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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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維斯卡和戈恩一走,那窺視感就消失了,似乎悄然離開,前去追蹤兩人了。

    這就是他們要解決的麻煩?

    兩人走了,屏障自然消失了。暴雨立刻傾盆而下,把白曉澆了一個透心涼。

    “嘩啦啦——”

    像是取走了隔音板,嘩嘩的雨聲變得清晰起來,漫山的綠意如帶有雨水的新鮮空氣撲麵而來。

    白曉歎了一口氣,空氣一陣流動,一個半圓的罩子迅速出現,把雨水擋在了外麵。緊接著,他身上的雨水脫離了衣物,穿過屏障落在了外麵。

    他抬頭望天。

    所以他隻要等在這裏嘍?

    烏雲擠在空中,黑沉沉的雲朵不斷遊動,變幻莫測。一道閃電亮起,烏雲的邊緣透出一抹瓷白,把雲彩攪動,仿若一條條遊蛇在其中穿梭。

    白曉總覺得不對勁。

    在過去的曆史記錄裏,虹草季向來是一個溫暖、幹燥的季節,從未有過這樣大的暴雨,而且不停歇地下了四天,許多地勢低的地方都該被淹了。

    這樣的情況,應該會被帝國定為異常情況,然後上報南方聯盟。隨後聯盟會下派人員進行調查,如果真的有異常因素,會立即進行解決。

    不怪人們太膽小、太謹慎,而是這次的暴雨實在是太大了,簡直不像雨,而像是有人拿著一缸水站在天空上直接倒下來,雨點貼著雨點,連成密密麻麻的一片。閃電一道接一道地劈下,耳邊是嗡嗡的雷聲。白曉看到遠處被閃電擊中著了火,又迅速被大雨撲滅。

    相比這次的雷雨,以前黑土季的那些暴雨連毛毛雨也算不上,就是輕風拂麵、小雨幾點。

    莫不是……白曉挑了挑眉。

    維斯卡和戈恩就是南方聯盟下派調查暴雨的人員?

    他覺得很合理。

    本來他們就是聯盟在萊茵帝國的常駐人員,負責處理危險工作——包括流放到險地的囚犯押送、北方聯盟間諜的甄別和處理、清理入境的二環及以上生物等等。

    可能聯盟用某種通訊方式聯係了他們,並派發了任務。而兩人正好發現了什麽,就直接離開去調查了。

    “呼——呼——”

    暴雨依舊在下著。風愈刮愈大,地上的野草被壓倒在地。燦爛的野花幾天前還在盡情舒展身姿,顏色比虹草季的陽光還要絢麗、比冰眠季的白雪還要純粹;而如今,斑斕的花瓣落了一地,豔麗的顏色不複,徒留遍地糜爛的殘花敗葉。

    泥土吸飽了水,吸收的速度跟不上雨水落下的速度,渾濁的泥水隨意地從四麵八方流下。整條山脈——以及遠處綿延的森林,都浸泡在了雨水中。

    這樣的天氣,連最凶猛無畏的捕食者都窩在自己的巢穴裏不會出來,所以他等在這裏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的……吧。

    白曉在心中“嗬嗬”一笑。

    他自己都不信。

    因為……有人來了。

    “轟——!”

    一道雷聲劃破天際,緊接著隆隆雷聲滾滾不絕,電蛇狂舞,把厚重的烏雲層照出一大片駭人的色彩。

    接連不斷連成一片的雨點聲蓋過了此人來時的腳步聲。

    又沉又急的雨幕向兩旁分開去,開辟出了一個通道,像是仆人在恭迎主人的到來。

    “嘩啦——”

    漫天大雨發出響亮的呼聲。白曉撤掉了屏障,自己周圍已經不下雨了。

    “正如他們不相信我會這麽輕易地暴露行蹤——”來人優雅地緩步而來,暴雨依舊在喧囂,但他身周沒有一滴雨,“我也不相信他們真的被支走了。”

    被雨幕壓彎的草木此時終於挺起枝幹,有了喘息的機會。地上的積水隨著他的腳步漸漸退散,露出薄薄的貧瘠泥土。青苔爬上樹木蒼勁的樹幹,鮮嫩植物從每一個縫隙長出,褐色和綠色完美地融合,宛若仙境。

    目測是個魔法師,白曉暗忖道。

    “哎,你說,他們會藏在哪裏呢?”這人停下腳步,動了動手指,一道刺目的閃電長蛇滑落天際。

    他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笑意卻達不到眼底。

    “都不見我一麵,南方聯盟的人,不愧是一群膽小的老鼠。”

    白曉不語。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反正又是大佬。

    “小家夥,你是他們看押的囚犯嗎?”到來的人自顧自地說著,“果然如情報上所說,這兩人——不,那名巫師,非常喜歡冒險,會借助流放犯人的機會到凶險的地方磨礪。”

    “連阿斯琉斯這種地方,他們也敢去——你們南方也太偏僻了,這些地方連個人煙都沒有,森林和山都這麽醜,建築毫無美感。”他慢悠悠地說著。

    “真不知道上頭為什麽派我到這種地方來,簡直荒涼的可以。”他曲起一根手指,大風忽的轉變了方向。

    “咯啦啦——”

    一棵大樹不堪重負,被風雨刮倒,樹幹歪斜,發出刺耳的尖叫,伏在地上,鬱鬱蔥蔥的樹葉抖動著。

    “沒有花海,沒有草原,沒有漂亮舒適的樓房,這裏連普通人都那麽固執,一點也不溫順,跟這片土地一樣。”他依舊滔滔不絕地講著。

    “這樣的地方……”他瞥了一眼白曉,“也隻有那群戰敗者才願意接收了。”

    那場戰爭明明是平局。白曉心想著,卻沒有說出來。的確,當時的術士-巫師聯盟還很弱小,最後不得不讓步,隻得到了南方的土地。

    有兩句俗語道:

    “南方一國,不如北方一屋。”

    “千金難買北方一米,南方一地難賣千金。”

    從中得以體現南方與北方的極大差異。

    南方土地貧瘠,植物生長要依靠生物殘骸分解成的有機物;天氣寒冷,即使在最炎熱的黑土季,氣溫也隻和北方的虹草季伊始差不多;人煙稀少,每年死在肆虐的疾病、天災、獸潮中的人不計其數;物資匱乏,礦石的產出極少,而且隻有少數幾種農作物可以正常生長。

    反觀北方,就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北方土地富饒,氣候分明,動植物物種豐富,各種資源數之不盡、取之不竭。據說最北的地方,隨便扔一截枯木都能長出新芽,即使是最沒用最廢物的人都能過著富裕而安詳的生活。

    北方的富饒是每個南方人津津樂道、期待神往、甚至羨慕嫉妒的地方。幾乎每一個南方的孩子——包括白曉,都是聽著北方的美好故事和南方的恐怖傳說長大的。

    “哦,等等。”此時,眼前的男子已經喋喋不休地說了好多,大多都在抱怨南方的惡劣環境。他眯了眯眼。

    “我為什麽和你說這些呢?像你這樣的,還是直接殺了,不然怎麽把目標引出來呢?”他說著,又誇張地歎了一口氣,“哎,可憐你年紀輕輕的,就因為可笑的理由做了被流放的犯人,現在又要因為可笑的鬥爭而喪命,真是可悲啊。”

    他依舊笑著,似乎隻是將一副帶著笑容的麵具隨意地掛在了臉上。他動了動手指。烏雲翻騰著,閃電躍動著,天空咆哮著。

    他微微昂起頭,茶色的眼睛俯視著白曉。

    那眼珠子裏自然而然地湧出高傲的神情。仿佛這種高傲是與生俱來的,是揉進了骨子裏、融於血中隨著血脈奔騰的。它深深地滲入他的思維,刻入他的骨髓,無可奈何又理所當然,叫人看了一眼就覺得雙目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