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甕中捉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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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氏的高湯顧崢沒喝兩口,可女兒親手包的餛飩他卻吃了個幹淨,恨不得連湯也喝下去。

    “嗯?”顧崢喝了兩口湯,覺得味道有些古怪,是餛飩湯不該有的鮮香,便問晚青,“裏頭擱了什麽?”

    晚青依偎在顧崢身前,笑嘻嘻回話,“是熬了三個時辰的老鴨湯,都是我一直在盯著火候。本來是有鴨肉的,可是我轉身回了趟房,再回來的時候鴨肉就被穆弈秋給挑著吃完了”她說著,鼓起腮幫子滿腔怒意,“爹累了一日,我便想著給爹補補,卻補到了他嘴裏去”

    顧崢會心笑了。

    這是他今日回府第一次展露笑顏。他牽起賀氏和晚青的手,說道:“有你和你娘陪在爹身邊,比什麽滋補之物都更甚百倍。”

    賀氏笑著說他過譽,目光有些不自然地望了屏風一眼。

    那後頭擺著兩份吃食。

    一份是劉氏送來的花膠銀耳羹,一份是小玉氏送來的黨參燉烏雞。

    她們將吃食送來,賀氏說她們有心,讓她們將吃食留下各自回房歇息,等顧崢回來了她自會傳達她們的心意。

    然,那兩份吃食上頭都浮起了膩子,顧崢卻連見都沒見到一眼。

    回房後的晚青沉著麵色,鬱鬱寡歡。

    今兒穆弈秋沒守在她屋外纏她,她倒覺得有些奇怪,於是問荷洛,“那煩人精呢?”

    “小姐是說五皇子?”荷洛揚手指著穆弈秋已經熄燈的住房,“侯了小姐一個時辰,不見小姐回來生了困意,奴婢把他哄回去歇著了。”

    晚青不痛不癢的‘哦’了一聲,揉捏著發酸的脖頸。

    荷洛點眼,立時跑到她身後替她按摩,“瞧著小姐不高興?”

    “荷洛,你說若是有人一再尋死,給她再多的機會也不知悔改,反倒行徑更甚。當如何?”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知錯不改,為害亦可大焉。好端端的,小姐怎問奴婢這些?”

    “沒什麽。”晚青用她纖長的指甲,一下、一下刮擦著黃梨木桌麵,她的目光空洞望向不知名的遠方,喃喃道:“是怪我性子太好,往後不會了。”

    荷洛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麽,伺候她洗漱後合門退下。

    皇帝病了兩日不見起色,停了兩日早朝。

    這是自他登基以來從未有過的事。

    朝野議論紛紛,怕著皇帝這幾月接二連三收到打擊,若挨不過去,大昭怕就要變天了。

    皇帝一旦駕崩,天下就落在了穆修齊手中。

    他裝著關懷,一日三次往朝陽宮跑。誰又知道他關懷的到底是皇帝病情,還是看他何時咽下最後一口氣?

    這天夜裏,顧崢合了門,與賀氏秘談。

    “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此番也不知能不能熬將過來。說句不討吉利話,倘若皇上駕崩,皇位落在穆修齊手中,怕他第一個要拿來殺雞儆猴的,就是咱們顧家。”

    賀氏慌亂道:“這可如何是好?晚青得罪過他,老爺得罪過長公主,太子登基,咱們”

    “所以咱們要未雨綢繆,先做打算。”顧崢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給賀氏,“你瞧瞧。”

    賀氏將信箋鋪陳開來,默念之後驚悸搖頭,“這這怎可?”她壓低聲音,語氣急促,“老爺要和四皇子連同合兵,反了太子?這顧家世代盡忠大昭,老爺此舉,豈非等同謀逆?”

    “老夫盡忠的是大昭,而非昭帝!”顧崢字句慷鏘截斷了賀氏的話,“明知穆修齊是庸才,且暴虐成性,讓他當政,無異於毀了大昭的百年基業!四皇子雖資質平平,可勝在心術正。如今老夫是扶持皇上的四子登基,這天下還是穆家的天下,怎可算作謀逆?”

    賀氏明白顧崢話裏的另一層意思。

    他是要保住大昭的江山,也是要保住顧家上下這麽多條人命。

    她向來尊重夫君的每一個決定,也知道顧崢倔強如牛的脾性她勸不得。

    “老爺有您的籌謀,妾身不敢多言。”她拿起信箋便往燭火上燎,顧崢卻陡然將她攔下。

    賀氏不解,問道:“這東西怎留得?留下了就是老爺您犯上作亂的證據,您”

    “是犯上作亂的證據,也是來日製衡四皇子的把柄。燒了它,四皇子稱帝倘若一日翻臉無情,咱們顧家隻怕會落得更淒慘的下場。”

    賀氏思忖須臾,將信箋折疊好貼身收著,“那這信箋便交由妾身收著,以保萬全。”

    她起身,走到珍寶箱前,轉鬥暗鎖抽出了夾層將信箋放置其內,“且先於珍寶箱裏收著,明日一早,我便將它送回母家,讓父親代位保管。”

    夜深時,賀氏與顧崢皆已熟睡。

    有一黑影閃入房中,動作行雲流水地啟開了賀氏珍寶箱的暗鎖,由夾層內將信箋取出,貼身收著,又躡手躡腳合門離去。

    那人並未從正門而出,似很熟悉顧府的環境。

    庭院西南角有一高大的榕樹,那人攀爬榕樹,順著寬一些的樹枝爬到了牆頭,從懷中取出一根黑色軟繩,在夜色中瞧著不甚顯眼。

    將軟繩捆綁在樹枝上後,順著軟繩而下爬出了顧府,一路風塵仆仆向遠方趕去。

    一邊跑,還一邊借助昏暗的月光看著信箋上的內容。

    整張臉被寬闊的帽簷遮住,隻露出漸漸揚起的唇角。

    可見,信裏的內容正是那人想要的。

    一路狂奔,似黑夜中急於捕獵時迅捷的獸。

    拐過三個彎,於長公主府前停下。

    正要上前叩擊府門的時候,忽而有人從背後用麻袋罩住了那人的頭,將其擊暈。

    那人被人一路拖回了顧家,入正殿放置在正中。

    此時,本該早早睡下的一家人齊聚正殿。

    佘太君居上首位,顧崢賀氏次之。

    左邊坐著的是小玉氏母女倆,右邊挨著顧崢落座的是晚青。

    劉氏同往常一樣站在一旁,雙手不自然地扯著自己的衣擺,神情焦灼緊張。

    按說是該所有人都到齊的,卻唯獨不見顧瀟盼。

    佘太君一揚手,命人將麻袋從那人頭上取下來,又翻開了那人的帽。

    現在眾人麵前的不是旁人,正是尚在昏厥中的顧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