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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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許寧的反應,張儒篤定他一定還藏著什麽東西,所以當他從千戶所回到總兵官邸之後,馬上就對手下人下令,挖地三尺,也要將總兵官邸所藏匿的財務找出來。

    他就像是沒見過葷腥的老虎一樣,嚐到了甜頭就想一口氣吃個大胖子。

    相比於大同總兵府內的熱火朝天,京城萬安的官邸內,此時卻有兩個人如坐針氈。

    其中一人,自然是房子的主人萬安,另外一人,卻是張儒的老仇人,恨不得將其扒皮抽筋的錦衣衛前任都指揮使——萬通。

    萬安一甩信件,對來回踱步的萬通道:“你看這事鬧的,我早說了那小子不是好惹的,你不信,偏要去招惹,現在好了吧!一個堂堂的封疆大吏讓人就這麽下了錦衣衛昭獄,一個錦衣衛千戶被直接拿下,就連知府都有危險。”

    萬通不耐煩地道:“事已至此,現在應該想辦法補救,而不是互相埋怨。”

    “補救,你倒是說說該如何補救?”萬安急道。

    萬通思忖片刻道:“邊鎮之兵,素來彪悍,更何況許寧在大同鎮幹了這麽多年,總有些心腹存在的。隻要許寧下令,讓他那些手下鬧一鬧,不怕張儒不就範。”

    萬安道:“現在不是許寧下不下令的問題,他自己都深陷牢獄之中,如何下令。張儒心思縝密,可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

    萬通以手撫額:“這個問題,就要拜托閣老解決了。”

    萬安不滿地道:“我能有什麽辦法,當初是你說要對付張儒,現在連手下人都折進去了,你萬指揮使都沒辦法,我一個糟老頭子,能有什麽辦法。”

    萬通冷笑道:“莫非閣老真的如外人所說,是紙糊的不成?”

    “你…”萬安被氣得漲紅了臉,他知道有人在背後議論內閣的三個大學士,他也厚著臉皮當做什麽都不知道。但是臉皮再厚的人,終究也是要臉麵的,被萬通當麵說是紙糊的,萬安也來了脾氣:“你厲害你自己去弄,這事老夫不管了。”

    大概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萬通趕緊道:“閣老別生氣,您也知道我這鳥嘴,說不出什麽好話來。”

    萬安冷哼一聲,卻不答話。

    無奈之下,萬通隻好抬出自己的殺手鐧:“家姊的意思,這張儒去了大同,最好是不要回來,如果要回來也可以,她希望回來的人是報喪的。”

    說到五十多歲依然聖眷濃厚的貴妃娘娘,饒是萬安心中對萬通有氣,也不得不變得心平氣和起來。他這閣老的位置,如果不是萬貞兒爭取,隻怕多年碌碌無為,早就被皇帝給摘了。

    大明人才濟濟,什麽時候輪得到他來當這個首輔。

    “要我怎麽做,說吧!”萬安沒好氣地道。

    萬通道:“軍中的丘八,從來都不講道理,隻服從於對他們好的人,許寧在京中做人不錯,在下麵應該也會做人,隻要有人煽動軍心,到時候不怕那些丘八不給張儒臉色看。以張儒那火爆脾氣,定然會讓錦衣衛的人鎮壓,哼哼,死那麽幾個人,將丘八們的血性徹底激起來,張儒就是想收場也難。所以,請閣老休書一封,讓知府嚴複派人挑動軍中士卒的情緒,你我二人,便隻需要在京城坐山觀虎鬥便可。”

    “你確保此事萬無一失?”嚴複可是萬安的弟子,他這做老師的逢年過節沒少收弟子的孝敬,自然要為弟子想一想。

    萬通拍著胸脯道:“這事絕對可以做成,閣老難道連我都信不過了。”

    思忖再三,萬安命人送上筆墨紙硯,當場休書一封給嚴複,言辭極為激烈,幾乎把張儒形容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

    為了調起嚴複的積極性,他還在信中隱晦表示,如果這事情辦好了,他會讓嚴複更進一步。

    更進一步是什麽概念?

    那意味著從一個知府一躍而成封疆大吏,正三品的官是跑不了的,知府不過四品,巡撫卻有三品。而且巡撫大多都是中央直接任命,萬安承諾嚴複當山西巡撫,還怕他不賣力為自己做事?

    信件通過驛站送出去,用的卻是萬安自己的人,這信如果落在有心人手裏,隻怕一個鬻官賣爵的罪名就逃脫不了。

    皇帝雖然不怎麽過問政事,可卻有自己的逆鱗,伺候了朱見深幾十年的萬安最清楚不過,誰如果觸了皇帝的逆鱗,下場可不隻是掉腦袋那麽簡單。而很不湊巧,鬻官賣爵,正好就是皇帝的逆鱗之一。

    他不太認同萬通的某些做法,他認為對付張儒最好的方法就是光明正大的陽謀。可惜,萬安習慣了用陰謀詭計,沒有聽從他這個當朝首輔的建議。

    三天後,收到信件的嚴複果然被巡撫的高位弄得失去了分寸,連考慮的時間都沒給自己留出,就馬上派人去了大同邊軍駐所。

    大同西北五裏的大營內,大同衛的士兵忙完一天的訓練,拖著疲憊不堪的軀殼正準備回營房休息,突然軍號聲想起,他們不得不帶著一身臭汗匆忙趕到校場集合。

    有人不免怨聲載道:“什麽情況,老子忙了一天了,休息的功夫都沒有。”

    說話的人在軍中有些威信,看穿著應該是軍官,四周附和的人不少。

    這可急壞了嚴複的師爺,這個幹癟清瘦的小老頭一輩子都沒怎麽跟這些不講道理的丘八打過交道,隻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到副總兵楊榮身上。

    隻可惜,這楊榮一直覬覦大同總兵的位置,巴不得許寧死在錦衣衛昭獄之中,明知嚴複這個知府和許寧一個鼻孔出氣,哪裏還肯幫師爺說話。

    求助未果,師爺清了清嗓子,聲嘶力竭地道:“京城來信,當朝內閣大學士萬大人肯定了你們為國浴血的功績,可是大同奸人當道,總兵被抓,群龍無首,還望諸位能夠同心同力,共抗韃虜。”

    “切,總兵被抓了幹老子鳥事,老子半年沒發過軍餉了,口袋裏窮得布擦布,少跟老子說那些虛的,那什麽鳥閣老如果真體恤咱們這些提著腦袋過日子的粗漢子,就拿出點實際行動來,至少讓兄弟們死之前能吃頓好的。”又是那個埋怨的軍官高聲吆喝。

    師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個…這個…隻要總兵大人出來,定然會為你們補發軍餉的。”

    那漢子跳腳大罵:“放你娘的狗臭屁,就是因為許寧那老匹夫老子才沒軍餉,老子還盼著他出來作甚。他麾下的親兵一個個都是滿腦肥腸,軍餉也是我們的雙倍,而且還他奶奶的按時發了。到了老子們這裏,他許寧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當老子們好欺負不成!”

    大同衛中不少都是北方漢子,其中也有不少是陝北人,他們性子十分火爆,在那漢子的煽動下,竟然有衝出去暴走師爺的趨勢。

    楊榮幹咳一聲,低喝道:“都他娘的想造反不成!沒看見師爺是個文弱書生麽,你們這樣,要是嚇死了師爺,別說軍餉了,腦袋都得搬家。”

    下麵被挑起情緒的不在少數,其中一個看上去老成持重的中年軍卒乜著眼道:“那師爺倒是給咱們一個說法啊!我們也不是後娘養的,一個個養家糊口,靠的就是這點軍餉,沒了軍餉,您讓咱們怎麽活?”

    這鬧劇沒有繼續下去,因為新的鬧劇出現了。

    許寧也不是一事無成之輩,軍中自然有為他說話的人,在這些陝北漢子的口誅筆伐之下,馬上就有許寧的親信跳出來:“許總兵平日待咱們不薄,軍餉的事也是戶部拖欠,總兵大人自己都沒拿到糧餉,此事怪不得總兵大人。”

    煽動對立情緒的隻是極少數,為許寧說話的也隻是極少數,其餘的大多數都是保持中立的立場。聽那人這麽一說,大家夥覺得這話似乎也有道理,至少大同衛在許寧治下三年,還不曾有人因為犯了軍法被剁掉腦袋。

    風向忽東忽西,楊榮也不好掌控,幹脆閉上嘴一言不發,任由師爺滿頭大汗的看著下麵的士兵。

    這些士兵隻是大同衛的一部分,而且是中軍的一部分。中軍之中尚且有士兵對許寧表達不滿,就更不要說其他部隊了。

    一時間,兩邊人忘記了身體的疲倦,相互罵開了。一直罵了有半個時辰,雙方的人接近筋疲力盡,問候對方祖宗十八代女性的粗俗語言這才消失一空。

    師爺一看,並沒有辯出個誰是誰非,心道一聲:糟了,知府大人交代的事情沒有辦妥,那這次來不是白來了。

    趁著那些軍卒還沒有一哄而散,師爺趕緊大聲道:“諸位軍爺,現在最重要的是營救許總兵,隻有許總兵出來了,一切問題才能夠得到解決。”

    楊榮皺了皺眉頭,微眯的雙目猛然睜開:“都散了吧,明日點卯,有不到者,軍法伺候。”

    師爺急了,一把抓住楊榮:“楊將軍,你這…”

    楊榮瞥了他一眼:“回去告訴你們嚴大人,下次要玩心眼,讓他自己來,你一個小小的師爺,不夠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