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八，戲子孫菊仙已被關押四個月。

    鈺舒想要救他出獄，隻能通過慈禧的手，因為隻有如此才能堵住後宮人的嘴。

    於是她邀了翎兒進宮作陪，此刻她正和嫣然一起等在景仁宮。

    翎兒接到她的邀請之後，午膳後稍作休息，便進宮來了。剛跨進殿，她就好奇的問“我還以為是有何事急著找我，原來就是讓我陪你去和老佛爺聽戲。若是要聽戲，你早點告訴我，我大可早點入宮，也不至於緊趕著來。”

    鈺舒拉著她坐下，笑道“其實今日請三嫂過來，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萬壽節那日皇後她們為了針對我，冤枉孫菊仙，如今他還關在大牢中，我覺得過意不去。這事又不能讓皇上出手，所以我就想請你幫我在老佛爺麵前說句話，放了他。”

    翎兒蹙眉嗔道“這事我知道，皇後為了陷害你，竟然在萬壽節對付你，我本就覺得她們太過分了，奈何皇上沒有證據，老佛爺又不好插手。如此我當然願意幫你，隻是我要如何幫你呢？”

    鈺舒笑道“隻要我們點一出老佛爺愛聽的戲，這個戲最好是孫菊仙最拿手的，但是我們不知道老佛爺到底最愛哪出戲，所以就請你進宮幫我想想，我想你定知道的。”

    關於慈禧愛看的戲，翎兒不用想都知道，她笑著說“老佛爺愛聽的戲有很多，若是孫菊仙拿手的那就是老佛爺比較愛聽的《蟠桃會》，因為那布景和設計都是依老佛爺的意思辦的。老佛爺喜歡宗教和鬼怪故事，所以她每次聽戲都會點這出。”

    嫣然笑道“如此甚好，那我們此刻便去準備吧，讓譚班主提前準備這出戲。今日不僅要讓老佛爺滿意，還要救出孫菊仙。”

    鈺舒點頭應聲，拉著翎兒，三人一起趕往暢音閣，和譚鑫培略說了幾句之後，又一起趕往壽康宮。

    慈禧午休起身，見她們三人等在殿內，緩緩走來，慈祥的看著翎兒說“慧蘭也來了，是聽說哀家今日要聽戲，想來一起聽戲麽？”又看向鈺舒說“珍兒，不會是你邀她進宮的吧？”

    三人循例請安之後，翎兒笑著看了一眼鈺舒，一麵走向慈禧身旁挽著她一麵笑道“確實是珍兒邀慧蘭的，不過是慧蘭提前和她說好了，慧蘭說若是皇額娘哪日又聽戲，一定要叫慧蘭一起，今日珍兒早早的告訴慧蘭，慧蘭未來得及午休，便想著進宮陪皇額娘。”

    鈺舒笑著說“公主說著正是，臣妾聽說老佛爺要聽戲，都巴巴的跑過來想要一起聽呢！老佛爺莫不是不願帶著臣妾們一起吧！”她笑著打趣道。

    慈禧一聽，心中甚是爽快，哈哈大笑，撫摸著翎兒的手，斂笑道“有你們來陪哀家，哀家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麽會不願意呢！哀家喜愛聽戲，在頤和園的時候時常都是哀家一人，慧蘭倒是偶爾會過來，不過她畢竟不住在宮裏，若是經常讓她進宮，哀家也懶得折騰她。”

    說完，她伸出手臂，笑著看向鈺舒，示意鈺舒過去攙扶她。

    鈺舒愣了一下，接而笑著緩慢走過去，輕輕的扶著她的手臂，隨著她一起去了暢音閣。

    一行人剛落座，演員們便粉墨登上。慈禧好奇的問“哀家還沒有點戲，怎麽直接唱起來了？”

    翎兒笑道“皇額娘，這是慧蘭提前點的，慧蘭知道皇額娘喜歡哪幾出戲，並且也是慧蘭喜歡的，慧蘭點的有《長阪坡》、《戰馬超》、《玉堂春》、還有一個《蟠桃會》，這些可都是皇額娘喜歡的？”

    慈禧微笑頷首，側頭看向戲台，一麵品茶食果，一麵看著戲台上的表演。

    除了慈禧以外，另三人好像也無心看戲，尤其是鈺舒，她是絲毫未入戲，隻在等著《蟠桃會》上演，她有些擔心今日能否順利救出孫菊仙，若是不成功，往後再想救他就更加難了。

    翎兒似是看出她的憂慮，起身湊近她，指著戲台上的戲子，假意討論戲文之際，對她小聲的說“放心吧，今日定能成功的，你看老佛爺今日心情很好，又有我幫你，一定會救出他的。”

    鈺舒頷首微笑，拿起桌上的一顆亮晶晶的奶油葡萄，塞入翎兒的嘴中。

    慈禧瞟見，側頭看著她們倆，笑道“你們姑嫂之間何故要在哀家麵前如此親密，讓哀家羨慕啊！”

    翎兒笑了笑，道“皇額娘，接下來是《蟠桃會》，這出戲可是慧蘭最愛的，不知今日他們唱的會不會比往日要好些。”

    慈禧略想了一下，抬起撚著錦帕的手，微微蹙眉道“這出戲若是那個戲子唱的，那就不錯，不過哀家一時想不起他叫什麽名字。他年歲不大，演起來特別的逼真，就讓他今日給慧蘭演一出。”

    眾人皆知她說的是孫菊仙，但是鈺舒三人卻要裝作不知，好奇的問他是誰？

    奈何慈禧年歲已老，記憶不好，一時之間實在想起來。此時崔玉貴立在一側，笑著說“老佛爺說的是戲子孫菊仙，不過他今日可來不了！”

    翎兒一臉好奇的問“為何來不了？他身子不適？”

    崔玉貴隻是搖頭，並沒有答話，他看了一眼慈禧。翎兒裝作心領神會，雙眸期待的看著慈禧。

    翎兒起身坐到慈禧身旁，道“皇額娘，他被您罰了麽？那今日慧蘭要如何聽他的戲呢？方才皇額娘可是說了，要讓他給慧蘭唱戲，若是他不過來，那慧蘭今日就有些失望了。”

    鈺舒勸道“公主，還是不要讓孫菊仙過來了，他曾在萬壽節那日做了錯事，如今還被皇上關押在大牢裏。不如，你就聽其他的戲子唱，也是一樣的。他們唱的也不比孫菊仙差，我上月陪老佛爺聽過，甚是不錯。”

    翎兒歎了一口氣，無奈的點了點頭，起身回到椅子上。原本開心的心情似是像氣球泄了氣，她坐在那兒，杵著腦袋，盯著戲台。

    慈禧見她不高興又不說話了，心中一軟，對崔玉貴說“你去養心殿說一聲，孫菊仙哀家帶走了，哀家不僅要他今日為慧蘭公主唱戲，還要他以後給哀家唱戲，讓皇上不要再追究了。”

    崔玉貴頷首領命，看了鈺舒一眼，笑著退出暢音閣。

    鈺舒略微頷首，心領神會的受了他今日的一句幫腔。

    慈禧看著翎兒，笑著問“如此，我的慧蘭可還滿意？他即刻便要過來唱給你聽。”

    翎兒眉開眼笑，福了福身，跑到慈禧身旁，挽著她道“多謝皇額娘，慧蘭如此任性，皇額娘不僅不怪慧蘭，還讓他過來給慧蘭唱戲，慧蘭覺得皇額娘真是天下最好的額娘。”

    說完，她將自己的頭靠在慈禧的肩上。慈禧順勢也將自己的頭搭在她的頭上，娘倆就這樣依偎著一起看戲。

    鈺舒和嫣然側頭看著她二人，皆是一臉的微笑，此刻的慈禧看上去慈祥溫柔。往日的淩厲眼神似是和她毫無關係，想來她是真的愛翎兒吧！

    鈺舒看著二人，笑道“臣妾應該將此時的老佛爺和公主拍一張照片記錄下來，如此美好的畫麵，讓人心生向往，老佛爺定是十分愛公主吧？”

    慈禧笑道“珍兒說的對，哀家確實十分喜愛慧蘭，慧蘭剛會走路的時候，哀家瞧她那可愛機靈模樣，喜愛的不得了。後來她漸漸長大了，像個小麻雀似的在哀家耳邊嘰嘰喳喳的，哀家隻要一見到她，心中就高興。”

    聞言翎兒向她身子攏了攏，似是女兒貪婪母親懷抱時那樣的撒嬌。

    令鈺舒想起自己的額娘，想起額娘，自己已經一年多沒有見到了，不知這一年額娘可好？

    正在思念憂傷之際，戲台上又唱起來《蟠桃會》，這次的角正是她們今日需要搭救之人，鈺舒回過神，看著戲台上的孫菊仙，對他略笑了笑。

    他會意，盡力為台下的主子們唱戲。

    戲畢，天色暗了，慈禧擔心翎兒，便說要送她出宮，兩人並肩出了暢易閣。

    孫菊仙卸妝後，見戲台人已散，悄悄來到鈺舒麵前，下跪問安，道“小人孫菊仙感謝珍小主救命之恩，因小人差點連累了珍小主，小人實在無顏麵見珍小主。卻未想到珍小主不僅不計較過去，還救小人出牢獄，此恩小人沒齒難忘！”

    鈺舒笑著讓他起身，道“孫戲子如此說，真是讓本宮慚愧，原是本宮連累了你，你卻說是你連累了本宮，孫戲子心胸值得欽佩。本宮不僅愛聽你的戲，對你也是相當佩服。瞧你在獄中數月，可卻未瞧出一點兒憔悴，想來你定是心胸極其豁達之人。”

    孫菊仙立身笑道“珍小主謬讚了，小人哪裏有小主說的那麽好。不過在獄中，小人倒是如小主所說，並未一點兒憔悴，那是因為小人在獄中也如平日一樣，日日唱戲，自當打發時間。”

    嫣然笑道“如此豁達，孫戲子又何必要自謙。界湖橋一事總算過去，往後再進宮唱戲，孫戲子可要多多小心。今日你雖被老佛爺放了，但沒準哪日又被關了呢！”

    孫菊仙笑道“這位小主說的是，經此一事，小人往後定會小心，盡力做到不看不說不問。”

    鈺舒笑了笑，道“總算把你救出來了，其實救你之事並非是本宮的功勞，你最應該感謝的是慧蘭公主。今日若不是她進宮來陪老佛爺，本宮還不一定能成功將你救出來呢！”

    孫菊仙道“那小人等見到慧蘭公主之時，定要好好的感謝她的救命之恩。但是小人知道，今日若沒有珍小主，小人可不會如此輕鬆出獄的。雖然慧蘭公主對小人有大恩，但是珍小主同樣也對小人有大恩。”

    嫣然擔心再說話會被別人發現，便催促鈺舒，“好了，既然他已經救出來了，你就放心吧！我們快回去，不然被有心人看到，今日或許白忙活了。”

    “小人孫菊仙恭送兩位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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