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給老子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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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偉隻是錦衣衛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成員,上有老母下有妻兒,靠著世代相傳的錦衣衛職銜領俸祿養活一家人。

    由於沒有什麽背景,進入錦衣衛已經近二十年的薑偉每天都是最早到最晚離開的,東司房上下都承他的情,並沒有因為他的膽怯而讓他離開。

    這日陰雨連綿,辰時已過還沒人來,薑偉有些擔心,聽說最近上麵要調一個武功高強的小旗過來。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希望那些兄弟不要在第一天就觸了新上司的黴頭。

    想什麽來什麽,剛放下掃帚,就聽門口響起了腳步聲。

    薑偉小心看去,隻見總旗周禮身後跟著一個約十五六歲的少年,合身的飛魚服緊緊貼在身上,腰間一塊嶄新的象牙牌和少年手中鑲了美玉的繡春刀將他的身份表露無遺。

    那少年嘴角似乎掛著笑,薑偉揉了揉眼睛,仔細看去,不由在心中暗讚一聲:好一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

    隻見這少年劍眉星目,可能是天氣的緣故,他的皮膚稍微顯得有些黑,高挺的鼻梁下是薄薄的嘴唇。從麵相可以看出,這少年定然不是好相與之輩。

    正在雨中行走的張儒感覺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頭看去,那目光的主人慌亂的低下頭。那是一個身材十分普通相貌也十分普通的中年人,身上雖然穿著飛魚袍,那袍子卻被洗得發白,隔了老遠就能看出顏色不對。

    一行人漸漸走近,周禮剛到門口,薑偉便單膝跪地行禮:”屬下東司房薑偉,見過總旗。”

    周禮神情倨傲的抬了抬手:“起來吧!其他人呢?”

    薑偉小聲回答:“回總旗,許是今日大雨,他們路上耽擱了。”

    周禮冷哼道:“哦,他們路上耽擱了,這位是你們新來的小旗張儒張小旗,你給他介紹介紹東司房的情況,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說完,周禮朝張儒象征性的拱拱手,邁開大步離開了東司房。

    周禮的怠慢張儒沒有放在心上,他很年輕,有時候會受到一些輕視,這是很正常的。

    薑偉不知新來小旗張儒的脾氣,小心站在張儒身邊,張了幾次口,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張儒笑了笑:“有什麽要說的就說出來,以後大家都是自己人,沒必要藏著掖著。”

    薑偉猛然跪下:“請小旗饒恕他們,那些兄弟平日裏待人都算不錯,近日閑暇,今天又是大雨傾盆,他們一定是路上耽擱了。”

    沒什麽強大背景,可好歹在錦衣衛做了幾十年,這點眼光還是有的。越是表麵和氣的人,實際上背地裏殺人越是不擇手段。眼前這個新上司看上去年輕,可他的眼神,卻絕對不是一個年輕人應該擁有的。

    不管平日裏那些有背景的錦衣衛怎麽對待自己,終究是因為他們求情,自己才能繼續留在錦衣衛,哪怕是打雜,薑偉也知足了。

    他是個老實人,就算那些人經常欺負他,他也不想有人因為遲到而受到懲罰。

    張儒一隻手拉住薑偉的手臂,直接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眼睛直視對方眼眸:“下雨路上耽擱了正常,可為什麽你能來,他們就不能來?”

    “這.”薑偉一下不知該怎麽回答,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我看不是他們被大雨所阻,他們是被心魔所阻。怪不得我聽外麵的人說錦衣衛現在已經變成一群隻知道欺負弱小的爬蟲了,那些真正違法亂紀的人不敢辦,倒是管起刑部的事來了。咱北鎮撫司的昭獄裏,現在有七成是普通百姓,你們是不把那些百姓榨出油來不罷休啊!”張儒語氣平淡,可這話聽在薑偉耳中卻是如五雷轟頂。

    現在錦衣衛變成了什麽樣,或許隻有那個高坐明堂的皇帝不知道。

    錦衣衛分為幾部分,經曆司主管公共文書初入,謄寫及檔案封存;南鎮撫司主管一般衛、所部隊人員犯罪之偵查、審訊、判決、情報以及軍事武器之研發製造;北鎮撫司主管各地藩王及官員秘密監視、肅反肅貪,其中隸屬於北鎮撫司的昭獄則有獨立偵訊、逮捕、判決、關押的權力。

    現如今,且不說那沒什麽實際權力的經曆司,就說北鎮撫司內部就是一個爛攤子,袁彬接手錦衣衛的時候就想過要整治,可惜有心無力。

    裏麵的關係錯綜複雜是袁彬無從下手的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如果裁撤冗官冗員,然後讓錦衣衛重新回歸自己的職司,隻怕朝堂上那些大人們首先就會不依。

    誰想自己吃飯睡覺甚至出恭的時候都有一雙眼睛在背後盯著?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誰能保證自己的屁股是徹底幹淨的?

    這其中關節,薑偉再清楚不過,所以當張儒提出錦衣衛職司的時候,他在心裏將這個新來的年輕小旗看低了許多。

    不過麵上的尊重還是需要的,所以他苦著臉道:“大人您應該也知道,咱錦衣衛現在可是後娘養的孩子,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西廠汪公公有貴妃娘娘誠邀,陛下身邊的梁公公又有陛下撐腰,獨我錦衣衛無人撐腰。”

    張儒冷哼道:“別人不撐腰,我們自己要給自己撐腰。連最基本的職司都忘得一幹二淨了,陛下就是想撐腰,自己爛泥扶不上牆,難道陛下還有那麽多時間天天為你們填補不成!”

    薑偉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跟張儒起爭執,笑道:“大人說的是,那些兄弟.”

    故意欲言又止,不過是給張儒一個台階,免得他拿著雞毛當令箭。怎麽說自己也是錦衣衛的老人了,一個半大孩子耀武揚威的,隻怕那些背景不俗的“袍澤”心裏會不舒服到極點。

    他也是一番好心,如果沒有這好心,他早就在錦衣衛待不下去了。

    太祖爺的嚴令擺在那,錦衣衛裏頭的人當然不會直接說趕走薑偉,卻能夠使手段讓薑偉自己主動離開。

    “現在是辰時三刻,我給你一個時辰時間,巳時三刻,所有東司房的人都要到齊,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張儒臉色陰寒,眼中更是寒光閃閃。

    薑偉知道這年輕的上司不是開玩笑,連忙小跑著出了東司房的門。

    這時候張儒才發現,原來這個薑偉左腳竟然是跛的。

    搬了個椅子往廳內一座,將明晃晃的繡春刀從刀鞘中拔出在手中不停摩挲,張儒就這麽好整以暇的等待著。

    他心裏沒有把握,東司房是錦衣衛出了名的破地方,裏麵的人少說都是混了三五年的老油子。偏偏一個個背後的人實力還不差,所以自從上一任小旗死後,東司房一直沒有管事的人。

    現在自己被扔在這樣一個位置上,明顯是那位都指揮使有意考驗自己,至於這背後到底是成化帝授意還是袁彬自己的意思,張儒一無所知。

    一晃眼,一個時辰就過去了,陸陸續續來了幾人,一直到一臉為難的薑偉複命,東司房應到的十七人隻到了五個。

    按照正規編製,一個小旗手下隻有十人,然而現在冗員太多,導致一個小旗手下的人員差點翻翻。這還是人數較少的東司房,若是西司房,隻怕是已經到了標準的三倍。

    張儒看著那五人笑了笑:“看來,這東司房還有幾個把我當人看的。”

    幾人感到好笑卻不敢笑,眼前新來上司的語氣中明顯帶著寒意,他們都是察言觀色的好手,自然不敢在這種時候觸上司的黴頭。

    過了一會,張儒見門口不再有身影出現,對薑偉道:“關門,以後東司房便隻有我兄弟七人,其他人等,一概開革。”

    薑偉張了張嘴,話還沒說出口,就見一個二十七八歲滿臉橫肉的力士大聲道:“小旗可是沒有資格開革任何錦衣衛的。”

    張儒點點頭:“我知道,我不開革,自然有人會來開革,這一點你們不需要擔心。”

    “可.”那滿臉橫肉的漢子話隻說了半截,就被身邊一個高瘦的漢子拉住了。

    漢子眼中滿是譏諷的神色,他當這位新來的小旗不知道其他人的身份,抱著看戲的心思打算好好等著。

    張儒笑了笑道:“說說吧,你們叫什麽名字,在東司房主要負責什麽事項。”

    朝中的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說話。

    張儒伸出手指指向那滿臉橫肉的漢子:“就你了,你先說。”

    漢子瞥了一眼身邊的高手漢子,看到那漢子微微點頭,便大聲道:“小的名叫石猛,就這京兆府的人,在東司房負責刑訊。”

    張儒的目光瞥向高瘦漢子,對方回憶,張嘴道:“末將朱衛,負責刺探。”

    手下們一個個說出自己的身份和來曆,說明自己在東司房的職司,最後,隻剩下一個薑偉。

    薑偉看了看其他五人,又看了看張儒,呐呐不敢言。

    張儒鼓勵道:“放心,說出來,沒人笑話你。”

    “小人薑偉,在東司房負責.打雜。”說完,薑偉的臉紅到了脖子根。

    幾人口中發出嗤笑,那石猛更是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

    張儒站起來將繡春刀指向石猛,怒喝道:“給老子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