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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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您這麽走來走去也不是個事,既然朝廷的援兵已經來了,我們也沒必要那麽擔心了。+,雷公山易守難攻,韃子擅長馬戰,要長途奔襲上山,基本上不可能。堡寨中有不少弓箭,應該能夠守到援兵到。”戴山十分糾結的看著楊榮,他不明白一向氣定神閑的楊榮,為什麽反而在朝廷援兵來了之後變得愈發焦躁。

    楊榮十分不耐煩的揮手:“你不知道我的事,少摻和。”

    戴山張了張嘴,終究沒繼續說下去。

    老師這段時間蒼老了不少,他不忍心再說什麽了。

    作為楊榮昔日的親衛扈從之一,戴山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跟楊榮有莫大的關係。他是楊榮的嫡係,是他的親信,也是他危難時刻第一個想到的人。

    “報!將軍,京城援兵請見總兵大人。”一個親兵快步跑來,單膝跪在不遠處。

    戴山喜道:“哈哈,總算是來了。”

    相反,聽到這個消息的楊榮,反而倒退了兩步。

    戴山無意間一回頭,正好看到楊榮如喪考妣的表情,大為不解:“老師,您這是怎麽了?”

    楊榮沒有正麵回答他的話,反問道:“山,你跟老師說句實話,如果朝廷要殺我,你能不能盡力保住你師母他們的性命。”

    這個問題來的十分突兀,戴山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他下意識道:“老師您說的這是什麽胡話,朝廷怎麽可能會要殺您呢!”

    楊榮道:“這次來的三軍統帥是誰。”

    “張將軍啊!您跟他還是老熟人了,當年的大同之戰,就是張將軍帶領勝利的。”戴山說著說著,聲音已經越來越小了。

    他好像明白老師為什麽會擔心了,因為他自己忽略了一個問題,一個張儒是誰,馬璁又是誰的問題。

    這次大同之戰朝廷損兵折將,甚至大失顏麵的讓數萬邊軍成了韃子的符籙。這事不可能就這麽算了,要背黑鍋的話,隻有兩個人夠這個資格。

    一個是馬璁。

    另外一個,毫無例外,將是他的老師。

    關鍵是率軍來援的是張儒,而馬璁跟張儒關係莫逆。當成張儒留下馬璁擔任楊榮的親衛隊長,未嚐就沒有讓馬璁取而代之的目的。

    所以,這個背黑鍋的人隻能是楊榮。

    “聽老師的話,不要想著報仇,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爛在肚子裏。誰都不要說,誰都不要提。等會他們進來之後,你就出去,讓為師走的體麵點。”楊榮神色變得平靜了不少。

    當然,你要說他是能夠然然麵對死亡,那顯然是不可能的。在死亡麵前,誰人能夠坦然無懼。

    表麵上的平靜,隻不過是為了讓自己走的有點尊嚴而已。

    說話間,佩戴火槍的朝廷援軍已經齊刷刷湧進廳堂,戴山站起來十分識趣的朝那為首之人拱了拱手:“上官有事先忙,末將先行告退。”

    為首之人麵無表情的點點頭:“楊將軍,小將十二團營中勇武營把總劉琦,奉命前來接你回去。”

    楊榮嗬嗬一笑:“還請小將軍回去告訴督帥一聲,就說楊榮老了,想好好在這雷公山度過餘生。”

    劉琦冷冷道:“抱歉,楊將軍,小將奉命行事,今日必須請您回大同府城。”

    楊榮苦笑連連:“何必弄得這麽麻煩,我楊榮好歹也是當過一鎮總兵的人,請小將軍給楊某留點麵子。回去告訴督帥,就說楊榮謝謝他的厚愛了。記住,回去跟督帥說的時候,要說楊榮,是戰死的!”

    話音剛落,楊榮猛然站起來,抽出腰間佩刀,毫不留情的捅進了自己的胸膛。

    這一刻,他似乎無怨無悔。

    一直站在門口的戴山強忍著呢不讓淚水掉落,手指扣緊牆縫,渾身不住的震顫。

    劉琦歎了口氣,走到楊榮身邊,等了好一會,確認他已經沒了氣息之後才伸手合上了楊榮不肯閉上的雙眸:“唉...楊將軍,你這又是何苦呢!”

    他這次帶來的命令,隻不過是讓楊榮寫信自辯的時候不要把馬璁帶進去,可沒想到,當楊榮見到他之後,竟然會做出這麽過激的事情來。

    “躲在門後那個,出來吧!你要是不躲在那裏,我還真的百口莫辯了。”劉琦淡淡道。

    他甚至不曾回頭,就知道戴山躲在門外。

    因為這位雷公山守備哽咽的聲音,清晰的傳進了他耳中。

    戴山有些緊張的從外麵走進來,一臉警惕的看著劉琦,生怕他會連自己也殺掉滅口。畢竟必死一個總兵的事,要是傳揚出去,就算張儒在皇帝麵前再得寵,隻怕也難以善了。

    劉琦道:“你不用緊張,這條路是楊將軍自己選的,除非你自己選擇一條不歸路,否則隻要你站在我大明的土地上一刻,你就是絕對安全的。楊將軍的後事,督帥應該會辦,這些天,得辛苦你先幫忙保存楊將軍的遺體。”

    戴山不住點頭,他的目光,落在劉琦身邊那些背著火器的士兵身上。

    劉琦歎了口氣,轉身朝資金日恩揮手道:“走吧!回去!”

    說完沒他也不怕戴山突然之間叫人圍攻,帶著人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雷公山。

    直到再也看不到劉琦的背影之後,戴山才放聲大哭起來,他一下仆在楊榮的屍體上,眼淚嘩啦啦往下流淌。

    嗓子眼裏似乎憋著一股火,無處發泄的怒火隨著淚水噴射出來,打濕了楊榮的衣襟。

    哭過之後,戴山讓人鄭重其事的收殮了楊榮的士紳,然後在自己的身上批了一條白色的布匹。

    楊榮待他如父,他便要為楊榮盡孝。

    劉琦帶人匆忙回到大同府城,複命的時候張儒沒見到他帶回楊榮,便問:“楊將軍人呢?”

    劉琦低頭道:“回帥爺,楊將軍自覺有愧朝廷,畏罪自殺。”

    張儒皺著眉問到底怎麽回事。

    劉琦隻好一五一十將自己看到的聽到的都說了出來,他給楊榮找一個畏罪自殺的由頭,也不過是為了讓張儒好做點。

    可惜,張儒要聽的是實話。

    聽完劉琦的實話之後,張儒歎了口氣:“劉琦,你知道我張文軒這輩子最佩服的是什麽人嗎?”

    劉琦搖頭表示不知。

    張儒接著道:“我最佩服的不是那種身居高位的人,也不是在朝堂上口若懸河的人,更不是學富五車的人。而是你堂弟劉鵬那樣的有一腔熱血,而且敢於奉獻的人。楊榮死了,但他不該擔上畏罪自殺的罪名。

    他不戰,有他不戰的道理,人死了,他做的事沒有錯到不可原諒的地步。就按照楊榮自己的要求辦,我會在奏折中寫他戰死沙場。”

    張安蹙眉道:“文軒,你可要想清楚,楊榮不背這個黑鍋,馬璁就要背。”

    張儒搖搖頭:“誰都不用背這個黑鍋,這個黑鍋,我來背!也許一開始我把馬璁放在大同就是一種錯誤,但是現在已經釀成大錯,我不想一錯再錯。

    馬璁,楊榮的家眷還在大同府城,所有人你務必要照顧好,要是有任何差池,我唯你是問。”

    馬璁低頭應和:“末將遵命。”

    張安拗不過張儒,隻好道:“既然你想明白了,我也就不勸你了。不過那雷公山的守備戴山,是楊榮的心腹手下,而且是關門弟子。他要是出去亂說的話,怕是會對你不利。”

    張儒苦笑道:“我既然說了這黑鍋我來背,我就做好了背罵名的準備。我們做,讓戴山看著,他要說,隨他。”

    馬璁握了握拳頭,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呢喃:“他要是敢說,他就得死。”

    “行了,這一天都挺累的了,明天還要布置,你們都下去休息吧!張將軍,你留一下。”張儒有些無力的回了回事,然後看著張安道。

    等兩人都離開後,張儒對張安道:“一場同仁,敬他杯酒吧!”

    張安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因為他雖然建議張儒殺了楊榮,心裏還是不太希望楊榮真的死去的。所以張儒派劉琦去請楊榮回來的事,他同意了。

    可沒想到楊榮想得太多,竟然以為這些人是去抓他的,幹脆來了個自殺。

    二人將桌上的茶杯倒滿水,雙雙具備,臉色都有些凝重:“老楊,跟你掐了不少年了,你走好。”

    “楊將軍,一路走好,你的家人,我來照顧。二十年後,我去你墳頭,讓你看看大明的盛世江山。”

    說完,他們將茶水倒在地上,算是對楊榮表達了自己軍人的建議。

    然後,張儒和張安都走到地圖旁,張安指著地圖上鴉角山的位置:“這個位置現在是韃子最多的地方,除了那戰死和被俘的兩萬人,其他大概十七萬餘人都窩在鴉角山一帶。他們的戰線很長,以我們現在的兵力,根本沒法跟他們展開正麵的草原戰。”

    張儒指了指鴉角山道:“你知道這次領兵的韃子是誰嗎?”

    張安有些疑惑的搖了搖頭:“不是新的韃靼大汗麽?他好像在你府上住過幾年,難道你有把握勸說?”

    張儒一字一頓道:“他叫屠胡,跟鴉角山上一任戰死的守備同名,他是鴉角山邊軍唯一的一個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