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鏖戰老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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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裏外的老虎口堡寨是大同邊境十六寨裏麵僅次於鴉角山的大堡寨,不僅是因為這裏離大同右衛隻有五裏地,還因為老虎口後麵是一馬平川的平地。
這裏和鴉角山一樣易守難攻,可城牆的高度卻比不上鴉角山關城。據說是當年大將軍徐達到達大同之後修建邊城的時候沒錢了,最後不得不將老虎口修葺得比鴉角山低一丈。
饒是如此,老虎口的關城城牆也有三丈多。
如果火器威力足夠的話,這三丈多的城牆根本算不得什麽,一炮轟過去,啥也沒了。
可現在火器並不是那麽多,科技也不怎麽發達,就算是強盛如大明,兵部的庫房裏也沒多少火器。匠作監那邊造不出什麽好東西,神機營也配置不了什麽好東西。更何況這些韃靼人從來都隻相信自己手裏的彎刀和胯下的戰馬,所以他們不會使用火器來攻城。
巨大的床子弩是騎兵的天敵,一根兒臂粗的床子弩弩箭往騎兵密集的地方一射,一串七八個騎兵就連人帶馬變成了糖葫蘆。
不過對付床子弩,韃靼人也有攻城利器,那就是很古老卻很實用的投石機。
這玩意就是一大網兜子加上牛筋製作的繩索,用絞盤發射,隻需要有足夠的壯丁拉扯和足夠的石頭投射就行。
投石機的攻擊力很高,往往一個大石頭落下去之後,當場就能砸死一些。碎了的石頭飛濺起來的碎石是奪人性命的利器,沒碎的石頭在滾動的時候靠著那種強大的衝擊力,就能夠直接滾出去百八十丈。擋在路上的人除了死,沒有別的路可走。
幾次試探性攻擊之後,雙防互有損傷,在阿裏布的提議下,韃靼暫停了攻擊。
他將另外兩人叫到一塊商量對策,同來的還有聽他們命令官職卻跟他們一樣的千夫長。
“這一仗,很難打。”幾天征兵備戰,讓阿裏布有些心力交瘁,麵對這些自己人,他將心中的擔憂說了出來:“那野狼的想法,我們大家已經十分清楚了。明軍不明白,隻當我們是來打草穀的。以往常的經驗來看,明軍似乎不足為懼,可是我聯絡了城裏的死間,一個都聯係不上。”
布洛特幽幽道:“野狼要吃人,人不能坐以待斃。明人有句話叫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可是我們勢單力薄,無法跟那囚禁了小王子的巴圖蒙克作對。”
阿裏布點頭道:“這一仗一定要打,至少要做出個樣子來,不然那野狼絕對不會放過我們的。他一力促成這次大戰,無非就是想借著明人的手削弱我們的實力,我們不打,他就能找到把柄,我們打,就會消耗自己的實力。看明人的樣子,估計是不死不休了,這樣下去,對我們沒什麽好處。”
哲科別一直圍著營帳在轉圈子,聽到阿裏布這麽說,他突然止住身形:“不管那野狼是怎麽想的,這一仗都必須要打。草原上的勇士從來都不會被艱難險阻嚇倒,況且,還有那麽多人等著我們運送明國的食物和衣服回去,不然,他們過不了這個冬。”
布洛特眸子深處充滿了擔憂:“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不得不明知道是巴圖蒙克可以設下的陷阱還要往裏麵跳。”
一個千夫長忍不住問:“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哲科別反問道:“什麽辦法?以前我們有牛羊的時候,都不願意拿牛羊跟他們換糧食和衣服。現在我們沒有那麽多牛羊了,更不可能去換糧食。但是人要活著就要吃東西,就要穿衣服,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草原勇士要用什麽東西,從來都會用手裏的彎刀去爭取,而不是所謂的別的辦法。”
阿裏布深以為然:“不錯,這一仗必須要打,沒什麽別的辦法可想。就算有辦法,我們也不能去想。先不說明國人因為我們多年打草穀已經對草原上的勇士有了一種深入骨髓的憎恨,就算沒有這種憎恨,將黃金家族趕出中原大地的明國朝廷,也不會允許我們去想這樣的辦法。
同樣,作為黃金家族的附庸,我們也不會放下心頭的仇恨,去跟明國人沆瀣一氣。”
布洛特眉頭緊鎖,像是在想什麽,幾人的談話他都沒聽見。
阿裏布推了他一把:“在想什麽呢?”
布洛特雙目無神,語氣充滿了無奈:“可是,這會讓很多草原勇士死在這大同的邊境,會有很多人得不到長生天的承認,他們連家都回不了。”
哲科別大聲喝道:“醒醒吧布洛特,就算我們不打這一仗,難道那些勇士就能保證自己能夠活過這個冬天?人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不要想戰場上有多少草原上的勇士回不了家,想想到時候會有多少兄弟姐妹真正的餓死在草原上。”
當頭棒喝,布洛特馬上變得清醒。
他的目光瞬間變得堅定起來:“打,往死裏打,但是不一定要攻陷城池,可以跟明軍打得不亦樂乎,卻不能讓太多勇士送命。絕對不能讓那狼子野心的的巴圖蒙克的奸計得逞,一旦我們手下的人死得太多,隻怕會讓巴圖蒙克沒有顧忌,到時候他要殺了我們,易如反掌。”
“你是我們的智囊,你定主意吧!”哲科別看著布洛特道。
三人之中,哲科別為人有些魯莽,所以一般來說頂撞巴圖蒙克的惡人都是他在做。阿裏布為人沉穩,可是智謀不足,相對來說,巴圖蒙克比較信任他。最聰明的人就是布洛特,別看他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可是所有關於三人對付巴圖蒙克的計策,都是出自他的腦袋。
這個胡子拉碴的韃靼大漢,有著一般人沒有的智慧。
商量好計策之後,趁著夜色,韃靼大軍發動了攻擊。
三百人的突襲部隊,偷偷摸到關城下麵,往城裏射了幾百帶火的羽箭之後,就再沒有什麽響動了。
這種襲擾,大明邊軍顯然已經習以為常,除了躲進了城垛後麵暫避鋒芒之外,那些大明的邊軍,竟然連反攻都不曾發起。當然,這也跟這些韃靼騎兵撤退的速度太快有一定關係,城頭的人反應過來之後,他們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生在湖廣承宣布政使司長沙府的林克敵已經在大同待了十八個年頭,十八年的邊疆生活,將當初一個十六歲的半大小子磨礪成了今日的粗獷大漢。
他的身體兵部健碩,相反,從外表看上去,他並不像是大大同右衛領兵一萬兩千餘人的守備。身上兼了大同右衛偏將和老虎口守備兩職的他,接到的命令是死守老虎口。就算戰鬥到最後一人,也絕對不能讓韃靼人的馬蹄踏入大明的領土一步。
這個任務很重,重刀這個南方漢子有些難以承受。
但他還是毫不猶豫的接下了這個任務,沙場戰死,那是很多男子漢最想做的事,當然,不戰死,才是最好的。
接了任務,他就選擇了一條慷慨赴死的道路,不管來的是誰,來了多少人,他都不打算退後一步。
站在不算太高卻足以阻擋韃靼鐵騎的關城上,林克敵雙目看著遠處的韃靼大營。這幾天來,對方的反應實在讓他摸不著頭腦,圍而不攻,時不時派幾百人出來送死,連雲梯都不曾架設就直接鳴金收兵。
“林守備,這韃子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怎麽帶著幾萬人馬跑我大明邊境線上來觀光來了。”不怎麽通曉軍務,但是為老虎口輸送了能夠提供大軍消耗一個月吃食的大同富賈有些納悶的問道。
這個小老頭為了這一戰可以說是散盡了家財,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年輕的時候膽子小,沒敢加入邊軍,現在年紀大了,反而都想開了。以前的膽小怕事讓他自慚形穢,所以想盡自己的努力,幫助朝廷的大軍。
實際上卻是因為他那個得罪了大同知府的兒子現在身陷牢獄之中,他想用這樣的方式請求能夠在地方上說得上的話楊總兵替他那不成器的兒子美言幾句。
當然,這些不為人知卻人盡皆知的小九九,林克敵是懶得拆穿的。
他看著那延綿數裏的韃靼大軍大營,捂著腦袋很頭痛地道:“不知道,本將等著他們進攻,來多少,殺多少。”
多少也算是詩禮傳家的富商老頭顯然不太習慣這位南蠻說話直來直去的方式,訕笑著背過身,走下了關城。
林克敵沒有回頭,嘴角噙著冷笑,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腰間那柄錦衣衛飆雲騎千戶王周贈送的繡春刀。
良久,等到腰間繡春刀的刀柄已經變得溫熱,他這才鬆開了手,靜靜的看著那黑漆漆的大營,心中不住咆哮:來吧!韃子們!盡情的宣泄你們獸性,讓你大明的爺爺們,教教你們,人,到底該怎麽做。
因為戰爭,關城內幾乎沒什麽百姓了,有的,隻是披著甲胄的士兵,和某些實在沒空回家隻能讓家人過來的士兵家眷。
這其中,就包括了林克敵特地從長沙府趕過來的妻兒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