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舒收到載湉的信件，含笑看完之後，小心翼翼的將書信放在床邊。

    星貴人笑眯眯的看著她，瞟著她床頭的信件。起身坐到桌邊，拿起籃子裏的衣料，看了一會，道“這黃色錦緞放在手中的感覺真舒服。”她想起多年前，也曾親手做過這樣的衣裳。

    鈺舒走過來坐下，拿起針線，看著衣料，笑道“我每一年都會給載湉做幾件寢衣，我的女紅手藝差，隻能做幾件寢衣湊合著穿。他是皇上，他的龍袍都有專人負責，而我隻能做寢衣，表表心意。”

    她抬頭衝星貴人笑了笑，又道“快到年下了，載湉等著穿。過幾日，我做好了，便給他送過去，一定要在除夕夜給他穿上。”一麵穿針引線，一麵道“幸好有姐姐，不然今年我可就要斷了每年給他做寢衣的慣例。若是沒有穿著我做的衣裳，他會不舒服。”

    星貴人蹙眉，笑了笑，起身看著窗外肆意飄零的雪花，道“這雪已經下了一個多月了，總是下個不停。看這院中的雪，又沒法走路了。”

    鈺舒抬頭看了一眼，道“雪下的越大越好，天氣再冷一點，這樣湖麵就會結冰，我想要在除夕夜去涵元殿也不用劃船，直接踩在冰上就能過去看載湉。”

    星貴人轉身看向她，走到桌邊坐下，笑道“你呀，張口閉口都是小皇帝。你隻想著給他做衣裳，完全不想著自己。這麽冷的天，湖麵確實會結冰，可是萬一有的地方冰薄，落入湖中，不是淹死也能給凍死。”

    然而鈺舒卻笑道“為了載湉，即使是凍死又何妨！”

    星貴人瞥了她一眼，嗔道“呸呸呸，不許胡說。”靜了一會，她道“讓那個高林給小皇帝送飯的時候，先去看看，若是冰夠結實，我就放心你從冰上走過去。”

    鈺舒笑著答應她，放下手中的寢衣，起身打開門，踏著厚雪，艱難的走到宮門口，拍了幾下門。等宮門打開之後，她看著薛玳，小聲的說“你讓高林去看看湖麵上的冰夠不夠結實，跟他說除夕夜，我要從冰上過去。讓他今天先看看，晚上來告訴我。”

    薛玳雖然擔心湖麵的冰不夠結實，但是依然答應了她。

    高林早在湖麵剛結冰的時候，就已經打探過了。此刻，聽薛玳說鈺舒讓去看看湖麵的冰，他便笑著對薛玳說“你告訴小主，請她盡管放心，湖麵上就是走上百十來人也不成問題。”

    雖然鈺舒他們想通過冰，直接到達涵元殿的目的已達到，但是星貴人卻有點兒擔心，她看著鈺舒，鄒著眉頭，道“我覺得湖麵結冰能行走的事，隻怕不能長久。老妖婆知道了，一定會立即讓人給鑿了。”

    老妖婆，這是星貴人最近給慈禧起的一個綽號。鈺舒笑了笑，道“放心，等老妖婆發現了，我和載湉已經見過麵了，等開春了，冰也化了，我們也不需要再借助冰。”

    突然，星貴人猛地起身，驚道“既然如此，你和小皇帝不如除夕夜借助冰逃走吧。既然你能過去，那麽他也能和你一起上岸。除夕夜看守的人肯定會鬆懈，又有高林他們幫忙，這是逃走的最好時機。”

    這話讓鈺舒有點兒心動，她想了一會，道“等過了子時，不僅看守鬆懈，那時人也都犯困。我們悄悄的從冰上走到岸上，然後再悄悄的走出宮門。”提到宮門，她突然歎道“可是守宮門的人哪裏會輕易給我們走呢！我能進去，那是因為有宮琦給我疏通，若是我帶著皇上，隻怕很難走出去。”

    星貴人點了點頭，也同意她的話，不過她想讓鈺舒去冒險一試，所以她說“你們不試試，又如何知道不行呢！萬一你們成功了，逃出去了，那外麵天大地大，你們想要去南方的願望不就實現了麽！”

    她越說鈺舒越心動，接而微微一笑，起身在屋內走了幾步，想了一會。複又轉身看著星貴人，堅定的點了點頭，道“就這麽辦，我們本就被關著，若是被發現，大不了就被老妖婆再打一次。但是，萬一要是成了，那麽載湉就可以擺脫這輩子最想要擺脫的陰影了。”

    如此一番思量打算，她決定冒險一試。並且找來高林，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他，讓他幫著一起逃跑。

    她沒有告訴鈺雅和嫣然，擔心萬一不成反而連累她們。若是成了，等出了宮再和她們聯係也是一樣的。

    說到出宮，鈺舒開始興奮，入宮多年，她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還能出宮。更加沒有想過，自己和載湉還能有出宮的一日。

    她期待除夕夜早點到來，雖然隻有一兩日，但她覺得卻像還有一兩個春秋似的。

    千盼萬盼，終於迎來了除夕。訓話的老宮人如約而至，又是對她一頓厲色訓話。她還如以往那樣，安靜的跪著，低著頭。看上去她確實是在安靜的聽著，並且還在誠心的懺悔。

    等老宮人走後，鈺舒側頭對星貴人微微一笑，起身道“等天擦黑，我就要走了，有點兒舍不得貴人。若是今夜成了，恐怕再也不能見到貴人了。突然要離開，好像有點兒舍不得，嫣然和姐姐，還有高林和祁斌他們，還有”

    星貴人打斷她的話，拉著她的手說“好了，再說，天就要黑了。隻要你們能出去，他們知道了，一定會為你們高興的。莫說不能再見到你們，就算是一輩子不再見你們，他們也定不在話下。”

    天漸漸暗了，雪花還在飄。

    薛玳敲了幾下門，鈺舒看了星貴人一眼，拿起衣物，轉身走向宮門。打開門，低頭隨高林走了。

    一路上都很順利，鈺舒想象著待會見到載湉，將此事告訴他之後，他的表情，不禁暗自發笑。她想，曆史上的光緒會不會就是這樣消失的，或許自己做的就是按照曆史之路來的。

    她看著湖麵的冰，低聲道“一路過來很順利，今夜我們或許真的能離開皇宮。”

    高林扶著她，左顧右盼，笑道“看守的太監們都去偷懶了，太後她們都在合宮宴，哪有人管皇上。這時，就是我們過來的最好時機。小主，宮門的侍衛，你也不用擔心，宮琦會在宮門口接應我們。隻要出了宮門，你和皇上就自由了。”

    載湉知道今夜鈺舒會過來，早已等在橋口盼望。隱隱約約聽見有說話聲，他笑了笑，籠著袖口，來回走。漸漸的，鈺舒他們的身影清晰，他笑著小聲的喚了一聲，又迎上去幾步。

    鈺舒聽見他的聲音，笑著跑向他。

    高林鄒眉驚道“小主小心，這是冰，當心滑倒。”

    鈺舒哪裏管它是石子路還是冰，隻顧往載湉麵前跑，因數月未見，思念他的心，早已克製不住。見他迎過來，笑著跑過去，投入他懷裏，低聲嗔道“你身子不好，為何要站在寒風裏！”

    載湉溫柔一笑，拉著她往岸上走，低聲道“我聽高林說你會在此刻過來，所以我就出來迎你了。今夜宮人偷懶，外麵又冷，我知道外麵沒有人，所以也沒有顧慮。”

    兩人並肩往涵元殿走。高林則一直東張西望，查看有無人在背後。

    進了殿，鈺舒將自己想出逃的事告訴了載湉，她正等著他回答自己。

    載湉這幾日也有查看湖麵的冰，但他沒有親自部署每一道宮門的人，有些不放心，問“這個方法確實可行，隻是我擔心被發現，重重宮門，若是沒有可信之人，隻怕會像卑鄙小人袁世凱一樣。”

    高林笑道“皇上放心，宮門奴才都已打點好，最難過去的就是出宮的那道門，那裏宮琦會等在那兒。隻要皇上與小主能成功上岸，守門的侍衛那兒不是問題。”

    “不過，要等過了子時。為了保險起見，子時過了，還得再等一個時辰。等宮中人都睡去，奴才便帶著皇上與小主悄悄上岸。等出了宮門，皇上與小主駕著馬車，一路南下。等老佛爺明早醒來之時，皇上與小主早已出了城門，城門口，祁侍衛會在那裏接應。”

    這個計劃，在鈺舒看來是完美的。但是在載湉看來，並不易。他倒不是對這個計劃有疑問，他是無法想象自己能出宮。良久，他歎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能出宮，這事我覺得不太真實。”

    鈺舒拿起自己帶來的衣裳，又執起他的手，牽著他往寢殿走，笑道“現在離子時還有幾個時辰，我幫你更衣。”又回頭對高林說“高林，你就守在這裏，若是發現有人來了，第一時間告訴我們。”

    高林笑著頷首應聲，退出殿去，將殿門合上。

    寢殿內，載湉更衣後，低聲道“我本以為今年不能再穿到你做的新寢衣，沒想到你身處冷宮，還在想著我。”說完，他心中一酸，輕輕的將她圈入懷裏，看著她苦笑了一下。

    她環住他的腰，踮起腳尖，熱情的吻他，將數月未見的思念告訴他。他亦是熱情回應她，他對她的思念，豈是一個熱吻就能表達的。

    當初他們相遇之時，他曾答應她，一輩子守護她，愛她。可是，此刻，他好像連愛她的能力，被都別人限製。更別談保護她，那更是奢侈。

    而此刻，他能給她的好像也隻有親密相擁而已。他本沒有心情與她纏綿，奈何她緊密擁著他，向他訴說她對他的思念。他又何嚐不思念她呢，隻是擔心她冒然前來的危險。

    一個吻能解一段相思，一個親密的相擁能暖一顆受傷的心，一段纏綿席卷能讓對方安心。

    “我應該是自古以來最失敗的皇帝，有誰會如我這般無能，連自己心愛之人都無力保護。”

    “哪一個亂世帝王，能有好日子過呢！而我們正處在亂世，就該承受這些，不是嗎？”

    他苦笑，將她擁入懷中。

    “今夜我來陪你，要笑的開心一點，或許明日我們就能離開這座孤島了。”

    “實在是太孤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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