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非君子,亦非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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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蔡琰的話讓蔡邕感觸很深,心中觸動極大。
&esp;莫如將其匯於江河,不涸於蔡家一池水中!
&esp;蔡邕思慮良久,終是長歎口氣,讚道:“昭姬,你所言甚是,確實是為父看的淺薄了,六代積攢的籍冊,當此時節不予有誌之人,早晚也不過是如那盞水一般,幹涸於世,唉……這年頭,人命尚不能得保,何況書乎?反不如增補於胡泊江海,惠之與人。”
&esp;蔡琰輕施一禮,道:“父親有此胸懷,女兒心實敬佩。”
&esp;蔡邕暗自歎息,其實論及聰慧,論及胸襟,自己反倒是比不上這個女兒了。
&esp;“昭姬,下個月你便出嫁了,你自小跟在為父身邊,如今要遠嫁安邑,為父本是還有些擔心,但如今觀你行事舉止,極得大體,日後必能為夫君助力,興旺家族,為父能安心了。”
&esp;說到這,蔡邕的臉上露出了不舍之色:“當年為父為避宦豎之害,遁走泰山,將貞姬嫁於羊衜,雖相隔之遠,但可保禍不及身,如今這朝廷也是凶險之地,你在為父身邊一日,便無一日安寧……若是嫁於河東,遠離朝中災禍,倒也可了為父一樁心願。”
&esp;蔡琰聽著這話,心中不免酸楚。
&esp;她幽幽一歎,澀聲言之:“女兒出嫁雖得保全,卻獨獨留父親於險惡之地,父親如今在相國手下做事,雖得重要,但卻步步有險,女兒……放心不下。”
&esp;蔡邕苦笑道:“相國強召於我,為父亦無可奈何啊。”
&esp;蔡琰亦是知曉此事無解。
&esp;略略沉思後,她方叮囑道:“父親昔日在吳,雖不參政,卻平安喜樂,無甚憂愁,如今拜官封侯,卻如立於刀尖之上……女兒走後,還請父親嚴守忠慎,除政務之事,少與旁人往來,在外亦要少言,所謂千金不如一默,如此方得長久。”
&esp;蔡琰的話,讓蔡邕心中很是感動。
&esp;她的話,透漏著對自己這個父親濃濃的關愛。
&esp;蔡邕點了點頭,道:“昭姬勿慮,此事為父自有分寸……唉,隻是若要將那萬卷書冊憑白贈予劉表,卻也不知他究竟能否善用,吾頗擔心。”
&esp;蔡琰微微一笑,道:“無妨,劉表信中所請是言借不是取,父親便可以此為由派心腹之人,去往荊州,對書卷進行監管抄錄留存,言功成之日,再將卷冊收回便是。”
&esp;蔡邕皺眉道:“兩萬卷藏書,卻要抄錄到何時?況就是抄錄完,他焉能還我?”
&esp;蔡琰搖頭道:“不是要他還,而是以此為由,監督其所使也,想來劉景升既有雅士之名,不會不明父親個中用意。”
&esp;蔡邕聞言大喜,額首道:“不想昭姬你居然這般聰慧,此計甚妙!頗合吾意……”
&esp;話音方落,卻聽門外有人道:“家公可在?小人有要事稟告!”
&esp;蔡邕站起身,走出房間。
&esp;卻是管事一臉驚慌尷尬的站在門外,臉色忽紅忽白很是難看。
&esp;蔡邕奇道:“汝如何做這般表情?出了何事?”
&esp;那家仆急忙道:“家公,河東衛家的人來了,在正廳……”
&esp;“衛家人?”蔡邕皺了皺,道:“這還不到迎親之日,他們如何就來了?”
&esp;那家仆小心翼翼地看了蔡邕一眼,低聲道:“家公,他們是、是穿著孝服來的……”
&esp;“孝服?”蔡邕聞言不由一驚:“什麽人死了?”
&esp;“說是仲道先生……”
&esp;蔡邕聞言,身形一陣晃悠,差點沒暈倒在地。
&esp;這是怎麽回事?
&esp;自己的女兒還未出嫁,怎麽這女婿就突然死了?
&esp;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esp;其時,河東衛氏與蔡氏結親,本當與初平元年請期迎親,娶蔡琰娶往安邑。
&esp;怎奈當時護君聯盟成立,大司馬劉虞暗中置書與王允,請太原王氏聯絡司隸周邊的士族望門,暗中為劉焉軍馬籌備糧秣,助其成功上雒。
&esp;劉虞聲名素著,極得人望,又是苗紅根正的皇親,論及血脈不知比劉表和劉焉等純了多少,他置書王允,王允自然無有不從。
&esp;當時,河東衛氏也在王允的相召之內。
&esp;為應劉虞之請,衛家暗中多有籌備,結果反倒是遷延了請期之時,不得已,一拖至了轉年初。
&esp;這蝴蝶效應所導致的結果,就是蔡琰還未過門,衛仲道就突發重疾而亡。
&esp;蔡邕和那管事的對話,房間內的蔡琰站在門後,全都聽見了。
&esp;她的俏臉暗淡,默默的走回道織機旁。
&esp;“吱嘎,吱嘎……”
&esp;房間內,織機的聲音在此響起,但卻沒有了適才輕快,隱隱的仿佛多了幾分哀傷。
&esp;……
&esp;梁縣,縣衙大廳。
&esp;孫堅和劉琦共同坐於正廳,下方站立著胡軫,以及隨同他一起歸降的幾名涼州將官。
&esp;孫堅緊盯著胡軫,麵如寒霜,雙眸中怒火正盛,竟有些血紅。
&esp;交戰半載,今日你總算栽倒我手裏了!
&esp;“來人,全都拖下去!斬!”
&esp;孫堅斬釘截鐵的對著左右人喊道。
&esp;孫堅麾下的兵勇們毫不遲疑,一擁而上,將胡軫等為首的西涼將官統統綁縛。
&esp;“什麽?”
&esp;“孫堅,汝安敢如此?”
&esp;“孫堅!言而無信!”
&esp;“我等已經歸降,為何要殺我們?”
&esp;“賊子好生狡詐!”
&esp;“汝竟殺降!”
&esp;孫堅冷哼一聲,對那些喊叫的西涼將官們道:“爾等西涼賊,助紂為虐,禍及四方,凶頑暴戾,罪無可赦!不殺爾等,留著爾等作甚?”
&esp;“拉下去,斬!”
&esp;孫堅麾下的將士們不再遲疑,將那些西涼將官紛紛往下拖。
&esp;劉琦冷眼旁觀,並無言語。
&esp;其實早在自己納降西涼軍的一刻,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esp;以孫堅睚眥必報的秉性,他絕對不會留著這些涼州將領。
&esp;他們都是涼州人士,特別是胡軫,還是武威豪族!
&esp;讓他們離開本土,隨孫堅南下,他們豈能真心服氣跟從?早晚都是禍害。
&esp;更何況,這半年來,折損在胡軫手中的將士也不少,孫堅豈能甘心就這麽白白放過他。
&esp;打從他們決定投降的那一刻,他們的性命便已經結束了。
&esp;殺了倒也是幹淨。
&esp;以胡軫為首的西涼將官一邊拚命掙紮,一邊叫罵連連,當然,其中也不乏有哭喊求饒之人。
&esp;“孫文台!你這狗賊!老子中了你的計了!”
&esp;“無恥小人,焉敢殺降?”
&esp;“孫堅!某家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esp;“別殺我,別殺我,君侯!我願為君侯效力啊!”
&esp;“君侯饒命啊!”
&esp;“你們不能殺我……我是呂布的連襟啊!”
&esp;“……”
&esp;一直冷眼旁觀的劉琦突然一醒,他轉頭看向那些拚命呼喊的將官,來回掃視著他們。
&esp;“都給我閉嘴!”劉琦站起身,衝著那些西涼將官一聲怒喝。
&esp;但換來的,卻是他又連續咳嗽兩聲……
&esp;唉,在缺醫少藥的古代,這得了病,是真不愛好啊。
&esp;反反複複的……
&esp;劉琦轉頭,對著孫堅額首示意。
&esp;孫堅抬起手,示意暫且不要砍殺:“公子何事?”
&esp;“君侯稍候,待我問清楚再斬不遲。”
&esp;“可以。”
&esp;說罷,劉琦轉頭看向那些要被殺死的西涼軍校。
&esp;“爾等剛才,誰人喊自己是呂布的連襟來著?”
&esp;那些被綁縛的將校當中,一人急忙喊道:“某便是!某便是!某乃呂布妻兄魏續,某與呂布有親,有親啊!”
&esp;劉琦點點頭,轉頭看向孫堅,微笑道:“君侯,此人可否……?”
&esp;孫堅很是大氣的一揮手,道:“將呂布連襟交付與劉公子。”
&esp;然後,他詢問劉琦道:“劉公子,沒有要保的人了吧?”
&esp;劉琦搖了搖頭,道:“沒了。”
&esp;“拉下去,斬!”
&esp;有兩個西涼軍的軍侯,反應頗快,亦是高聲道:
&esp;“等會!等會!某也有呂布有親!”
&esp;“我與呂布乃是君子之交,莫要殺我!”
&esp;孫堅聞言被氣樂了。
&esp;“爾等涼州之人寡於學術,知道什麽是君子之交嗎?某還是呂布幹爹呢!拉下去,拉下去!”
&esp;左右侍衛隨即將那些西涼將官統統拖了下去。
&esp;劉琦走到孫堅身邊,道:“君侯,還請將適才那兩名喊話與呂布有君子之交的,一並留下吧。”
&esp;孫堅愕然的看著他,奇道:“那兩個人,分明是見你保下呂布妻兄,為保命而扯謊,這等小事公子難道還看不出來?留他們作甚?”
&esp;劉琦笑道:“我能看出來,但他們能在關鍵時刻,能喊出跟呂布有君子之交也不容易……煩勞君侯交此二人於我,其餘歸降的西涼軍將,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esp;孫堅見劉琦說的堅決,也不反駁他。
&esp;不過是兩個西涼軍侯而已,他想留下那便留下,也不算什麽大事。
&esp;孫堅衝著旁邊的一個侍衛使了一個眼色。
&esp;那侍衛隨即匆匆出去,跑出去保那兩名軍侯的性命。
&esp;“多謝。”劉琦拱手道。
&esp;“劉公子不必客氣,區區小事何足道哉。”
&esp;劉琦又對孫堅道:“對了,前番攻殺西涼軍,琦這邊繳獲了戰馬、軍械、甲胄等軍資,想與君侯均分,不知君侯意下如何?”
&esp;此番打了勝仗,孫堅軍出力較大,損失也要比荊州軍多。
&esp;後劉琦在穀口督戰,受降胡軫後,也同時收繳了穀內的軍械戰馬,他現在顧念戰友之情,打算與孫堅均分。
&esp;不論如何,孫堅前番對他的荊州軍士也有同袍之情,而且若無孫堅軍協助,他早就被胡軫和呂布給滅了。
&esp;劉琦這個人,雖然腹黑,善謀多智,但做人也是有一說一,頗有原則。
&esp;該報的恩他不會差,該他討的債,他也不會不討。
&esp;做人,他自有他自己的一套準則。
&esp;我非君子,但也絕非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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