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春秋義士2
字數:3548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悍臣 !
張儒沒有回答。
李百千自顧自道:“侯爺是做大事的,何必如此婦人之仁。百千一介書生,讀書十載,屢試不中。棄文從武,與人爭鬥,傷了根本,便再無一戰之力。
蹉跎數十載,也是而立之年了,要靠的,竟然是一幫在勾欄裏混飯吃的女子幫襯。世人看不起青樓女子,百千卻不然,不過是一幫跟百千一樣的可憐人而已。
百千不求和柳三變一般死後萬千女子相送,隻求死了之後,能夠讓侯爺親手在墓碑上寫上忠義二字。
像侯爺這樣的大人物,有用得著百千的地方,那是百千的榮幸。
多少人挖空心思想要往上爬,爬到最後,無非求的就是一個青史留名而已。
百千是個讀書人,也是個武夫,懂得道理,也懂得分寸。
再過三個月,百千也得變成一抔黃土,還不如留著有用之軀,為侯爺所用。
朝堂之上烏煙瘴氣,武文百官互相傾軋,侯爺更是起起伏伏。
然而侯爺這些年所作所為,那幫隻知道銀子和帽子的官員看不懂,老百姓卻是能夠看得懂的。
正東坊李二娘家以往隻有到過年的時候才能吃一頓肉,而今卻能夠一個月吃一頓肉了。為何?那是因為侯爺開了海禁,讓他家男人能夠做一個的行商。朝廷在各地設立驛站,文軒號更是為行商提供了保護。
各地商路暢通,山賊馬匪銷聲匿跡,皆侯爺之功也!
百千混跡市井之中沒有這次機會,百千怕是一輩子都無法青史留名。百千跪求侯爺,給百千一個機會。”
完,他真的跪了下來。
男兒膝下有黃金,特別是在一個已經在市井中混跡了不短時間的讀書人來,膝蓋上的東西,比什麽都重要。
能夠傲天子,蔑王侯的人,不是那種勞苦功高的勳貴、戰功無數的將軍,就是如李百千一般的市井民、山野莽夫、
“我...”張儒忽然覺得心裏堵得慌。
他似乎想到了大同城外那個跟著大同左衛作戰的人,那個名叫劉鵬的楚地讀書人,那個敢將長袍撕碎,提著彎刀殺韃子的讀書人。
眼前這個李百千,跟劉鵬何其相似。
“侯爺不做決定,百千還是要死。太史公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百千能重於泰山,還是輕於鴻毛,全在侯爺一念之間。”常威在張儒猶豫不決的時候,十分適當的加了一把火。
這把火,讓張儒徹底淪陷了。
他很是艱難的了頭:“我會親手把你的名字刻在曆史的豐碑上,如果我不死的話!”
一番沒有底氣的話,卻讓李百千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的堅持,終於還是讓這位侯爺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李百千不是什麽聖人,做不到舍身取義。他之所以這麽做,無非就是為了把自己的名字留在碑上。
就像那些為國而戰,死在沙場上的將士一樣,受後人敬仰。
張儒走了,他沒有留下來等待李百千的死亡,他不忍心看到一個義士就這麽死在自己的麵前。
常威微笑著對李百千道:“這位侯爺,跟咱們印象中的有些不同啊!”
李百千淡淡道:“以前都是道聽途,三人成虎的道理咱們都懂,就是有時候沒有注意而已。他是很不同,我希望他能夠越走越遠。”
常威從腰間抽出一把刀:“做好準備了嗎?”
李百千沒有一死之前的恐懼,反而還有心思跟常威笑話:“如果不是服毒會讓腦袋上的顏色發生變化,我還真不願意你用殺牲口的刀送我上路。來吧!好兄弟!早死晚死,總是要死的,路我已經選了,走下去才是正道。”
刀很,隻有中指長,但是刀很鋒利。
不管是山上的大蟲還是熊瞎子,這刀都能輕鬆的割開對方的皮膚。
這刀,是常威用來殺牲口的刀,也是用來殺人的刀。
他隻有一把刀,一把讓認識他的人都感到畏懼的刀,除了範無咎。
十分平靜的將李百千殺死,看著老友安詳的神情,等到血差不多流幹了之後,常威才用刀輕輕割下老友的頭顱。
這頭顱,他有用。
易容術對於常威來根本不算什麽,行走江湖的人,多一副麵孔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像常威這種刀頭舔血的人,最喜歡的不是跟官府鬥,而是戴著另外一副麵具出現在自己的仇人麵前,讓仇人感恩戴德。
起來,常威是一個有些心理變態的人。
跟這個時代的很多人不同的是,他心中堅持自己的道,這道到底是什麽,連他最好的朋友李百千都不知道。
今日,他就要為了自己的道,做出自己的選擇。
兩天,整整兩天時間,常威都是守著李百千的人頭。
人頭一發生變化,刀最後完成的時候,已經完全看不出李百千的臉跟張儒的臉有什麽區別了。
還有一天,還有一天就是張儒來拿人頭的時間,也是常威最後陪伴老友的時間。
這一夜,他提了一壺老酒,將李百千的人頭用石灰醃好,對著李百千的無頭屍體自斟自飲。
“兄弟,你先走,要不了多久,老哥就會下來陪你了。真的,你能夠做出這樣的決定,我心裏很不是滋味。可沒有辦法,欠人的需要還,而且咱們欠的而不是一兩條命。
那位侯爺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咱們現在也隻是看了個大概,黃泉路上你不會寂寞。如果他是兩麵三刀的貨色,大不了咱們回來找他就是了。
你這一路也算艱辛,就沒過幾天好日子,老子用了兩年的積蓄給你找了京城最好的窯姐踏踏實實伺候了你三天。走之前你還享受了這等樂趣,老子算是對得起你了。
罷了罷了,你都已經死了,老子那麽多廢話也沒用。反正,人早晚都是要死的,老子如果死了之後還能在石碑上刻上名字,不定我家那為老不尊的師父,得從墳頭跳出來去村西頭打一壺老酒。
咱啊,都是苦命的人,什麽......”
是夜,常威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