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就像瘋了一樣，跑下了樓。不過，令小翠驚訝的是柱子的身體，這一刻，她才發現，柱子的傷竟然全好了。

    小翠緊跟在柱子身後，想想接下來免不了要挨狗剩的訓斥。“挨訓就挨訓吧！”小翠這樣想，畢竟，如果現在柱子錯過了二妮的最後一麵，恐怕這輩子就真的再也看不到了。

    小鎮的醫院分為三層，上層是院長室，會議室，以及一些其他的科室。二樓是住院部，三樓是門診和庫房。而停屍間則在一樓的一處拐角處。

    柱子一路飛跑，他深一腳淺一腳的就跑到了停屍間的門口。當他跑到停屍間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二妮的屍體正從停屍間裏被退出來，即將要被送到殯儀館。

    停屍間裏站著不少的人，有狗剩，胖子劉，小洋人，老付三小子和鬼子六。還有小丁牧師和二妮的父母，以及一些二妮的親人。當大家看到宛若失了魂的柱子時，即有些驚訝，又覺得完全在情理之中。

    二妮的父母看到跑來的柱子時，止不住的哭了起來。畢竟，柱子曾差點就成了他們的女婿。也或許他要是真的成了他們的女婿，那麽這悲慘的事或許就不會發生。但，一切都隻是或許。

    當柱子失神的來到這裏的時候，所有知道柱子和二妮之間的關係的人，都無一例外地紅了眼睛。柱子，就像喝醉了酒，他腳步闌珊的來到了工作人員麵前，眼睛裏嚼著眼淚，懇求的說道：“請等一等，等一等，讓我在看她最後一眼！最後一眼！”

    工作人員點了點頭，他們讓開身子，讓柱子來到擔架麵前。

    見到柱子失魂落魄的樣子，有的人已經開始暗暗的抽泣。

    柱子看著被白布蒙著的二妮，他的手開始顫抖起來。仿佛這隻手現在並不屬於他，又仿佛他已經過早的衰老，沒有力氣再抬起自己的手。

    柱子的手終於碰到了那潔白的白布，然後，柱子就好像在碰觸一件精巧的工藝品一樣，慢慢的掀開了二妮頭上的白布。

    二妮的臉露出來了，她的臉白皙幹淨，緊緊的閉著眼睛就好像睡熟了一樣。不過，二妮這副恬靜的麵孔，柱子並不是第一次見到。就在剛才的夢裏，二妮的麵孔就像這樣清晰的出現在他的麵前。

    當看到了二妮的臉以後，柱子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悲傷，他連連的搖著頭向後退去。而工作人員則將二妮的臉再一次用白布蓋上，並將她推走了。

    “柱子！”跑過來的小翠一把就扶住了柱子的肩膀說道：“你別太難過了！”

    柱子回頭看了一眼小翠，忽然猛的甩開了小翠的胳膊，一個人像發了瘋似的跑了出去。

    狗剩大叫：“柱子！柱子！”就要去追。不過，小洋人攔住了眾人說道：“讓他一個人去吧，發泄發泄會對他好！”

    柱子沒頭沒腦的從醫院裏衝了出來，他就像沒命般奔跑著，他毫無目的，眼睛裏含著眼淚，布滿了複雜的情感。

    柱子穿過滿是灰塵的街道，又穿過垃圾遍地的小巷，然後又跑過了在日滿時代修築的鐵路，最後，一頭紮進了浩瀚如海的玉米地中。

    柱子在這玉米地裏盲目的穿梭著，布滿細牙的玉米葉割傷了柱子的臉，可是他卻完全不知道疼痛。他就像一頭發瘋的公牛，在這茫茫不見邊際的玉米地裏橫衝直撞，直到他精疲力竭，跪在地上。

    柱子的手深深的插進泥土裏，眼睛裏的淚水接連不斷的落下，潤濕了柱子手中的黑土。

    “是我！是我！是我害了她啊——”柱子突然間大號起來，他用手拚命的抽打著自己的嘴巴，直到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

    “為什麽啊？這是為什麽啊？這到底是為什麽啊？”柱子哭號著將雙手舉向天空，然後又低下頭拚命的捶打著土地，直到他趴在地上掩麵痛哭。

    柱子的臉上，頭上，身上全是泥土。他的手指抓的全是鮮血，此刻，他的心就像被人用機器絞了一樣。

    柱子的眼睛從悲傷漸漸的變為悔恨，在由悔恨變為憤怒。他霍然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撕開了自己的衣服，並用手拚命的捶打著自己的心髒說道：“你給我滾出來！快給我滾出來！你這個騙子！魔鬼！我要殺了你！”

    可是，無論柱子怎樣歇裏斯底的喊叫，那個鬼魅般的聲音，卻並沒有出現。

    “好！你不出來是吧！”柱子的臉上帶著瘋狂的笑容，他說道：“你不是說你是我的心嗎？那好，那我就挖出自己的心看看，看看你到底長的是什麽樣？是紅的還是黑的！”

    柱子說道這裏，一腳就踢折了一棵玉米。然後，他撥開玉米莖的葉子，用玉米帶有尖刺的玉米皮向心髒劃去。

    一下，兩下，那鋒利的玉米表皮割開了柱子的皮膚，他的血順著他的胸口流到了他的腰間。可此刻，柱子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痛苦，他的臉上帶著興奮的微笑，用力的割著。

    “唉——”一聲熟悉的歎氣聲在柱子的耳邊響起，柱子頓時變得更加興奮起來。

    “你總於肯說話了？”柱子獰笑著說道，同時手裏更加加大了力道：“你害怕了？哈哈——你害怕了！你這個騙子！魔鬼！”

    “不，柱子！”那聲音悲哀的說道：“我沒有欺騙你，是你自己欺騙了你自己！”

    “你說什麽？”柱子停住手，驚訝的說道。

    “你不知道嗎？”那聲音說道：“其實，在你的心裏，你恨透了那個背棄你的女人！因為，她隻愛錢，不愛你！”

    “你放屁！”柱子瘋狂的罵道：“你再也騙不了我了！”柱子流著眼淚說道：“今天，我就把你挖出來，和你同歸於盡！”柱子說完，更加瘋狂的割著自己的身體。

    “不——柱子！你太讓我傷心了！為什麽到現在你還想不明白呢？”那聲音悲哀的說道：“背棄你的愛的不是我！欺騙了你的也不是我！搶走你最心愛的東西的也不是我！而把你踩在腳下的更不是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