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穆弈秋掉馬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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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穆弈秋身上,瞳孔裏散出來的皆是驚異。
隻見他帶著從容的笑,有條不紊地說道:“南方水患年年如此,潮水每年到了這幾個月都會漲,隻不過有時漲得凶,有時漲得弱罷了。既然受災處控製不了,朝廷撥款加蓋堤壩擋住水災就成。之所以如今的堤壩擋不住水災,是因有人中飽私囊貪汙了震災款項。一層層抽絲剝繭將那人尋出來,當中梟首,以儆效尤,便無人再敢動錯心思。”
“南國平王伺機而動,那便不給他這個時機。他為螻蟻,一早就該被大昭所收複。西絕都被滅了,還留著他作甚?不開戰,是父皇仁慈,不願看生靈塗炭。可這份仁慈被平王揣測,反倒成了他挑事的理由。既然這場仗早晚都要打起來,平王暗地裏籌謀的時間越久,大昭損失的兵力便會越多,傷亡亦會越慘重。這一仗無可避免,越早開戰,於大昭而言損失便越輕,這事兒有什麽好討論的?”
穆弈秋條理清晰,三兩句話將穆婉逸拋出的問題給解決了。
這不像是他提前背過的腹稿,看來他是真的依靠自己說出了這番話。
所以,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偽裝?
穆婉逸死死盯著穆弈秋,有些慌了。
卻聽穆弈秋不疾不徐繼續道:“入凜冬之際,北方三村時疫橫行,且致死率極高,朝廷為何還要派人去救治?這話說出來可能刺耳,但再刺耳,這事兒也隻能這麽做。該派去北方三村的並非是宮中醫者,而是侍衛。讓他們守住村子出口,不許任何村民出來。一旦有人想要逃跑,便就地正法。將時疫控製在那三個村子裏,死了的可能是數百人。可要是讓他們從村子裏出來了,又或是人口流動將時疫帶到了別的地方去,那帶來的後果才是不堪設想的。”
“這些便是長姐所謂的大事,那麽再說你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禦藥房的存藥不足,便交給他們自己解決。他們若是解決不了,負責之人便問罪處置,流放邊疆就成了。都是人,誰能想不出法子來?不過是看你逼他們逼得緊不緊而已。”
“至於冬日宮中新炭的支出,這些事兒讓內務府自己把控著。出了岔子,內務府總管領板子。他不想自己屁股痛,自然就會想出兩全其美的法子來解決此事。”
穆弈秋含笑回眸看向穆婉逸,揚聲道:“這麽簡單的事兒,長姐竟糾結至此?你這樣,朕很難不覺得你是個廢物。”
“你竟然是裝傻!?這麽些年,你竟然藏了這麽些年?”
穆婉逸震驚到無以複加,有那麽一個瞬間,她甚至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是自己的一場夢。
可接下來穆弈秋的舉動卻徹底令她震驚。
他從龍椅上起身,右手甫一用力,便將穆婉逸那金絲楠木製成的鳳椅輕巧提了起來。
“長姐這鳳座還是莫要再坐了,金絲楠木木質堅硬,朕擔心你後腚疼。”
話落,他將鳳座重重摔在了大殿正中,分崩離析。
麵對穆弈秋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所有人都傻了眼。
最先清醒過來的是顧崢,他登時跪地,叩首連連,“皇上聖明,微臣附議,還請長公主退位,安享清閑。”
他這一跪,旁人再糊塗也有了例子,紛紛跟著他下跪叩首行禮。
“臣等附議。”
穆婉逸瞪著穆弈秋,目眥欲裂。
穆弈秋身上隱匿了傻氣,一股帝王的霸氣縈繞在他身旁形成無形的氣場。
他帶著單薄的笑與穆婉逸對視須臾,見她氣得唇齒打顫雙手握拳,便道:“長姐在氣?在氣什麽?是長姐你一手扶持朕登基為帝,美其名曰是為了大昭的江山。那麽朕從前癡傻不能理政,要長姐勞心勞力實在心中有愧。如今朕不再癡傻,長姐可得解脫,撒手此間事遊曆塵世間,未嚐不是件瀟灑事?朕昔日蠢鈍如豬,今日忽而覺醒恢複了神智,焉知不是長姐一心為著大昭誠感動天,感動了列祖列宗,顯靈保佑於朕?”
穆弈秋躬身下去向穆婉逸作揖一拜,“朕,要多謝長姐一片赤誠之心。”
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對穆婉逸而言都是裸的嘲諷。
他哪裏是靈光乍現恢複了神識?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計謀。
這樣深沉的心計,穆婉逸自愧不如。
但走到這一步,她還沒輸。
她手中尚還有籌碼,哪怕梁勇如今尚帶兵在外不能回來支援她,她總還有劉將軍和柯相士可助理。
柯相士?劉將軍?
穆婉逸目光迅速掃過在場諸人,卻並沒有瞧見她的這兩名心腹。
穆弈秋洞察到她的舉動,問她,“長姐在看什麽?”
穆婉逸淡然一笑,“你問及本宮在看什麽,是怕本宮看什麽?此番事,你煞費苦心,我棋差一招,栽了也認了。可你休要得意,休要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的能耐。我穆婉逸要得到的東西,從來還沒有得不到過。”
她轉身,決然欲離去,穆弈秋卻喚住她,“長姐就這麽走了,朕很難和諸位朝臣交代。”
“交代?”穆婉逸犀利眼風掃過眾人,“交代什麽?”
“自然是交代長姐的罪行。這樁樁件件的罪過長姐不說便能瞞天過海當做沒發生過了嗎?天子犯法自當與庶民同罪,長姐也得給大夥兒一個交代,讓天下百姓都看看你這個例子。”
穆弈秋抬手喚道:“來人呐,將長公主拿下。”
朝陽宮的禦林軍原本都是穆婉逸的人,她本以為穆弈秋這一聲令下回應他的隻會是尷尬,或是那些禦林軍入內端直將穆弈秋拿下。
但她算漏了一步。
穆弈秋心機深沉,他選擇在今日與穆婉逸撕破臉,一定是做了完全的打算與準備。
所以禦林軍入內後,不由分說便將穆婉逸團團圍住。
礙於她長公主的身份,這些禦林軍隻是組成人牆困住她,並沒有與她動手。
穆婉逸眉頭緊蹙,嗆聲道:“誰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