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變法的正確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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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入二品?談何容易啊”

    王子淵苦笑著搖了搖頭

    “更何況,如今我一身修為盡失,與文鎖的聯係也已經全部切斷了。

    不過是一個尋常的廢人罷了。

    束極樓主怕是要失望了”

    白止看了一眼麵色有些泛白的王子淵,輕笑了一聲,緩緩道

    “對於尋常的法修而言,失去了己身文道而成的文鎖,的確隻能算是一個廢人。

    但是,對你而言,這反而是一個絕佳的破境機會。

    我想,王禦使你的文道,應該已經走到了三品法修的極致了吧?

    不然的話,也不可能將文鎖托入秦國國運之中,甚至借此形成秦國運體的法令。”

    王子淵目光閃爍,沒有否認

    “在下也不知道有沒有走到盡頭,但是的確已經無路可走了。

    束極樓主既然知道的這麽清楚,那某想問一下,您說的這個絕佳的破境機會,又是什麽意思?”

    白止沉吟了一下,沉聲道

    “儒修自聖人而始,讓周朝之後的術士走了一條前所未有的道路。

    以浩然之氣加持己身,以入世為修行。

    無論法修,墨修,儒修,終究都是殊途同歸。

    但是,自法修的初創之人管仲而始,極少有法修能夠破入二品明德之境,遑論天命之境。

    就算是為秦國打下盛世之基業的商鞅也隕落於踏入明德之境的前夕。

    你可知道原因是什麽?”

    王子淵定定地看向白止

    “因為,法修踏入三品,須得立法以明天下。

    但是法勢無常,隨時而變,因俗而動。

    上古兢於道德,中古逐於智謀,當今爭於氣力。

    故而難以如別家踏入明德之境,可循前人腳步而行。

    立法之人,須得以屍骨踏出一條前路。

    若成,則得以明德天下。

    若敗,則身死道消。

    故而,法修踏入二品之境極難。”

    白止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王子淵,開口道

    “所以,你這次想要廢除宗正署,以己身為木,界定秦法之公正,就是為了置之死地而後生?”

    王子淵皺了皺眉,搖了搖頭道

    “若是沒有束極樓主出手,某早已死在宗正署的牢獄之中。

    亦或者是死於那些王室外戚的怒火之中,如商君一般車裂於鹹陽。

    某,想的,也不過是為秦國之興盛,出上一分力所能及的綿薄之力罷了。”

    白止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道

    “所以,我說你們這些讀書人的頭腦都太過死板了。

    為什麽要在這等著被殺呢?

    提前給自己備下一條後路,靜等自己的立法之舉得以踐行。

    這樣不就可以踏入明德之境了嗎?”

    王子淵神情微肅,向白止拱手示意

    “束極樓主,此言差矣。

    其一,某立法,當法布於眾,一視同仁。

    某先前參與了安國君謀逆一案,以安陽城數十萬秦民的性命為餌,甚至縱容屬下犯法。

    此等行為,依秦法而定已為死罪。

    其二,某苟全己身,雖立法而欲除宗正署。

    但是已然違背了某之文道,甚至文鎖都出現了些許問題。

    故而某直接舍棄文道,托入國運之中,以製掣宗正署。

    文鎖化作秦之法規,無法歸於己身。

    又如何踏入明德之境?”

    白止卻是挑了挑眉

    “所以,本樓主才說這段時間,正好是王禦使你踏入二品明德之境的最佳時間!”

    王子淵微微一愣

    “什麽意思?”

    白止扭身,背對著王子淵,悠悠開口

    “剛剛本樓主問你為何法修難以踏入明德之境,你說的,隻是其中一個原因。

    另一個原因,就是法修相較於別家,更重於國!

    法施於國,法布於眾,法定於天下。

    如此,才是法修的明德之道。

    其載體不僅僅是單個的人,而是眾!

    故而,管仲定法於齊,李悝變法於魏,慎到明法於楚,國體鹹變,方能踏入明德之境,甚至直抵天命。

    秦國依法治國,正是法修施展才華的沃土,但也是法修最難成道的境域。

    因為,商鞅給後世法修留下了一個難以解開的死局,基於秦之國體的死局!”

    說到這裏,白止的聲音微微一頓。

    王子淵聽著白止的話,眼睛有些發亮,急聲道

    “什麽死局?”

    白止扭頭,眯著眼睛

    “這個死局若是能解開,秦當開創不朽之功基,立下萬世之基業。

    其中牽連極多,而且以王大人當前的狀態,也難以解開這個死局,所以暫時保密。”

    王子淵的心中仿佛有人在不停的撓抓,癢的厲害。

    但是聽著白止這個語氣,似乎的確沒有說的意思,不由得眸光有些晦暗。

    “

    但是就算不解開這個死局,本樓主也是有法子讓王大人踏入明德之境的。”

    白止看著似乎有些失落的王子淵,微笑著開口

    “本樓主剛剛說的契機,可不是那個死局,而是如今被王大人托入了秦國國運的文鎖。

    法修的文道,是隨著國運的反哺,人之願力的吸納而不斷精進。

    王大人止步於法修三品,並非王大人資質不夠,也不是秦國不夠強大,願力不夠精純。

    而是秦國的國運隻會給王大人反哺那麽些運力,畢竟王大人也未曾真正做出什麽推動秦國國運強盛的舉措。

    但是如果王大人成功誅除宗正署,真正在秦民的心中立下了刑無等級的理念,秦民的願力自然會增強,國運亦會強盛。

    而位於國運體內化為鎮壓宗正署律法的文鎖,也自然會得到反哺。

    到時候隻要王禦使取出了文鎖,自然能順理成章的踏入明德之境。”

    王子淵眉頭緊皺,疑惑道

    “我,已經切斷了同文鎖的聯係,而且文鎖還在秦國國運之中。

    我也沒法子讓它重新回到我的體內啊。”

    白止擺了擺手,開口道

    “這些王禦使就不必費心了,本樓主既然能說出這個方法。

    那就肯定有辦法讓那文鎖重新回到王禦使的體內。

    現在,王禦使要做的,就是在此地好好養傷,且先靜等一段時間。

    嗯,應該不會太久。

    至於王禦使的家人,本樓主自然也會安排妥當。”

    王子淵聽著白止的話,沉默良久。

    抬眼,看向白止

    “在下想知道,束極樓主在某身上花費這麽大的氣力,需要某付出什麽代價?”

    白止目光閃爍,輕聲開口

    “代價之事,另說。

    不過如果王禦使到時候真的願意接受我天刑樓的饋贈,怕是再難以秦國禦使大夫的身份行走於天下了。

    但是還請王禦使放心,若是王禦使不願意,本樓主自然也會放任王禦使離去,絕對不會以王禦使的性命亦或者是王家子女的性命相要挾。”

    王子淵定定地看著白止,那雙深邃無比的眼眸之中,盡是淡然與赤誠。

    隨即王子淵拱手,沉聲開口

    “既然如此,某,多謝束極樓主!

    不過,王某希望多加一個條件!”

    白止挑眉

    “什麽條件?”

    “勞煩天刑樓,放過白家的白止。

    若天刑樓能應下,某現在便願意答應樓主的條件。”

    王子淵輕聲開口,且直欲躬身行禮。

    一股力量向上托舉,止住了王子淵的躬身行禮之勢。

    白止已經悠然轉身。

    “你放心,那個白止

    不會有事的。”

    看著那道隱沒在黑暗中的身影,王子淵的心中長舒一口氣,又盡是疑惑。

    這個名叫束極的天刑樓樓主,在他身陷廷尉署之時,便幽然出現在牢房之中,視廷尉署內部的道陣如無物。

    隨後便直接了當地對自己說自己想要以身殉之的變法就是個笑話。

    如果自己想要見識一下變法的正確姿勢,就要聽他的安排。

    一開始,王子淵對於這個束極的說法,嗤之以鼻。

    但是這個人卻在有意無意地提醒如果自己不按照他說的來的話,尚在天刑樓手中的白止可能會出現什麽意外。

    王子淵也隻得接過這個束極遞過來的藥丸,通過假死之術迷惑了他人。

    不過當時的王子淵,的確沒想到束極在法修一脈上的見地居然真的這麽高。

    他說的話,在王子淵的耳中的確有些振聾發聵的感覺。

    這樣一個人,居然不去輔佐諸王建功立業,卻甘心窩在一個小小的天刑樓當樓主

    唔,似乎天刑樓也不算小。

    而且,接觸的越多,了解的越多,王子淵對於天刑樓也是忌憚的越多。

    這個束極,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二品修士,他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麽?

    還有,商君莫非,真的在秦國留下了一個死局?

    這邊的王子淵腦海中思緒萬千,滿腹疑惑。

    另一邊拂袖離去的白止,則是心中微歎。

    他倒是險些低估了白家在王子淵心中的地位。

    不過這樣的話,自己想要以白止這個身份從天刑樓離去這件事,還得多做思量。

    起碼得讓王子淵覺得,這天刑樓應該是放水了。

    不然的話,自己即使用那個死局來勾動王子淵的好奇心,他也不一定會願意加入天刑樓。

    不過如果王子淵能夠入的天刑樓,白止心中的擔憂就會少許多。

    到時候樓內除了自己,還有答應為天刑樓出手陳鴻,也算能多出一個真正地二品的戰力。

    而白止答應幫王子淵取回他托付在秦國國運內部的文鎖取回來,自然是心中有著把握。

    他通過之前周幽王殘魂的部分記憶,倒是知曉一些操控國運的密法。

    更何況自己體內就有秦國的近半數國運,白止自然是敢誇下海口。

    但是想要讓王子淵的文鎖得到充分的反哺,他的這一次行為要起到的作用,可不隻是以文鎖化律令,懲戒宗正署中觸犯秦律的人。

    且不說修為高的人完全可以通過修行手段避開律令,王子淵所針對的人群還是不太寬泛,手段也算不得多狠。

    雖然會讓部分人提心吊膽,同樣有一批人會對這個律令視若無物甚至嗤之以鼻。

    更何況如果秦王不加以出手,對於民怨無動於衷,那宗正署依舊會存在於秦國。

    這樣,王子淵以身殉法又有什麽意義呢?

    那文鎖也同樣得不到任何好處。

    所以白止才會說王子淵的行為,雖然出發點是好的,所為的也是家國大義,但是終究不過是個笑話。

    想要這一次變法真的起到作用,王子淵真的有可能踏入二品,白止就得想法子為王子淵擦一下屁股,徹底落實此事。

    讓王子淵徹底死於宗正府,是白止的一個逼迫方法。

    以民願動秦王。

    另一個,就是白止同涇陽君合作。

    白止讓涇陽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去當時房間中所有非涇陽君的心腹之人。

    隨後再把這些原因,都加持到已經死去的羋存的身上,借以挑起宗正署的內部矛盾。

    甚至白止讓涇陽君直接向秦王上薦,徹底廢除宗正署。

    這對掌控著宗正署部分權力的涇陽君而言,無異於我殺我自己。

    但是涇陽君聽到白止說這件事的時候,毫無拒絕之意,甚至極為的興奮,沒有一絲不舍。

    能人輩出的天刑樓,一群老弱病殘的宗正署,這對涇陽君而言是不需要任何思考的選擇。

    而這,才是白止想像中的正確變法姿勢。

    何必要逼別人變法,尋法呢?

    讓他們自己求著去變法不香嗎?

    就是不知道秦王會不會被涇陽君的態度整蒙。

    而此時,白止已經來到了一處充盈著各種道紋的房間的門口。

    看著一道身影,一拳又一拳,緩慢而堅定地錘著滿是道紋勾勒的牆壁,嘴角微抽。

    “大人,這個王翦,從被關進來開始,就一直在打牆。

    如今他已經錘滅了三尊道紋,如果讓他繼續這麽打下去,隻怕”

    白止的身側,出現了一個一身彩衣的女子,眼角眉梢俱是風情。

    身形所現,香風陣陣。一雙明眸大眼不敢直視著白止,低聲恭敬開口。

    白止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道

    “隻怕什麽?”

    “隻怕這座房子中的三千四百九十二個道紋,撐不了多久了。”

    白止翻了個白眼

    “行了花顏,今晚我就把他送走,你放心。

    你現在過來做什麽?”

    花顏沉默了一下,低聲開口,白止的神情一片冷肅。

    及至夜晚,一道通天光柱從天而落,似是星河垂落人間。

    一柄長劍淩空,迎著星河而上。

    劍輝與星輝在月光下,流光氤氳,麟彩斑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