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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年過的真挺不好。
    盛典孟津並沒說什麽她卻覺得難受,周寧峙給家裏打過電話鼓勵她別放棄,江縉天天晚上發笑臉逗她。戚喬今年三十破天荒的沒去和宋嘉樹過,跑來陪她玩。孟盛楠一個人悶屋裏,看書聽複讀機。
    朋友單曲循環,周華健的聲音讓人一聽就想哭。
    年後康慨偶爾會陪孟津閑坐,問及她的學業情況。她把寫東西這事兒暫時放下了,康慨問為什麽。
    孟盛楠說:“我媽說要向你學習考北大。”
    康慨笑。
    有一回在書店看書被康慨逮個正著,反問她。
    “不是放下了麽?”
    孟盛楠說:“書還是要看的,增長見識。”
    “明天我就回北京了。”康慨說。
    說完,遞給她好幾本書。
    “給我的?”
    “嗯,新年禮物。”
    孟盛楠抬眼:“李紈他們也有?”
    “嗯,你們的不一樣。”
    孟盛楠接過書,笑了:“中央空調啊。”
    “什麽?”
    孟盛楠笑說沒什麽,康慨還是康慨,她還是孟盛楠,不過長開了點。書店裏,康慨和她一問一答。
    “楠楠。”
    “嗯?”
    “喜歡寫就別放棄,這東西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成的。”
    孟盛楠那會兒已經緩過來好多。
    “我知道,肯定是我爸讓你來試探的對吧?”她問。
    康慨笑著搖頭,揉揉她的頭發。
    康慨去北京後沒幾天,高二下學期就開學了。老師按照第一學期的期末成績前二十名自選座位,倒數真叫了家長。他們那幾個人陸續進了教室都挺有默契不約而同,她還是第四排靠門一組挨窗的座位,熟人熟地,大家還是老樣子。
    那時候開學正亂哄哄的,後來也不知從哪兒傳出來李岩被甩了。
    女生天天趴在座位上無精打采,孟盛楠見過她哭。那還是前兩天晚自習前休息時間,教室裏沒人,她剛背書回來,就看見李岩埋頭在胳膊肘,肩膀一聳一聳起伏不定。
    薛琳一語中的。
    那學期課業加重,孟盛楠每天除了讀書做題都沒有別的時間能安排出來,就連吉他課也是改到一個月一次。她似乎沒什麽閑工夫和心情思量這種事兒,好像與自己無關。
    也有女生議論。
    孟盛楠低著頭正做作業,耳朵卻總是不由自主的豎起來聽。薛琳期末一雪前恥,又活過來了,總是說些有意思的校裏校外的事兒閑不下來。
    有一天課後,她拿出一張紙問孟盛楠。
    “有意思吧?”
    孟盛楠接過紙看了會兒,問:“什麽呀這是?”
    “男生女生緣分配對指數。”
    “什麽?”
    “你看這兒,從a到z標上數字73、74一直到98。每一個字母代表一個兩位數,然後寫下你喜歡的男生名字拚音。個位加十位,以此疊加連續個加十得出一個數字。最後再計算你的,倆人合起來,男十位女個位就是你們的緣分指數。明白了吧?”
    “挺有意思。”孟盛楠恍然大悟。
    薛琳笑:“那是。”
    “你算誰的了?”她問。
    薛琳不好意思的說:“你猜。”
    孟盛楠想了想,“傅鬆?”
    “切,他多沒勁啊。”薛琳說:“我算的池錚。”
    孟盛楠目光閃了閃,聲音淡淡的。
    “他啊——”
    薛琳神秘的問:“知道他為什麽換女朋友那麽快麽?”
    “為什麽?”
    “我算過了,他名字拚音依次疊加起來你知道是多少麽?”
    “多少?”
    “大鴨蛋啊。”
    孟盛楠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眨眨眼:“準麽?”
    “還行,你要不要算算?”
    孟盛楠立即搖頭,那時候聶靜剛好從廁所回到教室,興致衝衝的加入到薛琳的行列中。倆人把文(4)僅有的幾個男生算了個遍,樂此不疲,上課還在埋頭畫鴉。
    那陣子教室裏掀起一股浪潮,薛琳的那個計算方法被全班女生傳了個遍。
    一晚自習她正看曆史夏商周,同桌聶靜悶悶不樂連歎氣。她停下筆轉過頭問怎麽了,女生搖搖頭說沒事又埋下頭。孟盛楠沒再問,倒是被後排的薛琳叫住問英語題。
    “要不我換上去或者你換下來?”倆人不方便大聲,薛琳提議。
    說完就叫聶靜。
    後者愣了一下,看了眼正低頭研究函數的傅鬆,慢慢點頭和薛琳換了座位。教室裏並不是特別安靜,也有互相討論說悄悄話的聲音。
    薛琳聽孟盛楠講完豁然開朗,“太笨了我,竟然把定語和同位語搞混了。”
    “這下清楚了吧。”孟盛楠笑了笑。
    “簡直太簡單了。”
    倆人正說著,聽到聶靜問傅鬆題目。男生簡單說了幾句就完了,聶靜說沒聽懂,一連三遍過去。傅鬆有些煩躁,聲音也帶了點不耐煩。
    “實在聽不懂就算了,這道題也不重要。”
    薛琳悄悄轉頭看又轉回來。
    “怎麽了?”
    孟盛楠問完也轉頭看了一眼,薛琳輕聲說:“你知道我算傅鬆是多少麽?”
    “你說那個指數?”
    薛琳點頭。
    孟盛楠搖頭,薛琳說是1。這一年是二○○五年,高二下。傅鬆學習更認真了,話也更少了。除了孟盛楠問他題目說幾句,幾乎不怎麽聊天了。女生大都敏感,已意識到。
    薛琳注意力又轉了:“你這圓珠筆很好看啊。”
    去年生日,戚喬送她禮物時很得意:“姐跑了十來個店才找到適合你風格的,喜歡吧?”孟盛楠笑著看薛琳,後者說:“咱倆能換換筆麽?”
    她點頭,將筆遞過去。
    聶靜這時候輕輕用手指戳了戳薛琳:“我要寫別的作業,可以坐回來了麽?”
    女生眼睛有點點紅。
    薛琳看了孟盛楠吐吐舌頭,沒敢問換回了位置。
    整個夜靜悄悄。
    那晚回家,孟盛楠坐在自己屋裏的書桌上寫完作業。房間裏隻有一盞台燈亮著,暖黃。她從桌邊一側盒子裏抽了張白紙,依次寫下abcd等和數字然後重新計算了下他的,又算了下自己。他是○,她是5。
    男十女個,百分之五,○.○5。
    後來的很多個夜晚,她不知道在紙上寫了多少次他的名字。然後揉成團攢了好多丟掉紙簍裏,又繼續拿出書翻著看。印象裏,他和她似乎從未有過一次真正的對視,就連偶然也沒有。
    校園裏偶爾迎麵遇到,總是一群男生嬉皮笑臉。
    等到他們走遠,她才慢慢轉身看著那個方向出神很久。以前盛典問她感覺,她說好感。現在她也不知道了,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是下意識。有時候看書翻到有趣的地方,關於女生的標準體重。
    (身高—1○○)*○.9—2.5(厘米換算)
    她想起李岩,很瘦很瘦,穿著及膝裙子,裙擺隨風起,前凸後翹,女生笑起來纏纏綿綿風和日麗。他喜歡的是那種類型,不是她這樣的。每天穿著碩大的校服上下課,內向短發,體重八十八。
    風吹過的轉瞬,一學期已過了一半。
    四月中旬,學校已經開始為夏季運動會做準備。那天晚上,她在教室做題逗留太久,回去的時候學校已經沒有多少人了。路邊的燈光一閃一閃照在地麵上,晃來晃去。孟盛楠背著書包加快步子往車棚走。
    剛出校門拐角,耳邊漸漸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音。
    “是男人就打一場。”一個聲音底氣不足。
    黑暗裏有人哼笑了一聲。
    “你笑什麽?”
    那人沒說話。
    孟盛楠不是故意要看的,而是那個說話的聲音是他們班長。這氣氛明顯不對,她側眸看了眼那拐角,陰影處站著一個高高的男生,指間有淡淡腥火。班長站在他對麵,低了一頭。
    “打不打,一句話?”
    那人吸了口煙,慢慢抬眼,輕蔑的笑了一聲。聲音一出,孟盛楠呼吸一滯。
    他眼皮從腳下往上挑:“就你?”
    語氣輕蔑,她聽到班長的聲音顫了下。
    “李岩那麽喜歡你,可你怎麽能這樣?”
    孟盛楠眼睛猛的睜大,心一緊,真是聽到了個大新聞。
    他笑的更諷刺了:“原來你是為她堵的我啊。”
    “是又怎麽樣?”
    “你憑什麽?”半響,他問。
    班長愣了下,像是做了個很嚴肅的決定一樣:“就憑我喜歡她。”
    “哦。”他這一聲拉了個長長的尾音,聽著更諷刺,“你喜歡她關我什麽事?”
    “你——”
    他冷笑了下:“不就玩了幾個月麽,要找事讓她來,你算怎麽回事?”
    “池錚,你別欺人太甚!”
    黑暗裏,他的聲音變低了,明明是吊兒郎當的樣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怎麽,想打架?”
    孟盛楠看到班長後退了一小步。
    因為他微俯身低頭,狠吸了一口煙扔在地上踩滅,然後視線壓下來。
    “試試?”
    雖已春季,卻到處都是寒意。孟盛楠很緊張的握了握拳頭,趁他還沒動手,出了聲。
    “班長。”
    兩個男生同時轉過來看向她,一個驚訝至極,一個危險審視。
    “老師讓你明天去她辦公室一趟。”孟盛楠咬了咬唇,假裝鎮定。
    這話真是漏洞百出。
    她說完,微顫著眼睛,第一次正眼看他。這場架注定進行不下去了,那個腰圍二尺四的班長愣了半響才‘哦’了聲。他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兒,低哼了一聲,微低頭和班長說了句什麽,眼睛卻是盯著她看的。很快兩手插在褲兜信步離開,邊走又低頭點了根煙抽上了。
    夜很黑,風吹來好冷。
    孟盛楠直到回到家腿都是軟的,心還在跳。他怎麽會記得她這個若有若無的女生,那一刹那的眼神看過來玩味輕蔑嘲諷淡漠很刺眼。
    沒人知道,她寧願不要偶然。
    那事兒兩天之後,運動會報名。戚喬特意從理科樓跑過來問她主意,倆人坐在午後她的桌子上聊著。
    戚喬不滿的問:“怎麽這幾天都不見你過來找我?”
    “作業太多沒什麽時間。”孟盛楠淡淡的‘嗯’了聲。
    “切。”戚喬鄙視的看著她:“怎麽覺得你這些天哪兒不對勁?”
    “有麽?”
    “絕對有。”
    孟盛楠看了眼陽光落滿天下的窗外頭,移開話題。
    “你報哪個?”
    “咱倆報1○○米接力吧。”
    孟盛楠皺眉:“跑步啊?”
    戚喬點頭,又說:“跳遠也行啊。”
    “報倆?”
    “不是,你選一個。”
    孟盛楠想了想說:“跳遠我看行,跑步的話,還是算了。”
    “成交。”
    晚自習,班長統計項目報名情況。經過她的時候停了下來,在跳遠一欄寫上她的名字。這是那晚之後倆人第一次正麵對視,男生在她填好之後又多看了她一眼,最後什麽也沒說轉身走了。
    孟盛楠愣了好久才回神。
    第二天體育課和聶靜她們玩沙包跳繩,薛琳問她報哪個項目。
    孟盛楠說:“跳遠。”
    聶靜說:“我是1○○米接力。”
    “咱班都沒女生報3○○○米長跑,可一個班必須有一個名額。”薛琳說。
    聶靜若有所思:“是麽。”
    “對啊,3○○○啊,想想就可怕。再說,到時候跑不動了多丟臉,多少人都會認識你。”
    “沒人報老師會強製吧?”聶靜問。
    薛琳搖頭,聳了聳肩。
    聶靜又說:“萬一被挑上了不上都不行了。”
    “可不是。”
    正說著話,傅鬆走過來叫孟盛楠,他在半路遇見老師捎帶個話。
    “英語老師讓你去她辦公室一趟。”
    “現在?”孟盛楠問。
    傅鬆點頭,正要走卻被聶靜拉住:“你和我們玩沙包唄。”傅鬆總是那種漠不關心的樣子,那次惹哭聶靜之後,女生又好像當什麽事兒都沒發生過,又想方設法的扯話題。
    傅鬆搖頭:“我不玩這個。”
    說完也走了,聶靜泄氣。
    傅鬆看著孟盛楠小跑的身影,忽然想起年後那天他在書店門口遇見她的時候。一個男人溫柔的揉著她的頭發,她俏皮的笑著開玩笑,男人也笑。身邊的風慢慢大了,他移開視線走向另一邊。
    小操場上歡聲笑語,教學樓針落有聲。
    孟盛楠踩著台階上四樓,走廊的風順拐過來吹進光溜的脖頸,她忙低頭捋下挽在肘彎的藍色校服衣袖,帆布鞋落在地麵上輕輕的。她剛走近辦公室門口,一個男生從裏麵走了出來。
    風肆虐的更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