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見雪也回過神，臉色蒼白。

    不隻是因為鹿島剛才在曆史領域裏麵那一刀的餘威和曆史領域的消散，而是因為鹿島的身體正在崩散。

    它站在剛才被拖進雙重領域時所處的位置，拄著手中的神劍布都禦魂。

    雖然它的氣勢仍然強大，但是身軀上卻滿是裂紋，枯瘦無比，原本高大的身軀，此時看起來分外矮小。

    花見雪睜大眼睛“鹿島爺爺，你你怎麽了？”

    “我？”鹿島也回過神，看著自己的手臂，又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森川羽在曆史領域裏麵斬傷了它意識投影的左臂，現實裏麵它的身體依然完整，但是它的模樣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它岣嶁著身體，像是沒有氣力再支撐著自己龐大的身軀，整個身體上滿是裂紋，整個人的氣息越來越微弱。

    而且它的身邊環繞著許許多多銳利的紫白色的印記光芒，這些印記光芒來自它背後的神輪光環。

    神輪光環破碎消散之後，形成了這些像是權能一樣的印記。

    隻是這些印記和它的身軀一樣破碎不堪，並不完整，像是將要形成凝聚，卻缺少了什麽，沒能真正成形。

    它沉默了一會，回想著剛才自己斬出來的一刀，搖了搖頭，說不清是滿足還是遺憾“我應該是要死了。”

    花見雪愣住了。

    “鹿島爺爺你要死了？”

    “是啊。”鹿島“我可能要死了，本來我就快要死了，現在身體也撐不住了，剩下的時間恐怕不多了。”

    花見雪“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的，殿下。”鹿島打斷了她的話。

    它扶著手中的劍柄，努力將身軀挺直，臉色難得嚴肅起來“我剩下的時間恐怕真的不多了。”

    花見雪張了張嘴，看著鹿島的身影，最終還是閉上嘴巴，點了點頭。

    她也能看出來鹿島的狀態非常不好，隻是她無法理解鹿島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明明剛才她找到鹿島的時候鹿島的狀態還很好，不但跟隨在她的身邊，還讓山林間的妖怪幫忙尋找森川羽，卻在和森川羽一戰後變成了這樣。

    花見雪的目光轉向身旁站著的森川羽。

    剛才她在廣場上被森川羽抓住，決然之下用了神巫女給她的最後一個權能之影，將森川羽拉入了曆史領域。

    進入曆史領域之後，她和森川羽的意識投影分別到了其他地方，各自找到了鹿島和因幡天子她們，最後才碰到了一起。

    但是她們在現實裏麵的位置還沒有變過。

    她還是在森川羽的旁邊站著，脖子上架著森川羽的刀刃，被森川羽按著肩膀。

    隻是森川羽的旁邊多了一位眉眼明媚，麵容清秀的黑色長發少女，正是剛才化形的刀娘三日月。

    她死死的盯著森川羽。

    鹿島歎了口氣“殿下，請不要用這副表情看著森川閣下，我變成這樣不是因為森川閣下，殿下你不要誤會他，也不要記恨他，我是因為我自己的原因才變成了這樣。”

    花見雪“可是鹿島爺爺你原先不是這樣的，你原先”

    “那隻是我看起來的樣子，殿下。”鹿島沉聲道，打斷了花見雪的話“我真正的狀態並不好。”

    “殿下，您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的嗎？我已經不是鬼神了。”

    花見雪猶豫了一下，點頭。

    那是在她回到隱岐群島，見到和神織一起來到的鹿島的時候。

    那時候她問鹿島為什麽會變老，鹿島沒有回答她，隻是說它已經不是鬼神了。

    她當時沒有想明白，但是把這個事情記了下來，準備問老師神巫女。

    後麵森川羽他們來了，她也沒有來得及問。

    鹿島看著花見雪，道“那是在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殿下，當初我因為神性的原因衰弱，差點身逝隕落，於是我離開出雲，四處遊曆，最後找到當時的姬巫女殿下，向姬巫女殿下求取斬斷神性的辦法。”

    “當時那位姬巫女殿下給我的辦法是與人類強者一戰，悟明人心，便可以斬卻神性。”

    “我按照她的指引找到了當時的卜部，又在後來遇到了太郎，但是直到卜部和太郎身逝我都沒有成功。”

    “我想了很久，最後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將自己的神性融於劍道，每當我的劍術變強一分，我的神性便消失一分。”

    鹿島說著，耳邊仿佛響起了一位少女的聲音，眼前也回想起那位傳授它劍術的少女的麵容。

    “你問我的頭發為什麽是白色的？估計是因為我使用的劍術的原因吧？我每次用自己的劍術斬出一刀，頭發便會變白幾分，如今已經全是白發了”

    它當時不太明白劍聖少女的頭發為什麽會變白，但它最後還是想明白了原因。

    對方是因為修行劍道到了極致之境，身體也隨著自身的劍道改變，最終滿頭烏發都變成了秀麗的白發。

    假如對方發現這一點，將自身與劍道融於一體，說不定身體也會變得非人，最終超越人類之身，步入劍聖之上的境界。

    它當時沒想明白，對方也沒有去深究原因。

    當它想明白這一切的時候，對方已經身逝數十年。

    它自己倒是用上了這個辦法，將神性與劍道融合，可惜它並非人類，而是踏入神道的妖怪，在許久之前就凝聚鬼神位格，成為了鬼神。

    劍道是人之道，它注定走不到劍道的盡頭。

    鹿島繼續道“但是我這個辦法並非正道，因為我不是人類，就算將自己的神性融於劍道，也隻是飲鴆止渴，等我徹底將神性徹底斬斷，融入劍道的那天，我也會隨之一起消散。”

    “就像剛才剛才我將神性徹底融於劍道，這才斬出了剛才那一刀。”

    花見雪怔怔點頭。

    她已經明白了鹿島的意思。

    她也看到了鹿島剛才那一刀，驚愕於那斬破領域的一刀。

    但是現在看來，那一刀無比強大，代價也一樣巨大，大到鹿島付出了一切，現在即將身逝隕落。

    哪怕剛才鹿島是用意識投影斬出的那一刀也是一樣。

    意識投影畢竟隻是意識投影，真正的力量來自於她們位於第一層領域中的身體，而不是憑空而生。

    鹿島自己卻好像並不在意。

    它扭頭看著花見雪旁邊的森川羽，沉聲道“森川閣下，在下剛才這一刀，如何？”

    森川羽回想著剛才那一刀，沉默片刻“堪稱絕世。”

    鹿島頓時大笑“哈哈哈，那就好，那麽在下這絕世的一刀，閣下學會了嗎？”

    森川羽再次沉默。

    片刻後，他點頭“沒有，但是我把它已經記了下來，我有信心學會它。”

    就在剛才，鹿島在它的身前斬出了遠遠超出劍聖境界的一刀。

    他本來沒想明白鹿島為什麽要憑空斬出一刀，而不是斬向他這個敵人，然後他突然反應過來鹿島或許並不是真的想要他接住這一刀，而是希望他全身心的看著這一刀，把這一刀記住。

    他在意識回到身體之後也聽到了係統的聲音。

    係統提示他道“已記錄劍術‘一之太刀’與‘霆天之一刀’，是否立即參悟劍道極詣之技‘一之太刀’與劍道至極之技‘霆天之一刀’？”

    “如宿主想要參悟，可隨時進行參悟。”

    所以他的心情才變得有些複雜。

    聽森川羽說沒有學會，鹿島歎了口氣，但是後麵聽到森川羽說可以學會，它終於露出了笑容。“如此便好，如果閣下可以學會，在下斬出這一刀也不算白費力氣了。”

    聞言，森川羽猶豫片刻。

    “鹿島先生，你就這麽把劍術教給我了？”

    鹿島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

    森川羽看著眼前鹿島的表情，很快就明白了鹿島的意思。

    它確實是想要把這兩招劍術教給他。

    剛才它斬出了劍道至極的一刀，但是它馬上也要死了，假如沒有人學會卜部朝孝教給它的“一之太刀”和它最後斬出的“霆天之一刀”，那麽這兩招劍術就會失傳。

    此刻隻有他的境界最接近它，有希望學會這兩招劍術，所以它想要把這兩刀教給他。

    “鹿島先生。”

    森川羽沉聲道“你傳授我劍術之事，我非常感謝，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是為了你們出雲的事情而來，目的也是弄清楚你們出雲發生異變的原因。”

    “接下來我也會繼續與你們出雲的神巫女和神代大妖怪神織為敵，你傳授我劍術，其實是在幫我這個敵人。”

    他不會平白受人恩惠，而且鹿島交給他的也是這麽珍貴乃至絕世的劍術。

    假如他可以領悟“霆天之一刀”並且斬出來，他很有可能直接踏入劍聖之上的境界，而且不需要進行任何試煉，也不會變成鹿島現在這個樣子。

    因為他是人類，劍道也是人之道，他隻會因為踏入劍聖之上的境界變成超越人類的存在，而不是身逝消散。

    所以他才要把話和鹿島說清楚。

    如果鹿島有事情希望他幫忙，隻要不是讓他直接放棄抓花見雪這種太過分的事情，他都願意報答鹿島傳授他劍術的恩情，答應鹿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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