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太子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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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過去,張儒往毓慶宮的次數多了不少,一來是兄弟倆之間的隔閡暫時解開了,二來則是朱佑樘的婚事已經提上了議程。

    作為一國儲君,他年紀也不小的,是時候談婚論嫁了。

    他自己等得起,小丫頭張窈夭可等不起。

    總角之年就跟太子認識,並且一顆心全部懸在朱佑樘身上,現在已經長成了大姑娘,再不成親,她可就成老姑娘了。

    加上成化帝朱見深感覺身體愈發不適,早點為太子辦婚事,也算是了卻皇帝的心願,由內閣提出,禮部領頭,錦衣衛協助的太子大婚,開始如火如荼進行。

    尋常人家準備婚禮要花費的時間都不少,更不要說是太子的大婚了,戶部那邊直接撥出兩萬兩白銀給太子操辦婚禮,其他銀子從內庫出。

    這已經是非常大方的舉動了,要知道,戶部那幫子吝嗇鬼,就是邊疆大事都不肯出多少錢的,能夠為太子婚禮出資白銀兩萬,已經是看在太子十分懂事的份上。

    有了銀子,人自然有大把,毓慶宮的所有宮娥太監忙了個不亦樂乎,禮數方麵自然有禮部專門的官員負責,宮中禮數則有皇貴妃身邊的一些老宮女負責。

    就連張儒麾下的錦衣衛,也被皇帝臨時調配到了毓慶宮保護太子周全。

    舉國同慶的大事,容不得半點馬虎。

    一大清早,朱佑樘身上不知道被那些老宮女點綴了多少紅紅綠綠的家夥,就連張儒這個錦衣衛指揮使,麵對那些擺著一張死人臉的老宮女也不敢多說什麽。

    成化二十三年二月初六,北平城的百姓都早早的出了家門,皇太子迎親,大明開國百年來,還是頭一遭。喜歡看熱鬧的百姓們自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景象,盡管他們不知道大明之後的百五十年也沒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大明禮製整體遵循周禮,在納彩、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六禮的基礎上,後續還有朝見皇帝、皇太後、皇後、行盥饋、謁廟等禮節。

    繁瑣的禮節能夠把人給逼瘋,然而要完成這些禮節才能成親,這又是周禮必須要走的過場。

    早該在一個月前去世卻被朱見深用名貴藥材吊著性命的萬貴妃勉強在宮女的攙扶下露了個麵就早早回宮了,大喜的日子,皇帝也不敢勉強讓萬貴妃繼續出來,要是在這當口死了,那一樁好好的大喜事,就有可能變成大明開國以來最大的笑柄。

    聘禮早就送到了張家,張窈夭的老爹,原本隻是國子監生後來因為女兒要成為太子妃才被皇帝任命為鴻臚寺卿的張巒可以說是笑開了話。

    這麽好的事,不落在別人身上,偏偏落在了自己身上,他不開心才怪。

    當然,以他的身份和地位,還想不到皇帝的打算。

    外戚專權向來都是皇家所忌憚的,朱見深獨寵萬貴妃,讓萬家張揚跋扈了幾十年,但是萬家終究無法在朝堂上有太大的權柄,就是因為萬貞兒本身不是出身什麽豪門大族。

    張窈夭的條件符合皇帝的要求,加上她為人十分機靈,張家又是書香門第,符合皇家的要求。

    這老頭自以為女兒成了太子妃,自己的地位就有了很大的提升,在張儒麵前都有些眼高於頂。

    這個時候張儒懶得跟他計較,他也沒有太不識趣,事情就這麽過了。

    洞房花燭夜,累了一天的朱佑樘很不識趣的拉著張儒喝了個爛醉如泥,好幾次有宮中教習嬤嬤來催促,都被朱佑樘嗬退了。

    看那小子的打算,好像新婚之夜是要跟張儒來個不醉不歸。

    張儒也拗不過他,一旦他想離開,朱佑樘就會拉著他瞪著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問是不是兄弟。

    以這樣的方式來抒發內心深處的憤懣,張儒可以理解,所以張儒一直都陪在他身邊,哪怕是他嶽父對自己冷嘲熱諷,張儒都沒有生氣。

    最後還是皇帝親自出麵,朱佑樘才放過張儒,老老實實回到東宮毓慶宮,跟自己的新婚妻子張窈夭行房。

    是夜,朱佑樘是喊著蘇七七的名字跟張窈夭行房的。

    當兩人徹底撕開男女之間大妨的那一瞬間,伴隨著身體的疼痛,張窈夭臉上多了兩行清淚。至於那一刻張窈夭是什麽心情,除了她自己,沒幾個人知道。

    喜事過後,又是回門又是分封,忙得不亦樂乎的朱佑樘和朱見深都沒有時間理會張儒。倒是張儒有時間進宮,特地去看了看臥病在床的萬貴妃。

    此時的萬貴妃已經完全沒了人形,眼睛緊閉著躺在床上,身體瘦弱得不成樣子,頭上滿是白發,額頭上更是鑲嵌著深深的皺紋。

    看到昔日的仇人現在這個模樣,張儒心裏有些許不滿也在這一刻消失殆盡。人總有死的那一天,而萬貴妃的這一天,比想象中來得遲一些,卻已經足夠了。

    陪在萬貴妃身邊的是一個老嬤嬤,看到張儒求見,老嬤嬤如臨大敵,然而這個年輕人的身份,終究不是她一個下人可以抗衡的,所以她隻能小心的盯著張儒,盡量不讓張儒靠近萬貞兒的床榻。

    也許是天命使然,也許是造物弄人,在張儒剛在萬貞兒的床邊坐下的時候,這個已經陷入了昏迷的貴妃娘娘,突然睜開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很熟悉又很陌生的年輕臉龐,萬貴妃沒有表現出任何驚慌,神色十分平靜的對身邊的老嬤嬤吩咐:“扶我起來。”

    張儒主動伸手,將萬貞兒扶起來,往她的脖子下麵塞了兩個柔軟的枕頭:“時間過得真快。”

    萬貞兒笑了笑:“是啊,時間過得真快,昨天你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現在都已經這麽高了。”

    “你不行了。”張儒將兩隻手放在腦後,懶洋洋道。

    萬貞兒伸出幹癟的手,緊緊握住張儒的臂膀:“能不能放過萬家的人。”

    她的語氣十分懇切,甚至有懇求的味道在其中。人之將死,總有些放不下的人,而萬家的老小,正好就是她放不下的。

    臨了臨了,能夠陪伴在身邊的人不多,萬家的人算是一批,另外,一直跟在身邊的老嬤嬤算是一個。就連在自己病了之後經常會來探望的皇帝,這段時間因為太子大婚,也少了行蹤。

    “你覺得呢?”張儒態度不是很明朗。

    臨時起意來看看這個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仇人,一開始是想看看,萬貞兒臨死前的絕望,等他真正看到已經病入膏肓的萬貞兒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這並不是自己想要的。

    在戰場上殺敵也好,麵對那些刺客的刺殺也罷,他殺人不會手軟。然而麵對這樣一個老婦人,他覺得自己那種看戲的心態都是極為殘忍的。

    “外人說你為人冷厲,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做心軟,我卻認為,你並不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人。隻是處於你的位置上,你做人做事,都必須狠辣些。這些年佑樘身邊如果沒有你,當今太子,隻怕是要換人的。”萬貞兒精神好了很多,笑眯眯地道。

    這一刻,張儒從她身上感受到了慈祥。

    這是在周太後身上感受到過的東西,而這次,竟然是在以往的仇人身上感受到。

    他沒有答話,不管別人怎麽看,他都隻是在做自己想做和應該做的事情。別人怎麽看是別人的事,隻要不撩撥到自己的頭上,他都可以裝作沒看見。

    隻有庸人,才會沒有人攻擊,隻有死狗,才不會有人去撩撥。

    萬貞兒自顧自地道:“你是個好孩子,佑樘有你幫忙,將來一定會是個好皇帝。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萬家那幾個孩子,其實他們本性都不壞,隻是身份地位太高,讓他們有些忘乎所以了。很多事情陛下不說,並不是陛下不知道,他隻是重感情,不想身邊的人一個個都離開。

    可他是帝王,這樣優柔寡斷是不行的。

    壞人,隻有我能做。”

    “你是說當年害死紀姑姑的事,另有隱情?”張儒一下就抓住了要點。

    萬貞兒不置可否地道:“都已經過去那麽久了,現在知道真相有什麽意義?她死了,免了在這塵世間的愛恨情仇,又何嚐不是一種解脫。好在我也快死了,死了好,死了就不用想那麽多事了。”

    “害死那麽多人,你後悔過嗎?”張儒很是心平氣和地道。

    自己這種平靜的心情連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他以為自己會出離憤怒,以為自己會對萬貞兒冷嘲熱諷。

    萬貞兒微微搖頭:“這個世上沒有後悔藥,說後悔也沒什麽用。為了陛下,有些事做了就做了,就算是死,也值了。”

    張儒閉上嘴,不再問什麽了。

    看到萬貞兒又有睡去的傾向,張儒馬上讓那老嬤嬤去找皇帝過來,他害怕那是萬貞兒的回光返照。

    老嬤嬤有些遲疑的讓其他人去稟報皇帝,自己一直盯著張儒,生怕張儒會加害萬貞兒。

    “能不能答應我,我死後,為我戴孝。”萬貞兒突然向張儒提出了一個近乎無禮的要求。

    張儒瞪大眼睛,有些難以置信。

    他和萬貞兒之間可不存在什麽感情,甚至跟萬貞兒之間沒什麽交流,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麽萬貞兒會提出讓自己披麻戴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