第十二章 雪夜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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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所謂你方唱罷我登場,南朝朝代更迭頻繁,造成官吏世家豪強乃至百姓都毫無忠君愛國之心,特別是那些掌握著軍政大權的方鎮刺史,更是妄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登上皇帝寶座。

    他們被野心蒙蔽了心智,看不清自己的處境和實力,一步步地走上絕路。

    陳寶慶、周迪、留異如此,華皎、歐陽紇亦不遑多讓。

    最蠢的就要數劉義恭。

    華皎敢於叛亂,是因為湘州有士卒數萬,戰艦數百,背後還有周國撐腰,並非是毫無勝算。

    歐陽紇敢叛亂,是因為山高皇帝遠,覺得朝廷鞭長莫及,有希望裂土而治。

    而劉義恭能夠倚仗的又有什麽?

    兵不足萬,將不過十,離建康隻兩日水路,偏偏他腦子進水,覺得當年王琳能據郢、湘與陳霸先對抗,他與湘州吳逑聯合,就能夠比王琳當年做得更好。

    但事實證明,這一切隻不過都是他一廂情願的癡心妄想罷了。

    眼下的狀況,明軍顯然還未盡全力攻城,但隻是投石機轟擊再加上幾次佯攻,就使得郢州城內民眾恐懼、軍心渙散,隻兩日之間,逃跑的士卒竟然多達兩成。

    而到了這個時候,劉義恭仍然沒有自知之明,仍然存著僥幸之心,負隅頑抗。

    劉義恭、王緝等人惶惶不安之際,韓端卻收到了隱藏於夏口城內的密諜來信,信中稱已說動了劉義恭龍驤將軍府中兵參軍陶清,願開城門迎王師入城。

    這兩年來,由原來鹽隊為主力組建起來的邦諜司依靠以前販鹽時的關係和網絡,滲透到了各州郡之中,策反說降,刺探機密,為韓端立下了汗馬功勞。

    邦諜司能有如此豐碩之成果,離不開韓端一直以來對他們的重視和扶持。

    用間用得好了,一人便可抵數萬兵,這一點,韓端比任何人都清楚。

    “會不會是詐降?”

    中兵記室參軍姚全皺了皺眉頭,這陶清是劉義恭的外甥,舅舅據城死守,外甥開城門投降,這種事情誰都會覺得有些不靠譜。

    “有這個可能。”韓端收起密信,片刻之後,沉聲說道:“但真開城門投降也有極大可能。”

    “舅甥、叔侄反目之事,曆來就不會缺少,更何況如今劉義恭已是窮途末路,稍有點頭腦的都不會再留在城中給他陪葬。”

    韓端走出營帳來,看著前方石彈飛舞、灰塵彌漫的城牆。

    城牆上麵,看不到一個人影,但當城下明軍士卒頂著大盾發起佯攻時,牆垛背後卻又鑽出一排雜亂的腦袋來,向著城下稀稀疏疏地射出數十支淩亂的箭矢。

    雲車上的明軍士卒也不甘示弱,雙方你來我往地對射,但因有盾牌和牆垛遮擋,都沒有給對方造成多大的傷亡。

    真正給守城士卒造成傷亡的,還是那些從天而降的石彈。

    投石機現在是以殺傷壓製為主,發射的全是三斤左右的石彈,這種石彈砸到城牆上沒有多大效果,但若是砸到人身上,輕者筋斷骨折,重者立即斃命。

    “無論陶清是否詐降,今日都要試上一試,隻要小心防備,即使是詐降也沒有多大影響!”

    韓端頭也不回地下令:“去將許清給朕找來。”

    申時過後,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大雪,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不多一會便灑滿了山嶺,覆蓋了坑坑窪窪的城牆。

    夏口北城門一箭之地外,一隊隊的騎兵將士正策馬而立。

    他們是韓端麾下最精銳的馬軍將士,今日,他們將承擔先登的重任,為攻破郢城立下首功。

    “怎麽還不開城門?”

    黃昏已經將近,天邊冷淒的陽光漸漸褪去顏色,風雪之中,蕭摩訶看著遠處的城門,嘴裏有些有些焦躁地嘟噥了一句。

    “城門能不能開還另說呢。”

    年輕的來護兒也有些躍躍欲試,他騎在一匹黃驃馬上,抬手挽了一個槍花,“攻下郢城,還得趕緊去湘州,要不然江水結了冰,可就不能行船了。”

    “崇善多慮了,大江和湘水冬季都不會結冰,一年四季都可以走船。”

    蕭摩訶擔心的是三日不能破城,來護兒則想著平叛再立新功,相比起來,許清便要輕鬆得多。

    從韓家一名普通的部曲,到如今統領三千精銳馬軍,這幾年來,他不敢說身經百戰,但也算得上是久經沙場,攻打夏口這樣的城池,而且還有內應開城門,他不覺得會有什麽難度。

    “若今日陶清不開城門,明日一早便去攻焦度樓,陛下說了,要盡快去湘州,年前一定要看到吳逑這賊廝的人頭!”

    說到吳逑,他又說起兩年前的事來:“其時陛下親投拜貼,又足足等了三日,才有吳府下人來通知我等入府會見。”

    “後來這老賊又利用朝廷的工匠,足足勒索了陛下五百萬錢,當時陛下就說過早晚一日要取了吳賊的狗命,沒想到這麽快就要應了當日之誓言。”

    來護兒哈哈笑道:“那若擊殺了吳逑,豈不是比破郢城殺劉義恭的功勞還要大?”

    “那是肯定的,不說陛下與吳賊本就有怨,湘州也比夏口要難打得多。”

    三人說著閑話,不知不覺,天色便暗了下來,風雪之中,夏口城前的雪地反製出淒清的白光。

    “城門開了!”正在這時,前方擔任了望任務的士卒突然高喊起來:“將軍,城門開了!”

    “衝!”蕭摩訶最先反應過來,大喝聲中,已經策馬疾奔而出。

    鐵蹄的聲音轟然響起,刹那間積雪飛揚。等待已久的鐵甲重騎疾奔而出,在夏口城前掀起一股黑色的狂潮。

    一箭之地不過是一百多步,這對騎兵來說隻是一段極短的距離,二十息之後,明軍將士便衝入了北門的城門洞。

    衝在最前麵的蕭摩訶全身著甲馬披重鎧,一名剛打開城門的郢城士卒沒來得及避讓,便被上千斤的重騎撞飛出去,口吐鮮血倒在地上,眼見是活不成了。

    “擋我者死!”蕭摩訶揮舞著長槊,厲聲暴喝,“兒郎們,隨我屠盡叛賊!”

    來護兒、許清和三百名具裝鐵騎也衝入了城門,大批輕騎緊隨其後,最後麵才是列隊衝鋒的步軍士卒。

    城門之內,陶清和數十名親衛部曲驚恐地躲到了城門兩側,這樣的騎兵衝鋒聲勢極為駭人,擋在前麵的人不分敵我,都隻有死路一條。

    而且在明軍將士眼裏,也沒有將陶清和他的部曲當成是自己人。

    蹄聲如悶雷般卷過外城的街道。

    雪色之下,可以清晰地看清大開的內城城門。

    到了這個時候,蕭摩訶一顆心已經完全放了下來,隻要內城門開啟,不管陶清是否詐降,夏口城都已經保不住了。

    而在夏口城的西南麵,接到消息的劉義恭一瞬間就麵如死灰:“什麽?明軍進城了?”

    在得知是自己的外甥開城門迎明軍進城之後,劉義恭氣得差點暈倒,直到數十名親衛部曲將他扶上馬後,他仍然在搖搖欲墜地破口大罵。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劉義恭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隻能倉皇往東門方向逃竄。

    然而還沒等他逃到東門,便被許清率領的輕騎追上,呼嘯而至的馬軍將士根本沒有一絲猶豫,一輪箭雨加兩輪揮刀衝鋒,便將劉義恭和數十名部曲盡數斬落馬下。

    入城的明軍遇到的抵抗十分微弱,但他們也沒有絲毫手軟,所到之處,凡是沒有跪地請降的,迎接他們的就是一輪瘋狂的殺戮。

    東、南兩個軍營內,到處都是驚恐逃竄的郢州士卒,轅門已經被封鎖,試圖越過柵牆逃跑的士卒,被毫不留情地射殺。

    韓端早就已經下過命令,攻破夏口,不必手下留情。

    不願為劉義恭賣命的軍士這兩日來都逃得差不多了,留下來的除了強征的民夫之外,都不是無辜之人。

    他要用殘酷的殺戮來告訴那些心懷僥幸的野心之徒,造反是一份非常危險的職業,一旦失敗,付出的就是身家性命。

    所以,次日進城之後,韓端不假思索便命人將已經投降的王緝等郢州軍將領官員砍了腦袋,同時被誅殺的,還有王緝和劉義恭兩人的家眷。

    普通士卒見機投降得快,能夠撿得一條性命,而這些將領和官員哪怕投降也隻有死路一條。

    破城之後才妄圖投降得活,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情?

    這是你死我活的戰鬥,根本不容許他有一絲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