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天道公、君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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翎兒錯手殺了張蔭桓之後,內心無比自責。和誌淩一起安葬了張蔭桓之後,卻不見誌淩對自己說一句話,她感到絕望。當初離京前,還曾幻想他突然見到自己是否會高興。
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畫麵。這幾日,她一直跟著誌淩,也不敢主動開口說話。該吃飯的時候就吃飯,該就寢的時候就安靜的躺下,連和杏花說話的時候也是少之又少。
其實她害怕誌淩開口,她擔心他讓自己回京。所以,隻要能陪在他身邊,她情願不說話,隻是靜靜的陪著他就好。
誌淩從未料到翎兒會突然來到邊疆,若是她未到這裏,那麽張蔭桓也不會枉死。所以誌淩還是有責怪之意,但是他沒有說出來,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他總覺得對不起張蔭桓,翎兒來找他,卻不想連累了張蔭桓。如此來說,若不是他,或許張蔭桓也就不會枉死。
如此過了幾日,翎兒正與杏花坐在房中,見誌淩走進來,連忙起身迎上去,去不敢開口說話。
誌淩看了她一眼,道“公主,你回京吧。這裏不安全,常有流寇作亂。雖然北京城被洋人占領,但是隻要你不暴露身份,就不會有事。如今,戰事平息下來,李中堂他們正與洋人交涉。”
原本以為他會斥責自己,沒想到他如此低聲的說話,翎兒頓時流下眼淚,搖了搖頭,道“就是因為這裏常有流寇,所以我才要過來陪你。我想要保護你,我會功夫,我可以保護你的。”
“再說,北京城如今亂糟糟的,也不知裏麵是什麽情況。聽說皇額娘和皇上已經離開北京,皇宮也被洋人占領。我回京能去哪呢,府中也定是不好。”
誌淩坐到椅子上,想起皇宮,他問“皇上應該是被太後脅迫出京的吧?”頓了一下,又道“以我對皇上的了解,他是不會出逃的。這一定是葉赫那拉氏的主意。”
突然,他歎了一口氣,道“不知舒爾在宮裏如何?她一直在冷宮,希望洋人不要發現她。太後帶走了皇上,舒爾若是知道,定是哭了許久。”
對於這些事,翎兒也不知,她當初隻顧著來邊疆,根本無心打聽宮裏的事。但是為了安慰誌淩,她道“如今老佛爺不在皇宮,舒爾應該過得很舒心。洋人向來和皇上的關係不錯,他們看在皇上的麵上,說不定已經把舒爾給放了。”
然而,誌淩卻搖了搖頭,道“兩年前變法,皇上確實與洋人有所接觸,但是還稱不上關係好,隻是相互尊重而已。如今已過兩年之多,各國聯軍因太後,早已對大清恨之入骨。”
翎兒也知慈禧罪孽深重,自然不敢反駁他的話。而且,這些天以來,誌淩好不容易願意開口說話,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附和他,根本不敢有一句話和他唱反調。
就這樣,因不清楚北京的情況,誌淩就讓翎兒留在了邊疆。而翎兒因為做錯了事,也不敢胡鬧,隻是靜靜的陪著誌淩。其實,這樣對她來說,已足矣!
對於這場國變,慈禧心中有些後悔,她認為自己是錯信了義和團,還有朝中支持出戰的大臣們。
這個悔過之心,當她逃出北京之後,就闡出了。所以她以載湉的名義發布了兩道上諭,一道是令榮祿給各國聯軍的《罪己詔》,可是榮祿早在聯軍破城之時,逃到了保定。
而另一道是發給李鴻章的,令他迅速北上,與洋人談和。
可是,事情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不見結果,她甚是擔憂。於是她為了表達自己的罪過,再一次發了一道上諭,加大力度剿滅義和團,以此來向洋人表明她的態度。
而此時,李鴻章發來一道密折,要求懲處載漪等人,因這是洋人談和的條件之一。
慈禧看完密折,對窗外看了一眼,對李蓮英道“洋人要哀家嚴辦瑞郡王他們,這是他們談和的條件之一。”
李蓮英接過密折看了一會,走到門口看了一眼,輕輕的將門關上,低聲道“瑞郡王可是大阿哥的親阿瑪,若是瑞郡王被懲處,那大阿哥的身份也要被廢了,這”
慈禧鄒著眉頭,為難至極,想起載漪這一路相伴,雖然沒立何功勞,可也是盡心盡力。若是按洋人的要求懲辦,還真是有些不忍。一時之間,慈禧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兩日見到載漪,也不大願意和他說話,自是有些心虛。連溥儁前來請安,也是匆匆說兩句,便打發了他。
這日已是慈禧收到密折的第三日,她仍然沒有下旨懲處載漪。
傍晚時分,載湉走出房間,在院中隨意的踱步。見載漪迎麵而來,本不願與他多說話,卻見他虛情假意的上前請安,便盯著他看了一會。
載漪立身後,見載湉盯著自己看,一臉愕然,就問載湉為何要如此看著自己。
載湉冷笑一聲,雙手負後,向前走了幾步,湊近他,低聲道“瑞郡王隨行月餘,盡心盡力,瑞郡王對待老佛爺真是忠心耿耿。可是瑞郡王做事有沒有想過後果。”
“你支持義和團和洋人大戰,可有想過會有今日,老佛爺被迫離開北京,任由洋人攻入北京城,占領紫禁城。”
如今的載湉在載漪的心裏早已不如當年,自然不願拿他當皇上,所以他冷笑一聲,高聲道“臣自認為沒有做錯,不然老佛爺也不會支持臣。臣和老佛爺想的一樣,認為義和團有這個實力和洋人大戰。”
“臣看皇上是因洋人僥幸破城,所以才如此說的吧。皇上不要以為有洋人在,就能拿老佛爺如何,更不要指望洋人能替皇上主持公道。”
這話真是令載湉冷笑不止,斂笑,他道“看來你也知道朕受了不公道的對待,朕本以為你是個無知之人,沒想到你也能看清局勢,不容易啊!”
說完,他又冷笑一聲,轉身往一邊走去。
然而,載漪卻不依不饒,他想自己的兒子就快成為皇上。而載湉又被常年軟禁,所以他根本不把載湉放在眼中。
他追上載湉,大聲道“皇上,若不是你當年變法,把洋人引進來,如今又怎會讓洋人在我大清國土上,肆意妄為。”
聞言,載湉有些不可置信,想他竟然把這事按在自己頭上。他緩緩轉身看著載漪,怒道“瑞郡王,朕還記得當年你在全國上下撒播朕不能生育,又病重的消息。這事朕還記著呢,不要挑戰朕的極限。”
載漪冷笑一聲,道“皇上以為你還是當年掌握大權的時候,你如今隻是被老佛爺軟禁之人,隻不過空有虛名而已。即是虛名,那就請皇上不要在臣麵前耍威風了。”
“隻要老佛爺一聲令下,皇上很快就不能是皇上,可能連涵元殿都不適合住了,也隻有珍妃住的冷宮適合皇上。正好皇上與珍妃情義深重,如此一來,作伴豈不更好。”
他的語氣極盡諷刺,毫無尊重載湉的身份,並且還嘴角上揚,得意的看著載湉。
載湉冷哼一聲,瞥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轉身慢悠悠的走開。
次日,載湉去慈禧屋內請安,見她神色不好,便隨口詢問了一句。慈禧便把李鴻章的奏折給他看了,問他的意見。
載湉垂眼看著密旨,心中微喜,良久歎道“當初老佛爺若是聽了朕的話,如今也不會陷入兩難。損失了那麽多百姓不說,士兵也是死傷無數,北京城的場麵更是不敢想象。如今洋人開始報複,我們除了答應他們,還有什麽資本去談呢!”
“所以朕的意思,就是按各國的要求,嚴懲瑞郡王等人。先嚴懲,給洋人一顆定心丸,接下來談判才能繼續下去,這是我大清朝廷的誠意。而洋人的要求隻不過是發配他們,這已經很寬容了。”
雖然慈禧和李蓮英知曉這是洋人的條件之一,但是在他們看來,這也是載湉為了報當年的謠言之仇。
可是,即使如此,麵對如今的困境,也無計可施。也隻能處置了載漪等人,才能繼續和各國談判。
慈禧看著載湉,此時有些後悔當初沒有聽他們勸說,但是她不打算承認錯誤,所以她說“當初義和團人數眾多,而我大清的士兵也有十萬,想來全部趕來北京和洋人對抗,還是有勝算的。”
載湉歎道“可是當初軍隊與義和團各成一派,沒有人從中正確指揮,亂成一團,而義和團又是百姓,他們雄心鬥誌,自以為能戰勝洋人。朕在涵元殿,不知宮外的情況,但是朕也能想到,他們定是不願配合軍隊,所以才會亂成一團。”
慈禧聽之,雖有些愧疚,但她卻認為這是載湉在指責自己,頓時不悅,冷聲道“皇上的意思哀家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這事容哀家再想想。”
載湉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便走了出去。出了房間,正巧又看到載漪,便走過去,衝他笑了幾聲,順便送給他四個字,“一路走好。”又笑了幾聲,接而帶著笑聲走開了。
載漪一臉懵,不懂他為何突然發笑,也不懂他的話是何意。便對走過去的載湉狠狠的瞪了一眼,嘀咕道“八成是瘋了吧!”
次日,慈禧突然下旨,將支持攻打東交民巷的載漪,載瀾等人,即刻發往新疆,終身監禁,永不減免。載勳,禦史英年,刑部尚書趙舒翹,賜自盡。山西巡撫毓賢,禮部尚書啟秀,刑部左侍郎徐承煜,即刻正法。
這道旨意頒發後,載漪徹底懵了,想要去問慈禧是何原因。但是慈禧卻因麵子不見他,直接命人將他帶走。而溥儁也因載漪獲罪而被發配新疆,自然皇太子的身份也就隨之褫奪。
此時,載漪想起載湉對自己說的那四個字,頓時明白他為何要對自己說那句話,隻可惜為時已晚。
載湉坐在房中,聽著外麵的動靜,哈哈大笑,這是兩年多來他被軟禁,聽到最好的消息。
“舒爾,我們的仇人被處置了,你若知曉一定會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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