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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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外沒什麽圍觀者,因為錦衣衛的人聽到風聲之後,已經快速封鎖了街道。

    白衣公子走出去之後,完全無視那些對準他胸膛的輕弩,撩起袍服下擺,隻是將腰間一個白色玉墜給那錦衣衛百戶看了看,便領著人硬生生擠開了錦衣衛的包圍圈揚長而去。

    太原千戶所內,已經準備動身的王周身邊坐著名為送別實為送禮的安金榮,地上跪著一個百戶,這個百戶,正是出現在祥榮綢緞莊外麵的那個百戶。

    他看到那白玉吊墜之後馬上就回來稟報情況,畢竟,祥榮綢緞莊死了三個人。

    安金榮拍案而起:“什麽,他們身上有南鎮撫司的信物?”

    王周朝那百戶揮了揮手:“你先下去。”

    那百戶沒做聲,慢慢退出了房間。

    王周走到門前將房門關上,對兩個守在門口的飆雲騎緹騎吩咐不許任何人靠近,然後才淡然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安金榮急得滿頭大汗:“王大人,您可要幫我啊!末將可什麽都沒做,真不知道南鎮撫司的兄弟怎麽會找上門來的。”

    王周神色平靜,淡淡道:“怕什麽,大家份屬同僚,南鎮撫司那幫人來太原,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說不定他們不是來查你太原千戶所,而是來查我北鎮撫司的呢。”

    安金榮不停的在王周麵前踱步:“不瞞大人說,所有錦衣衛千戶所裏麵,屁股幹淨的沒幾個。一年前的清查,太原千戶所千戶一人,副千戶兩人,百戶十人,總旗二十人,現在還活著的不多了。安某一個小小的總旗,連升三級成為千戶,也不是能耐有多大,實在是太原千戶所再也找不出人了。哪次南鎮撫司的人出動會有好事?又有哪次南鎮撫司的人出動是能夠輕易擺平的?他們來了,屬下不得不擔心。”

    王周輕笑一聲,細長的手指撚起桌上已經沒了茶水的茶杯中一根濕透的茶葉:“貪心,誰都有。大人不反對你們的貪心,隻要不做違背原則的事,大人不會過問。總旗如何,千戶怎樣,就算是朵納脫那樣的當朝正三品大員又能如何?大人要誰死,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大人不想讓誰死,誰要是敢死,就是死了也不會安寧。隨時保持對大人的忠心,一切,有大人在上麵擔著,你怕什麽。”

    話說完,他手裏那根茶葉已經徹底成了碎末。

    安金榮咬緊牙關,從懷裏掏出一疊大明寶鈔:“請大人救屬下一命。”

    王周接過寶鈔捏了捏,心裏不由大笑,看來這小子貪墨的東西還真不少,拿出來保命的銀子都有上萬兩。

    隻是捏了捏,王周就將一疊寶鈔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好好給大人盯著太原鎮總兵府,不要出了紕漏,你這點銀子,自己留著置辦點宅子,對手下的兄弟好點。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大人那邊還有大把的事要做。”

    這樣的態度,讓安金榮有些不明所以。

    不貪財的人他不是沒見過,但是這樣的人實在太少。

    都說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不管做什麽,不管在什麽地方,沒錢都是不行的。而且錢這個東西,沒人會嫌多,不知道多少人挖空心思想要多弄點錢。

    王周走了,輕飄飄不帶走一絲一毫,就連安金榮事先準備的禮物他都沒帶上。對他的態度完全捉摸不透的安金榮最後在張儒座駕離開太原之後,咬牙將上任以來收的東西都發到了下麵兄弟手裏。

    當然,這是後話了。

    王周離開太原千戶所之後第一時間就將在太原看到南鎮撫司同僚出入的消息告訴了張儒。對這件事,張儒的態度不是十分清晰,他隻是恩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就再沒有下文。

    懷裏揣著一肚子疑問的王周趁著範統沒事做就拉著這粗魯漢子一起喝酒,席間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平時範統跟所有人的關係都看上去不錯,所以不管是誰,都喜歡找他聊天。

    聽完王周滿腹狐疑的詢問之後,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邊喝著酒一邊皺眉道:“你說有沒有可能這些人根本就是大人調過來的?”

    “我也想過這個可能,可大人身邊有六百多北鎮撫司的精銳,又有三百神機營的火槍手,要用人的話,太原千戶所裏還有兩千八百多錦衣衛,他為何舍近求遠,把南鎮撫司那幫瘟神給弄過來?”王周分析道。

    範統眼前一亮,那亮光一閃即逝:“大人的心思,咱猜也猜不透,隻要做好大人吩咐的事情就行,何必想那麽多。”

    王周不無擔心道:“別的倒是不怕,那些人若是大人叫來的還好說,就怕他們根本就不是大人叫來的。這幫瘟神做事,可不同於咱北鎮撫司,他們向來都喜歡拿自己兄弟開刀,而且下手沒有分寸。

    牟大人那邊也不會對南鎮撫司的人怎麽樣,上次他們動手,咱錦衣衛光是各地千戶所被拿下的千戶就不下三十人。

    這次他們來太原,如果是針對咱北鎮撫司,隻怕會有不小的麻煩啊!”

    範統似笑非笑道:“你真的這麽以為?”

    王周赧然:“咳咳,好吧!借他們三個膽子他們也不敢。”

    範統施施然道:“這酒,喝到這裏也差不多了。你也不用擔心那麽多。你飆雲騎的人手腳不幹淨,太原千戶所的人手腳也不幹淨。事實上,整個錦衣衛,除了咱家大人之外,怕是沒幾個人手腳是幹淨的。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大人也不會貿然對這些手腳不幹淨的人下手。給你兩點忠告,那些人查什麽,不要去管,也不要過問,要不了幾天咱們就要離開太原了,別惹事。沒有大人的命令,哪怕是那些人說要你協助,你也當做不知道,別給大人惹麻煩。”

    說完,範統站起來走了,臨走前還將王周買來的好酒帶走了一壇。

    王周沒在意這些細枝末節,而是陷入了沉思。

    兩人的談話不多,看上去範統什麽都沒透露出來,實際上卻已經告訴了他太多信息。

    南鎮撫司的人突然出現在太原,既然不是擅自調動,那就隻有一種可能,這些人都是都指揮使張儒調遣過來的。

    有什麽事情是北鎮撫司的人不適合動手的?千裏迢迢從金陵將南鎮撫司的人調派過來,而且一過來就將一個小小的綢緞莊滅了滿門?

    也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北鎮撫司或者說大人身邊出了奸細,隻有南鎮撫司的人來查,才不會走漏了風聲。

    一個個人影在腦海裏交替而過,王周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想著自己在太原沒做過什麽違法亂紀的事,他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接下來就是貼身保護張儒的範統,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武功很高,看上去木訥實際上卻一點都不簡單。

    如果是他背叛了大人,那麽範統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給自己提醒,而且範統如果真的背叛了大人,隻怕大人早就已經死了。

    排除了範統之後,他第三個懷疑的人不是跟張儒關係更為親近的薑偉,而是調到張儒身邊不久,看上去不怎麽受重用的老實人張富貴。

    他和馬璁,都曾經是在邊軍待過的人,跟牟斌、薑偉這樣的老人一樣,跟隨張儒的時間都不短了。

    唯有張富貴,出身遼東邊軍,進入北鎮撫司的時間不長不說,跟隨在張儒身邊的時間更是短得可憐。偏生這個大家公認的老實人又不喜歡跟他們這些人打交道,身上掛著一個北鎮撫司百戶的職銜,卻喜歡跟隨在同樣隻是錦衣衛百戶的薑偉屁股後麵晃悠。

    最後一個,他才想到薑偉。

    薑偉有過前科,因為那次前科,他的脖子上多了一條半尺長的紅色傷痕。可自從那次之後,薑偉在張儒身邊一直都是兢兢業業,不曾出過半點紕漏。平日裏跟其他人交流相對來說少一些,可是為人卻很本分。

    王周就是想破腦袋,也不覺得薑偉就是這個叛徒。

    明天就要出發了,已經到了三更時分,王周在驛站裏卻是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幹脆爬起來,從床底下拿出剩下的好酒喝了起來。

    一壇子上好的山西汾酒就被他喝了個幹淨,酒喝完的時候,已是晨光微曦,王周腦子一抽,翻身下床,床上飛魚服,將已經喂飽了的戰馬牽出來,大喇喇的朝總兵府行去。

    張儒還在蒙頭大睡,冷不防房門被敲得震天響,他一個翻身摘下掛在床頭的繡春刀一腳將房門從裏麵踹開。

    門外,是兩個呆若木雞的飆雲騎緹騎,站在他麵前的,是紅著一雙牛眼噴吐著酒氣的王周。

    張儒揉了揉眼睛,眉頭皺起:“出什麽事了?”

    王周一個箭步直接進了房間,自顧自的找了張凳子坐下:“大人,為什麽要查自己的兄弟?”

    張儒一愣,臉色下沉:“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不該問的別問。”

    “都是跟著大人出生入死的兄弟,大人不給個解釋,屬下睡不著。”王周很倔強的盯著張儒,希望從他的表情中看出端倪。可惜,看了半晌,他什麽都沒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