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黑影明顯是研究過大餘國皇宮布局的，而且對皇宮的設置也有幾分的熟悉，攀高走低，朝著玉公主所在的冰泉宮而去。

    ……

    冰泉宮裏一片寂然，廊簷下掛著紅燈籠，隨風微微搖動。

    黑影先在角落裏觀察了一會兒，瞅準目標，悄悄地往玉兒的臥房摸去。

    而此時，玉兒還沒有睡著，輾轉反轍著。昨日楚思九與她講的那番話，尚在腦中回蕩。眉頭蹙得緊，抱著被子發呆。

    臥房裏頭點了兩枝宮燭，幽幽地閃著光。窗簾揚起，黑影貓進來。揚起的風把燭火帶歪了方向。

    “誰？”

    玉兒警惕地支起身子。

    “別怕，是我。”聲音醇厚，柔和地像要漾出水來。

    玉兒眉心一跳，遲疑地問，“楚紹佑？”

    “嗯，是我。”楚紹佑輕聲地答。

    玉兒羞怯了，“深更半夜的，你怎麽可以……”

    楚紹佑長長地歎氣，“是紹佑唐突了，然而若不如此，紹佑也實在找不到機會與公主見麵，實屬無奈啊。”

    玉兒無語地抬頭，幸好床上放了紗籠，有一個阻隔。

    她坐起身，緩悠悠地倚在靠枕上，聲音淡然，“你非要與我見麵，所為何事？”

    楚紹佑沒有馬上回答，徑自尋了圈椅坐下。

    默默不語，俊朗的眸子落在紗籠之上，隱隱綽綽地可以看到玉兒的輪廓。楚紹佑的心思沉靜下來，心裏頭有一種奇怪的充實感。

    半闔了眼，又舒了口氣，唇角緩緩地浮出笑容。

    “玉兒，我很想你。”張開口，說的是情話。

    玉兒被他說得一臊，麵孔立時紅起來。幸好是晚上，黑燈瞎火的任誰也看不見。

    “你……有事情說事情，別亂說話。”

    楚紹佑的笑意更盛了，“我想娶你。”

    玉兒特別為難地皺一記眉，“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婚事，會由爹娘作主。”

    楚紹佑坐得端正，沉著地說，“但是我知道，你母妃思想開明，會讓你自己選駙馬。”

    玉兒微揚起頭，淡淡一笑，“對啊，母妃讓我在名單裏頭挑。然而你不在名單裏頭。”

    楚紹佑眉心狠狠一擰，他就知道，四個月變成三個月的這個試探失敗了，而且還直接把他拉出名單了。

    “玉兒，我可以給你保證，如果你肯嫁給我，我這一世隻有你一個女人，會像你父皇對待你母後一般地對你。”他認真地給出保證。

    然而玉兒既不傻也不天真，經過楚思九有意識的培養，是具有獨立思考能力的女人。

    她淡定地說，“你是北地國太子，將來是要登基為帝的，我不想做皇後。”

    這一悶棍打得楚紹佑半晌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悶悶道，“玉兒不喜歡我嗎？”

    玉兒垂了眸，聲音低低的，情緒莫辨，“喜歡這件事情是會變的，現下喜歡了，過些日子就有可能不喜歡了。為了這個虛無飄渺的感覺，把自己的一輩子搭進去，不上算。”

    楚紹佑苦笑起來，聲音涼絲絲，“原來公主是這般想的。”

    燭火搖曳著，屋子裏頭陷入了沉寂。

    玉兒抿著唇，死死地抱著被子，心裏頭想的是，若是把他說得傷心了，他是不是就會回去了？日後，他在呼城，她在業城，老死不相往來。

    “娘娘讓我在小小侯和王世文中間選一個駙馬，我答應三日內給出dá àn。過完年，父皇便會頒出聖旨，之後，我就等於嫁人了。楚紹佑，若沒有旁的事情，你就回國去吧。咱們倆……不合適。”

    “你選好了？”楚紹佑詭異地笑了一聲。

    “還沒想好。”玉兒誠實地說，“小小侯家世好，人也風趣。但是我喜歡王世文沉默內秀。”

    強忍著妒火，楚紹佑狠狠地吸一口氣，“皇後答應我半年的。”

    玉兒遲疑片刻，“娘娘覺得你父皇固執又強勢，你根本就做不到答應她的那些事情。”

    楚紹佑沉一口氣，“若我做到，你會選我嗎？”

    玉兒攥緊手指，堅定地說，“我不會選你，我在業城呆得很舒服，不想去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提心吊膽。”

    聲音剛落，床上的紗籠突地被掀開了。那張俊朗的麵孔出現在她的眼前，眸光深幽，帶著明顯的怒火。

    “你再說一遍不會選我。”

    玉兒被他驚到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頭退了退。

    她也是怒了，圓睜了眸子，“你幹嘛？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清麽？”

    楚紹佑也覺出了自己的不妥當，垂下眸子低聲道，“你若是想讓我死心，便當著我的麵，再說一遍。”

    玉兒的神情極其複雜，張開口想說，又咬住了唇。

    她遲疑的這點時間，給了楚紹佑希望。揚起眸，欣喜地看她，“玉兒喜歡我，還會給我機會，是不是？”

    玉兒輕輕地笑一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頰，便如心裏一直想的那樣，溫暖又舒滑。

    眸中含了笑，輕聲道，“楚紹佑，咱倆不合適，你別在我身上花心思了。”

    楚紹佑一把抓住她的手，麵色的笑容緩緩褪下，“如果我一定要花心思呢？”

    “也不會有結果，我已經決定了，會在小小侯和王世文中間選一個。過年後就會議親。”玉兒堅定地說。

    楚紹佑神情不定地看她。

    突地他使勁地拽過她，又狠狠地抱住，“玉兒，你不要這般說。父皇正值壯年，他還會做很多年的皇帝，我會做很多年的太子，而你是太子妃。我知道你不喜歡禮教，不願意被拘了性子，我都會想辦法依著你。玉兒，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我不是一個會輕易許諾的人，但是我一旦許下諾言，便會做到。你要相信我，一定要選我……”

    玉兒眼圈兒燙起，這就是娘娘說的愛情吧。

    嗅著他身上的氣息，會覺得心花兒都開了呢。

    “楚紹佑，我確實挺喜歡你的。但是這份喜歡，還沒到讓我拋下所有的一切，義無反顧地跟著你去呼城。”玉兒痛恨自己的理智，卻不得不繼續說，“你明白嗎，喜歡，卻還不夠。就象你再喜歡我，也不可能放棄北地國的一切，隨我過來業城。咱們倆是一樣一樣的。”

    楚紹佑愣住了，他沒有這般換位思考過。

    緊緊抱著手鬆開了，他狐疑地看她，“你想讓我拋下北地國的一切，過來業城嗎？”

    “不想，北地國太子不僅是你的身份，更是你的責任。拋下責任，便是不忠不孝。我不會喜歡這樣的人。”玉兒答得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