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八章 萬噸巨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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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老預審的一番分析對我們明確案件性質有很大的幫助。

    

    他還對我們下一步需補充和完善的材科提了建議。

    

    "鋼材和木材的數量和價格要準確。"

    

    "失竊的單位要去取證。"

    

    "可以先辦監視居住,繼續審查深挖。"

    

    我們去匯報時有過初步的想法,就是看看能不能把船老大作刑事處理,其他船員作行政處罰。

    

    現在經局裏的同誌這麽一指點,就簡直當作大案來辦了,我當時內心也是有些打鼓的。

    

    回到所裏,向所長匯報後,他也沒說舍,就說了一句:"按縣局意見辦。"

    

    接下來幾天,主要由沈國興和鍾誌國他們對留置在所裏的四人進行斷斷續續的審問,不斷完善一些細節。

    

    最辛苦的還是戰士們,每天晚上要輪崗值班,搞好看管。

    

    輪到我站崗時,想到他們四個未來的結局,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在大年三十那天,經過請示縣局,才放他們回家。

    

    對這個案件,後來我沒再插手,隻是在沈國興寫報捕材料時叫我修改了一下。

    

    我在前麵開頭部分加了"好逸惡勞“四個字,這是我在很多老的檔案中看來的。對盜竊類違法犯罪人員總有這樣的表述。

    

    現在看來用在這四人身上並不準確,畢竟他們不是慣偷。

    

    過了年,我手頭的事情一個接著一個。

    

    最主要的是那隻萬噸輪拆解過程中的係列盜竊案和黃沙那幫年輕人調戲婦女的事情。

    

    在改革開放的初期,一向貧窮慣了的農民,冷不丁的受到經濟熱潮的衝擊,被無情擊到的絕非個例。

    

    而長期封閉壓抑的性意識,解禁之初也和洪水一般衝刷著人們道德的堤壩,落水的也絕非個體。

    

    萬噸輪是84年春節前進來的,那會我一直在忙案件的事,一點都不得知,估計所裏領導肯定是知道的。

    

    過好春節沒幾天,所裏安排我們去參觀那隻萬噸輪。

    

    這之前,有好幾批縣城來的人到所裏聯係工作,他們都找領導,在幹部那間辦公室談事。

    

    後來等熟悉了才知道他們是縣二輕局的人。

    

    這隻船是他們買進來的。那剛建起來的拆船廠也和鋼窗廠一樣,歸二輕局管。

    

    船衝灘在幹礁門碼頭不遠的灘塗上,非常高大。

    

    第一次近距離見這麽大的船,以為有10多萬噸。

    

    邊上的人告訴我們這船隻有3、5萬噸時,還不相信呢。

    

    船頭下方有一個象潛艇樣的鐵柱伸展在船體前部,看起來有點嚇人。

    

    以前看大船都是浮在海水裏,根本看不到那東西。

    

    在我們等著乘小船前往萬噸輪前,二輕局帶我們參觀的同誌不時地給我們介紹情況,回答我們好奇的提問。

    

    "這船怎麽上來的?"

    

    "船上機器還好用的,另外還有兩隻拖船在後麵頂,這樣就在淺水中衝上來。"

    

    "多少錢買來的?"

    

    那人回答好象是1o萬美金,有點忘了。總的感覺不貴,就當廢銅爛鐵賣都能賺錢。

    

    難怪那些年沿海建起了數不清的拆船廠,對環境的影響後來是可以明顯感覺得到的。

    

    若幹年以後,我路過沿海的一些灘塗,小時候曾經見過的泥塗上爬滿魚蟹的景況再也見不到了。

    

    光溜溜的灘塗仿佛在向我傾訴著什麽,那會我的腦海裏就無數次閃過第一次見著的這艘巨輪。

    

    “這船好象還很新啊,怎麽要拆掉呢。”

    

    “鐵船上過油漆看不出新舊的。”

    

    “船隻有保險的,年份一到不給年檢,必須報廢。”

    

    其實,對外國的船舶方省去了一筆處理廢船的費用,而國內的拆船企業大賺了一筆鋼板的差價,是一個雙贏的買賣。

    

    虧的隻是沿海的環境。

    

    有些船上攜裝的廢油達幾幹噸,曾經發生多起拆解中引發火災的事故。

    

    建國五十周年那會,我曾和公安廳的一位處長去江西和湖南慰問兩個烈士家屬,其中一個就是在撲救廢船著火時,遇到廢油爆炸犧牲的,那會我又想起了這艘船。

    

    陪同我們參觀的有好幾個人,大家分頭圍著他們問了不少的問題,有些問題他們也不一定回答得了。

    

    待潮水漲得大了一點,我們坐小船靠上那艘萬噸輪。

    

    仰望幾層樓高的巨輪的船舷,再看腳下踩的十幾噸的小船,真真切切的體會了一次“一葉小舟”的味道。

    

    登輪的過程並不簡單。

    

    從大船上掛下來一條懸梯,是軟的,可以一格一格向上爬。

    

    為了保證安全,每次爬行的人身上係上一根很結實的繩子。

    

    上邊二三個人幫著往上提。

    

    好在我們都是年輕小夥,如果有個女孩子,上去真有點懸。

    

    幾十米長的船體感覺象一個大操場。

    

    他們先帶我們上船頭,那一節一節的鐵鏈有手臂那樣粗實,而掛在上麵的鐵錨總有幾千斤重。

    

    站在船頭向船尾望去,駕駛台有三四層樓高,漆成淡白色與船體形成鮮明的色差,看起來特別舒服。

    

    我們興衝衝的爬上駕駛台,上麵所有設備一應俱全,連一隻高倍的望遠鏡也都擺在那裏。我們輪流擺弄,透過望遠鏡看岸上的村子田野特別清楚。

    

    “現在船上的東西一件都沒有往下搬,每天安排四個人管船。”

    

    “你們是上船的第一批客人。”

    

    “我們不容許其他任何人上船,準備清點登記完後再開始搬能搬動的東西。”

    

    聽了他們介紹,大家又好奇地問東問西。

    

    “船是誰開來的?”

    

    “外國船員啊。他們把船開到這裏,經過海關、邊檢等聯合檢查,我們用專車送他們去寧波。”

    

    原來我們的同行寧波邊防檢查站的同誌早在我們之前上過船。

    

    後來在指揮學習過邊檢業務後,才知道這種外國船是要經過嚴格的聯合檢查才能進來的,這是國家主權的象征,每一個對外開放的口岸碼頭,就是國家的邊防線。

    

    進到船員的船艙,我們都被驚呆了,原來船上的生活條件有這麽好!

    

    每一張床都墊有席夢絲。

    

    我們當時睡的是硬板床,隻有所長、和於幹事兩個人是棕櫚繩穿起來的軟床。

    

    每個小房間都配有小冰箱。冰箱裏還有放了一些東西,管船的給我們倒了一杯咖啡嚐嚐。

    

    這是我第一次喝到咖啡,有點苦味,但很新奇。

    

    地上都鋪著厚厚的地毯,還很新的樣子。

    

    所有的桌子、凳子和沙發都是我見過最好最精致的。

    

    回到所裏大家都在議論船上的設施和生活條件,好象我們彼此活在兩個世界。

    

    可悲的是這些物件在拆解和庫藏的過程中,害了不少當地民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