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樓的妓館。

    裏麵的女子，賣藝不賣身。

    她們專做達官顯貴的生意，一擲千金之事，在這裏屢見不鮮。

    其中三大頭牌，各個身懷絕技，琴棋詩書、丹青刺繡無一不精，身材相貌更是絕佳。

    藍鳳仙，

    就是其一。

    不同於另外兩位流落風塵的顯貴之後，她的來曆頗為神秘，更有傳聞她乃百花樓幕後老板。

    當然。

    在看客眼中，她與另外兩人最大的不同，是可以邀請入幕之賓。

    不過這位的眼光極高，看中的絕非金銀財富，也非身具高位，隻在意彼此有沒有緣分。

    夜。

    無星無月。

    城中暗寂陰冷。

    唯有百花樓所在長街，依舊燈火通明，花紅柳綠宴浮橋，紅燈翠竹招贅婿，夜夜新婚。

    “前輩。”

    燕如煙低著頭，慢聲道：

    “這裏多汙濁凡人，紅塵欲念情絲，我們要不要把人叫出來？”

    “不必了。”

    莫求抬眼，聲音淡漠：

    “走吧，莫要浪費他人的一番心思。”

    “……”

    燕如煙麵色發白，下意識察覺到不妙，張口欲言，見莫求已經邁步，急急跟了上去。

    百花樓喧嘩如初。

    一路行來，多有不雅之景。

    換做往日，燕如煙早就拂袖而去，現今卻隻能亦步亦趨跟著一人一狗行向僻靜後院。

    “噠……”

    莫求停步，看向前方那懸掛諸多紅燈的小樓：

    “既然來了，何不出來一見？”

    “呼！”

    庭院，陡起疾風。

    兩道人影出現在樓頂，其中一人身材魁梧壯碩，一雙虎目隔空怒瞪而來，大聲喝道：

    “兀那道人，昌修郡盧家上上下下三百餘人，是不是你殺的？”

    “嗯。”

    莫求點頭：

    “是我做的。”

    “你……”

    大漢似乎未曾料到莫求答應的如此痛快，聲音一滯，有些氣急敗壞怒道：

    “道友如此濫殺，真當我們緝法司不會插手不成？”

    “怎麽？”莫求慢聲開口：

    “你們也會在意凡人？”

    “凡人，死些倒是無妨。”大漢身旁，一位相貌俊美到詭異的男子負手而立，聞言搖頭：

    “但你不該殺我們合歡宗的人。”

    “合歡宗。”莫求點頭：

    “朝廷緝法司的人，原來也能與合歡宗修士站在一起，看來倒是在下有些孤陋寡聞了。”

    “哼！”

    小院一角，陰影蠕動，一人緩步踏出，還未開口，濃鬱的屍氣已撲麵而來，花草凋零。

    身如僵屍的言道友悶聲開口：

    “聽說，你要找尹師妹？”

    “天屍宗的人。”莫求側首，點頭道：

    “還有誰，都一起出來吧！”

    兩位相貌相差無幾的道人出現在身後，攔住退路，同時抱拳拱手，道：

    “山城韓武、韓文，見過道友！”

    “玉龍山莊雲璃，見過道友。”一位氣質端莊的美婦手持拂塵緩步行來，遙遙打了個稽首。

    “散人明空，見過道友。”

    最後一人氣息浩瀚，已近道基圓滿，身旁跟著位手持折扇的年輕人，麵露凝重看過來。

    燕如煙與那年輕人彼此對視，眼中都有喜意浮現。

    年輕人自是蘇桐，他朝著燕如煙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安心。

    “所以……”

    莫求垂首，聲音低沉：

    “你們要攔我？”

    “不然。”美婦雲璃搖頭，道：

    “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閣下與尹道友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若是能夠化幹戈為玉帛那是最好。”

    “還有小徒……”

    她看向燕如煙，道：

    “如煙，回來吧！”

    燕如煙麵泛欣喜，當即就想走過去，卻發覺自己就如被定在原地一般，不能動彈分毫。

    麵色，不由一變。

    “如煙！”

    蘇桐察言觀色，當即朝莫求怒道：

    “事到如今，你還想做什麽？”

    “可惜。”莫求沒有理會他的意思，掃眼眾人，遺憾搖頭：

    “給你們那麽長時間，我要找的人，還是沒來。不過無妨，這麽多人，總有人能帶我過去。”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陡然在原地消失不見。

    “轟！”

    前方的木質閣樓，陡然碎裂，樓頂兩人當即高高躍起。

    木屑紛飛之中，莫求單手前伸，五指扣住一個身著藍色襦裙、相貌精致女子的頭顱。

    正是百花樓頭牌，合歡宗弟子藍鳳仙。

    “不清楚？”

    神念一掃，此女記憶中的某些東西就被抽離出來。

    燕如煙說的沒錯，那單惡的心上人確實是藍鳳仙，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此女根本看不上渾身腐臭氣息的單惡。

    更從不過問單惡的情況，自也不知他在哪裏。

    也就是說。

    沒用！

    “彭！”

    五指輕捏，掌中姣好頭顱瞬間爆開，紅的白的四下飛散，隨即被一股無形之力吞噬。

    “爾敢！”

    上空的合歡宗道基見狀大怒，口中低喝一聲，白骨攝魂鈴當空震蕩，七情劍電閃而落。

    來自緝法司的大漢也口發不忿，長袖輕揮，一根鎖鏈當空繞來。

    “叮鈴鈴……”

    鈴聲震顫心神，引動人心欲念。

    莫求雖麵無表情，但此番既然是前來尋常，心頭自然積蓄著濃鬱怒氣，恰可引動出來。

    七情劍更能迷人心神，隻要出現刹那恍惚，都會命喪劍下。

    “叮……”

    飛劍毫無意外刺在莫求眉心。

    但下一刻。

    合歡宗道基卻是麵色陡變。

    “彭！”

    經由道基真火錘煉的上品法器就如撞在堅硬的隕星上一般，被其一震，當即四分五裂。

    鎖鏈也落在莫求身上，正欲朝內緊箍，卻嘩啦啦斷成無數截。

    至於那鈴聲，更是毫無用處。

    “小心！”

    韓氏兄弟雙眼一縮，體內法力猛催，偌大庭院陡起靈光，一個大陣隨即盡數籠罩此地。

    既然已經準備動手，他們自然做了完全準備。

    這三陰鎖神陣乃韓氏兄弟家傳之寶，隨身攜帶陣圖，可隨時隨地布陣，更有不菲威能。

    “嗯！”

    莫求腳下輕踏，正欲移動，就覺自己被萬千肉眼難辨的絲線死死纏住，憑生不弱阻力。

    “殺！”

    玉龍山莊的雲璃氣質端莊，下手卻是毫不遲疑。

    作為本地修行界有名散修，玉龍山莊能與合歡宗、天屍宗乃至血煞宗的修行之人交好，本身就非善類。

    手底下，豈會不染鮮血？

    燕如煙也的她真傳，交遊廣闊，堪稱女孟嚐。

    一聲嬌叱，極品法器玉龍神杖化作嬌夭神龍，當空一旋，裹挾雷霆萬鈞之勢猛衝被陣法限製的人影。

    同時口中低喝：

    “如煙，速回。”

    道基修士陡然，即使有陣法在，也定然波及甚廣，身在其中的燕如煙稍有不慎就會身死。

    “是！”

    燕如煙點頭，再次發力，卻發覺限製依舊還在。

    怎麽可能？

    在幾位道基修士的圍攻下，難不成那人還有餘力不成？

    燕如煙心生驚愕，回首看去，恰恰看到自家山莊傳承之寶玉龍神杖轟在莫求的身上。

    “彭！”

    “哢嚓……”

    一絲絲裂縫，出現在玉龍神杖之上。

    而莫求……

    竟隻是身軀輕晃。

    “唰！”

    場中人影一閃，燕如煙還未回神，就發現自己的視線不由自主的下移，一個熟悉的無頭屍體出現在視線內。

    這是誰？

    念頭轉動，無盡惶恐陡然浮現。

    “如煙！”

    心上人蘇桐的悲吼傳來，無盡黑暗徹底淹沒她的意識。

    “啊！”

    眼見燕如煙被一掌削去頭顱，屍骨崩散，蘇桐忍不住仰天怒吼，不要命的衝了上去。

    “小心！”

    “別！”

    他人的勸阻，猶在耳邊。

    剛剛衝上去兩步的蘇桐就覺心口一痛，垂首看去，不知何時身軀竟已被人一拳貫穿。

    一股灼燒之力，在前後通透的心口處浮現，隨即瞬間彌漫全身。

    “彭！”

    身軀轟然碎裂，化作飛灰。

    畢生所修的精氣神，盡皆被無形之力吞噬。

    兩位煉氣修士，隻是開胃菜，對於莫求而言，甚至不能讓丹田內蘊養的神兵有絲毫反應。

    身軀晃動，他出現在合歡宗修士身旁。

    七情劍被毀，此人體內法力正自激蕩不休，還未平複，就被人逼近，不由口發不敢怒吼。

    “不！”

    “彭！”

    平平無奇的一拳，卻帶有崩滅一切之力。

    護身法術、防禦法器，乃至千錘百煉的肉身，一擊之下盡化覓粉，與煉氣修士一般無二。

    “快動手！”

    天屍宗的言道友麵色僵硬，此即也忍不住眼眶跳動，大吼一聲，五指輕抬，地底炸裂。

    “唰！”

    “唰！”

    一頭頭千錘百煉的金甲屍魚貫而出，更有兩頭堪比道基修士的遊天飛僵呼嘯著纏向莫求。

    韓氏兄弟更是麵色陰沉，全力以赴催動陣法。

    “彭！”

    “砰砰！”

    莫求的移動速度似乎並不快，被僵屍接連撞上。

    奈何……

    不論是金甲屍還是遊天飛僵，任憑它們爪刺、牙咬，依舊不能讓莫求身上多一絲白痕。

    反倒是莫求的一拳一腳，僵屍無不粉碎。

    幾圈過後，場中就是一空。

    “唰！”

    人影一閃，莫求出現在韓氏兄弟身邊，大手一揮，兩兄弟齊齊吐血，身軀就如被利刃削切一般斷成兩截。

    明空見狀麵色大變，隨手朝後扔出一枚神雷，身形一閃，遁法全力施為就要朝外逃去。

    恐怖！

    對手雖然沒有祭出法器，但肉身之強，簡直非人。

    舉手抬足間爆發的巨力，竟能任意拿捏道基修士，崩碎法器、轟散肉身，如同兒戲。

    不可力敵！

    “轟！”

    神雷在背後炸開，傳來滾滾氣浪。

    此類已是明空壓箱底的手段，就算是道基圓滿修士正麵挨上一記，也絕無幸免可能。

    但現在。

    他甚至無需回頭看，也知道不會起到多大作用。

    隻求拖延一下那人的速度，讓自己能夠……

    “噗！”

    明空身軀一僵，遁光定滯半空，緩緩垂首，胸口處赫然多出一個朝前高高鼓起的拳印。

    不……

    “彭！”

    一個接一個，接連爆開。

    道基修士海量的精元填充養兵法，丹田內的神兵終於有了些許雛形。

    隨手捏死天屍宗的言姓道基，莫求冷眼看向麵色慘白，身軀瑟瑟發抖的緝法司大漢。

    短短片刻，其他人已然盡數死絕。

    除了他。

    無一幸免！

    不論男女，不論修為高低，盡皆被麵前這位麵無表情、一臉滄桑之人屠戮的一幹二淨。

    “你……”

    自知難逃一劫，大漢唯有牙關緊咬，怒瞪看來：

    “他們背後的人，不會放過你的！”

    “天屍宗似乎有個駐地，你應該知道在哪裏吧？”莫求沒有理會他的威脅，淡淡道：

    “帶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