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上上策、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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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年,正月初一。

    載湉前去太和殿上朝,還未進入大殿時,他放慢了腳步,側耳細聽殿內的聲音。

    殿內略有一些低聲的交談,他停下腳步,不想再往前走。回想昨晚宴席上的難堪,此刻殿內定有人等著嘲笑自己。

    他緊鎖眉頭,猶豫不決,立在原地,心中似有千金重,壓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

    “皇上,您怎麽了?可是龍體不舒服?”

    他微微搖了搖頭,心中歎了一口氣,帶著千金重石,艱難的邁開步伐,沉重的跨進殿去。

    他緊攥拳頭,不敢看向殿內大臣,徑直走向龍椅,坐下。他逼迫自己抬起頭,看向殿內及廣場上的文武百官。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文武百官行三跪九叩大禮,奏樂。

    樂畢,禮畢,載湉笑了笑,道“賜座賜茶!”

    百官下跪謝恩。

    漸漸地,載湉放開心中的拘謹,將昨晚的憋屈暫時收了起來,開始和朝臣們討論朝中事,將年前堆積的公文分發下去。

    後宮的主子奴才們皆已知曉,昨晚老佛爺不僅在宴席上給了皇上難看,還當即毀了珍小主的八抬大轎。

    有人聽了以後,狂笑不止,感歎老佛爺的雷霆手段。皆紛紛趕去慈寧宮,爭先恐後的想要看鈺舒的笑話。

    就連那殿外的狂風暴雪,也無法阻擋她們此刻想要去看熱鬧的心。

    鈺舒為表誠意,天剛擦亮便來到慈寧宮,立在殿外,等著慈禧傳喚。

    漫天飛舞的雪花,落在她的傘上,一會兒的工夫,傘上便集滿了白茫茫的一片。

    她雖然穿著厚實的鬥篷,籠著袖口,但在寒風中站的久了,仍然還是能感受到寒風凜凜的吹著自己的身體。寒風吹進了骨裏,也吹進了心裏。

    她替曆史上的珍妃感到難過,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經曆的一切,是不是就是曆史上的珍妃應該經曆的。但她認為珍妃真的很悲慘,她為她感到同情,她想為她做點什麽。不需要留在史冊裏,隻是單純的想要為她做點什麽,因為她就是此刻的自己。

    雪越下越大,漸漸的模糊了鈺舒的視線。雪花隨著寒風快速落下,似是在視線前遮起了一道雪花簾。

    昏暗的天漸漸亮了起來,雪花還在凜冽的寒風中繼續飄舞。

    慈寧宮偏殿

    婉貞立在窗邊,看著鈺舒,微微鄒著眉頭,歎道“舒爾已經站在院中快一個時辰了,老佛爺還不讓她進殿,我真怕她的身子受不住,這外麵的雪是越下越大,連老天爺都在和她作對。”

    嬤嬤在一旁看著,勸慰她,道“福晉再耐心等一會,說不定老佛爺很快便宣珍小主進去了。依老奴看,老佛爺這是在磨練珍小主的性子,故意讓她站在雪地裏,讓她自己想明白。”

    婉貞歎了一口氣,看著鈺舒,心中為她擔憂,又擔心自己的身子,撐不了多久了。

    後宮眾妃相繼而來,嫣然冒雪跑到鈺舒身旁,見鈺舒紅唇凍得通紅,便忍不住鼻頭一酸,強忍著淚水,道“你在這站了很久了吧!老佛爺什麽話都沒有說嗎?她還要讓你在寒風中站多久才肯罷休。”頓了頓,道“你等著,我進去幫你求情!”

    說完,她轉身便要走。

    鈺舒一把拉住她,微微的笑了笑,因站的太久,太冷,笑容顯得很是僵硬,低聲道“這是婉貞福晉教我和載湉的苦肉計,我要把它演完。你若此時進去說情,那我豈不是白站了。”

    嫣然正要說話,卻聽見希芸走上前,福了福身,幸災樂禍的說“瞧珍嬪這小臉凍得,嬪妾見了真是有些心疼。珍嬪莫不是天還未亮,便來到慈寧宮了吧?那這站了可是快一個時辰了,老佛爺怎麽還不讓珍嬪進去呢?”

    靜芬瞥了希芸一眼,走進殿去。希芸連忙笑著跟了上去。

    鈺雅見她二人走了,便走到鈺舒身邊,小聲的說“妹妹,姐姐人微言輕的,也幫不上你什麽忙,你可不要怪姐姐。”

    鈺舒對她展現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並且告訴她自己一切都好。她心中甚是詫異,不禁有些佩服自己的妹妹,如此的頑強,站在雪地裏一個時辰了,還能笑得如此開心,如此豁達,難怪能久寵不衰。

    略站了一會,鈺雅也進了殿。

    嫣然依依不舍的看著鈺舒,無奈的進了殿去。

    芊禾拿著手爐跑了過來,將手爐悄悄的遞給鈺舒,笑著說“小姐,快暖暖,站的那麽久了,肯定凍壞了,這是方才高萬枝送來的,他們都等在慈寧門外麵,小姐可不是一個人。”

    說著,又接過洛風手中的傘,笑道“洛風,我替你一會,你也站了一個時辰了,暖暖手,若是老佛爺還不讓小姐進去,你再來替我。”

    洛風點頭答應,雙手已經凍得通紅,僵硬的攥不到一起,不停的來回搓著,哈著熱氣。

    鈺舒連忙將自己手中的手爐塞入她手中,她推辭不要。鈺舒卻非要讓她拿著,最後她擰不過鈺舒,隻好藏在袖子裏。

    正殿內

    眾人道賀請安後,嫣然起身跪在地上,磕頭,道“老佛爺,珍嬪已經在殿外站了一個時辰,外麵寒風刺骨,還飄著暴雪,請老佛爺饒了珍嬪,讓珍嬪進殿吧!”

    慈禧略張了張嘴,斜眼看著趴在地上的嫣然,冷聲問“珍嬪怎麽在殿外,為何沒人來向哀家通傳呢?”

    嫣然自然不信這話,但為了鈺舒,她隻好附和慈禧,道“臣妾怎敢欺騙老佛爺,珍嬪確實已經站了很久了,求求老佛爺讓珍嬪進殿吧!”

    靜芬心中甚是爽快,含著笑意看著嫣然。

    載湉因牽掛鈺舒,前朝剛退,他便疾步趕來了慈寧宮。見鈺舒還站在殿外,心中一酸,大步奔了過去,氣喘籲籲的看著她。

    鈺舒驚訝的看著他,又會心一笑,道“我以為會在你回來之前解決,沒想到還是高估我自己的能力了。我已經站了很久了,她還沒有讓我進去。”

    載湉微微一笑,道“那我陪著你在這一起站,等她同意你進去,我們一起麵對。”

    鈺舒點頭微笑,兩人十指緊扣,麵對殿門,等著慈禧傳喚。

    何榮見載湉陪鈺舒站在院裏,便立馬進殿低聲告訴了慈禧。

    殿中人甚是好奇,她們在低語何事,正在疑慮,便聽慈禧說讓他們進來。

    婉貞看著院中的帝妃二人,再也忍不住了。她擔心載湉身子弱,若是沾染了寒風,那自己的罪過豈不大了。

    她還未出殿門,便見李蓮英走出來,笑著對載湉請安,又將他們請進殿內。

    婉貞笑了,這個上策之計總算成了。

    殿內人見皇上駕到,紛紛起身道賀請安!

    載湉拉著鈺舒跪在慈禧麵前,先是給慈禧新年的道賀,請安!接著就開始說自己已經知道錯了,不應如此任性。

    聽得慈禧是一愣一愣的,竟然未料到載湉會當著這麽多人麵,對自己說這樣的話。更加讓她未料到的是鈺舒的話,她聽了以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僅慈禧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殿內的嬪妃也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尤其是希芸,簡直要笑死。

    鈺舒是這樣對她說“老佛爺,臣妾有錯,不該乘坐八抬大轎。昨夜,臣妾痛定思痛,寫下了罪過書,今日在給老佛爺請安之時想要呈給老佛爺,望老佛爺能原諒臣妾的恃寵而驕。臣妾年幼,確實有很多規矩不懂,感謝老佛爺將那八抬大轎毀了,這轎子已毀,老佛爺請不要再生氣了。”

    這句話真心把鈺舒自己給惡心到了,她聽了自己的話,有種想吐的感覺。但這是昨夜和載湉商量了一晚上,總結出來的台詞,不把它全部讀出來,豈不辜負了載湉的一番準備。

    載湉低頭,憋著笑,又道“老佛爺,珍嬪確實知道錯了,朕也知道錯了,確實不該如此行事。還望老佛爺看在珍嬪治理後宮期間,盡心盡力,並未出現什麽錯誤,莫要怪罪於她。”

    兩人的戲唱的如此好聽,慈禧怎能不懂,借著自己的名,把轎子毀了,看來他們是先自己一步了。不過,既然他們肯低頭認錯,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隻要肯低頭,那就好辦!

    她突然哈哈大笑,看著二人,道“皇上多慮了,哀家並未說要罰珍嬪,昨晚宮宴上,哀家不是說過了麽,珍嬪管理後宮有方,功過相抵。怎麽?皇上難道忘了?竟然還和珍嬪跪在地上,快平身吧!”

    載湉拉著鈺舒起身,慈禧笑著賜座、賜茶。

    殿內人皆是一頭霧水,靜芬與希芸對視一眼,不懂這戲到底是如何唱的,這和自己期待的內容不一樣啊!

    鈺舒看著靜芬微微一笑,又看向希芸略笑了笑,眼中盡是勝利的喜悅。

    殿外婉貞求見,慈禧便讓她進來了,請安後,賜座賜茶。

    她笑著看向鈺舒和載湉,兩人禮貌的對她頷首微笑。她道“今日雪太大了,皇上來回的路上可要多添件衣裳,讓寧公公給皇上常備個手爐,在路上也好捧在手中。”

    載湉會意,心中暖暖的,終究是自己的親額娘,關心著自己的身子,笑道“多謝福晉,朕身強體壯,暖轎中早已備著手爐和火盆,福晉不用擔心朕,朕一切都好。”

    婉貞頷首,笑了笑。

    慈禧高興,讓殿內中嬪妃和載湉一起陪著自己用早膳,大家裝作一團和氣的樣子,在一起笑嘻嘻的用了一頓早膳。

    用完早膳,婉貞略笑了笑,看向慈禧,道“老佛爺留妾身住了一夜,可妾身看這雪一直下個不停,妾身想著還是早點回去,不然路該不好走了。”

    慈禧微微頷首,笑道“昨夜未下雪,今早起身卻是大雪紛飛,你要是著急,便早點回去。不然這雪一直下,你回去的路上,哀家也不放心你。”

    婉貞笑著應聲,略寒暄了幾句,便退出殿,攜身邊的嬤嬤等人出宮去了。

    殿內嬪妃等人紛紛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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