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有崽(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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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到仙君竟然也會感染風寒,  我還以為修仙之人都不會生病呢。”
    青竹適當出聲,讓自己參與進大家的話題裏。
    “修仙隻是修習術法,頂多壽元要比一般的人長一些,  但本質上還是凡人。”
    左佑忠聽到青竹的話後,  對其簡單解釋了一下。
    “原來如此。”
    “不知仙門收徒都有什麽要求,  在下對修煉亦有些興趣。”
    “那不行了,  像我們都是從小就被宗門收為弟子的,  你如今的年齡就算想進入宗門,  所學的也隻能強身健體。”
    開口的是寧壇,之所以各個宗門招收弟子的時候對年齡有著嚴格的要求,是因為年紀越小,可發展的方向就越多。修引長老們會根據你的具體表現,  教你不同的術法。
    他們當中有純粹的劍修,也有符修,更有音修。擅長的領域不同,修煉的內容也不同。
    幾人在談話之間,並沒有注意到話題原本由湖黎身上漸漸轉到了青竹身上。大家甚至還談起了普通人修習會有什麽益處,到最後,青竹已經跟其他幾位弟子約定,  要跟他們學一兩招防身術,以免日後碰見之前那樣的事情,  到時候也好有點自保能力。
    東山離他們住的地方還有段距離,  幾人吃過早飯後,就又再次趕路了。這回他們當中多了一個青竹,商議過後,大家都決定一人捎對方一段路,當然,  這其中並不包括簾沉和湖黎。
    “看來東麵確實不太對勁。”
    還沒有到達東山,僅僅是往東麵又走了點距離,他們在雲頭之上就能感受到一股鋪天蓋地的陰邪之氣。
    秦衣帶著青竹,麵容嚴肅,在看到底下連樹木都受到影響,變得一片枯黃時皺眉出聲。草木是集靈氣所生,如今東麵邪祟做亂,致使靈氣盡滅,故而它們也死氣沉沉的。
    “這比咱們上回碰到的還要棘手。”
    在秦衣旁邊的一名弟子感受著這氣息,麵帶焦慮。
    “說不定就是看上去厲害了些,咱們都還沒交上手,怎麽先擔憂起來了。”
    寧壇覺得他的這些師兄們都還挺有特色的,像剛才那位師兄,不管遇到的事情是大還是小,首先都要急一急。隻是急又沒用,再說他們還有大師兄跟湖師兄呢。
    “正是,在下也以為以各位仙君的實力,定能降服這精怪。”
    青竹也一同打氣,他這番討好賣乖的樣子,盡管湖黎看不見,可耳朵卻是能聽到的。因此好好的行著路,湖黎突然又往簾沉那邊移了過去。
    兩人本是並排同行的,這會兒更近了些,若瞧不清楚,甚至會以為他們是手牽著手的。
    “累不累?”
    簾沉轉頭看著湖黎,昨天對方隻睡了不到兩個時辰,現在行了也有半日光景,放在平時,肯定要跟他喊累了,今天倒是一直憋著。
    實際上湖黎隻是不想被青竹比下去,對方看著嬌嬌弱弱的,他要是一下子也喊累,不是就變得跟青竹一樣了嗎。雖然他們一個是普通人,一個是修仙之人,根本就沒有什麽可比性。
    然而聽到簾沉這樣問他的時候,那些攀比的心思一下就沒有了。
    他跟青竹又不同,他累也是簾沉造成的。
    “累了。”
    兩人離得近,所以湖黎回答的聲音也就小上一些,還有些發軟。
    他剛剛答完,簾沉沒打什麽招呼,就直接攬過他的腰把人帶到了自己身前。如果是別人,可能還會被這樣的動靜嚇到,隻是湖黎卻一點都不害怕,因為他是全然相信著簾沉的。
    還沒等站穩,他就直接往後靠了靠,嘴角更是抑不住的翹起。垂在身側的手也悄悄拉了拉簾沉,這回是真的牽上手了。
    後麵的人並不能看到前麵具體的情形,不過兩人都行至一處了,大概也是能知道大師兄在帶著湖師兄趕路。想到後者今早感染了風寒的事,這樣一看也沒什麽不對勁。
    但大師兄是不是有些過於寵著湖師兄了,就寵的還挺讓他們嫉妒的。
    寧壇跟其他邏輯自洽的人不同,他手頭的法術在兩個人走到一起的時候,差點失靈。他看出來了,大師兄這是根本就沒打算在其他人麵前掩飾自己跟湖師兄的關係,隻是這裏除了他以外,其他師兄們壓根就沒品出味來。
    想了想,他歎了個氣,又繼續前行了。
    -
    “仙君留步。”
    青竹原本是打算故意跟簾沉走得比較近,以此來刺激湖黎,從而讓他們發生內訌。隻是他這幾日不要說跟簾沉走得比較近,就連跟對方搭話的機會也沒能找到。
    這日還是休息時間,湖黎因為血脈覺醒進入尾期,所以近幾日都要呆在房裏鞏固,因此才終於被青竹找到單獨跟簾沉說話的機會。
    就跟湖黎總是要住在簾沉的隔壁一樣,青竹也總是會住在簾沉的斜對麵,時刻關注著對方的動向。簾沉在房間裏幹什麽他看不到,但簾沉什麽時候出來,他卻是一清二楚的。
    為了防止湖黎聽到他的聲音提前出來,青竹說這話的時候還特意掐了個決,好叫除了簾沉以外,其他的人都聽不見。
    簾沉的腳步倒沒有因為青竹有所停頓,他不過稍微看了一眼對方。置於眾人當中的簾沉是溫潤有禮,容易接近的,但單獨狀態的簾沉跟湖黎沒有太大的區別。
    他們都是一般人沒辦法輕易接近,疏離而冷漠的。
    簾沉看青竹的那一眼非常淡,可目光好似穿透了他整個人,讓對方所有的偽裝和掩飾都無所遁形。
    青竹不由自主的僵硬了一瞬,不過簾沉也就看了這一眼,很快又收了回去,這才叫他重新恢複過來。
    “青竹雖然跟在仙君身邊的時日不多,可卻為您的仙姿所拜服。”
    他講話溫雅,將那副公子氣表現得淋漓盡致,同時目光中又添上了一抹恰到好處的崇拜,以增加話裏的真實性。
    不過簾沉還是沒有跟他說話,連一些禮節性的回複都沒有。
    “湖仙君一定也很喜歡您吧,我看他平日總是跟在您的身邊。”
    喜歡這兩個字被他念得很坦蕩,就連表情也是那副坦蕩的樣子。青竹是看簾沉怎麽也不回應他,所以有意想利用湖黎叫他心慌一下。
    在他看來,湖黎每晚都要悄悄摸進簾沉的房間,兩人肯定保持著不可告人的關係,說起來,這裏麵也有他的一份手筆。當日湖黎中了他的妖毒,必然會跟簾沉成就好事。而簾沉身為碧霄宗的大師兄,卻是不一定希望別人發現兩個人的關係的。
    上次湖黎的妖毒發作,簾沉關門的時候發現他的房門開了一道縫隙,實際上也是青竹有意讓對方發現的。
    他就是打的讓簾沉知道他清楚兩人關係,並且還可能因為一時疏忽講漏嘴的主意。要是簾沉不知道,他還怎麽利用湖黎讓對方感到慌張呢。
    不過青竹打錯了算盤,他不僅沒看到簾沉有絲毫的驚慌失措,反而還看到對方似笑非笑了一下。
    “他確實很喜歡我。”
    是大方承認,更是不懼他人看破。
    “大師兄,你們在聊什麽呢?”
    寧壇的出現打斷了青竹接下來的話,同時也讓房間裏的湖黎聽到了外麵的動靜。尤其是下一刻青竹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他連內息還沒調整好,就想要往外衝。
    索性覺醒的血脈強悍,不然以他這樣的做法,當場就要吐出血來。
    隻是身影站起來,往門口走了兩步後,湖黎卻又頓住了。他的兩隻手還放在門上,然而始終沒有拉開那扇門。過了半晌,兩隻手放下,他重新走了回去,並將剛才亂掉的內息調整好。
    這天直到入夜,湖黎也沒有出現在眾人麵前。就連簾沉將晚飯給他送上來,他都沒有開門。
    不過夜深人靜時,他又出現在了簾沉的房裏。不是走的正門,而是直接由自己的房間瞬移到了對方的房間。
    湖黎也沒發出聲音,就跟一尊雕像似的,站在床頭守了簾沉一夜時間,然後什麽也沒做就回去了。
    一連幾天,白天看著都沒什麽變化,就是晚上也不黏人,總愛偷偷摸摸的看著簾沉睡覺。
    “阿黎看了我好幾天了,還沒看夠嗎?”
    簾沉睜開眼睛,把因為被發現想要跑走的人拉進了懷裏。
    “為什麽要跑?”
    “那天聽到了什麽?”
    那天,就是青竹找機會跟簾沉說話的那天。湖黎的眼眸原本還是平靜的,是強行克製下的平靜。
    這幾天來,他時刻回想著自己跟簾沉如今的關係。大師兄喜歡他嗎,還是僅僅為了責任?
    下山的時候,簾沉親口跟他說,總歸是要對他負責的。他對於簾沉而言,隻是一個責任,但青竹就不一樣了。
    青竹,他是大師兄……
    湖黎眼裏的平靜瞬間就被打破了,他不再克製自己,即使對於大師兄而言隻是一個責任,可他也還是大師兄的,這輩子跟大師兄有糾葛的,隻有他一個人。
    他帶著一種凶狠吻上了簾沉,將人死死摟著,連點喘-息的時間都不留給彼此。可親完人以後,他的眼睛都紅了。
    是委屈的泛紅。
    “大師兄,你喜歡我嗎?”
    “嗯。”簾沉同對方耳-鬢-廝-磨著,“喜歡。”
    這時候的喜歡更給人一種意-亂-情-迷之下隨口的許諾,可湖黎要的並不多,他隻要聽到簾沉說喜歡自己就夠了。
    “我也喜歡你。”湖黎又抱住了簾沉,“好喜歡好喜歡。”
    在青竹的刺-激之下,往常湖黎隻會在他們投宿客棧的時候趁著天黑偷偷來找簾沉,並且十次有五六次也不會發生什麽。但最近不管他們住不住客棧,隻要天一黑,湖黎一定會準時去找簾沉,每晚都還要得厲害。
    有時候累到不行了,他也總是要勾著人再來一次。就連睡夢裏,也不要簾沉離開,死死地纏著對方不放。
    隨著東山越來越近,湖黎鬧得也更凶,看上去不是單純想要,更像是在害怕。他在以跟簾沉親近的方式,來打消心底的害怕。
    不過每每簾沉問起他的時候,湖黎總是不回答。他沒辦法回答,要怎麽說呢,難道要直接跟簾沉說,他在害怕有一天大師兄會移情別戀,喜歡上青竹嗎?
    寧壇覺得簾沉不可能會喜歡上青竹,可前世的時候,不就是這樣嗎。所有人都覺得青竹跟大師兄隻是萍水相逢,誰也沒想到,身為碧霄宗的大師兄,簾沉竟然就這樣一頭栽下去了。
    當初湖黎之所以會知道原主對他不過是虛情假意,也是因為不小心聽到了原主跟青竹的談話。對方大約是覺得原主對湖黎太好了些,所以鬧了點脾氣。
    原主為了哄青竹,就把他為什麽會對湖黎好說了出來。不管是一開始,還是現在,原主對湖黎從來都是虛情假意,沒有半分真心。
    湖黎也就是在他們抵達東山的時候,徹底入魔。
    當日青竹跟簾沉搭話好似一個契機,他點燃了湖黎內心深處的害怕。即使簾沉從不曾對青竹假以辭色,可湖黎緊繃的神經也沒有放鬆。
    從前他不想回碧霄宗,想帶著簾沉直接去一個沒人的地方,現在他卻希望盡早回去。因為碧霄宗不留凡俗中人,也不會收超過年齡的弟子,這樣一來,青竹也就沒辦法再跟在他們身邊了。
    這個念頭仿佛給湖黎打開了另一個思路,他們這次下山是為了解決作亂的人,那麽,他幫簾沉把這個人殺掉,所有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隻要殺掉那個人。
    青竹萬萬沒想到,自己接近簾沉的計劃不僅沒有使湖黎跟對方自相殘殺,反而還提前了自己主人的死期。在又一次跟簾沉糾纏完畢後,湖黎就偷偷去了東山。
    他的血脈不受天地規則束縛,想要去哪裏,隻需要心念一動,就可以立即達到那個地方。
    之前知道他們要來,東山在青竹跟他主人的布置下多了許多陷阱。隻是這些東西在湖黎麵前,就好像是紙糊的老虎,毫無用處。
    在這世間唯一能跟湖黎的血脈相抗衡的,就隻有即將出世的大妖。青竹的主人尚且隻是這大妖的一名隨從,又怎麽會打得過湖黎。即便他從大妖那裏借來了點力量,最後也還是被擊得魂飛魄散。
    青竹的主人當年也是出身仙門,不過他心術不正,以至被趕了出來。他對此極為不服,卻又無力跟修仙之人抗衡,最後墮魔,成了大妖的走狗。
    東山出事的時候,不光是青竹有所感應,簾沉一行人同樣察覺出了異常,主要是湖黎鬧出的動靜太大了些。
    “大師兄,東山……”
    “你們留在此地,我過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大師兄不給寧壇以及其他人說話的機會,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他知道湖黎偷偷去了東山的事,之所以會允許,跟這個世界的隱藏劇情有關。
    原劇情裏,湖黎祭獻陣法後會打敗大妖,是因為他的身世與其有關聯。大妖不是別人,它是在湖黎降生的時候,伴隨著對方一同出生的世間邪念。
    湖黎的母親是大地之母轉世,在生下湖黎的時候,恰逢難產。因此她動用了秘術,向世間生靈借了力量。有正必有邪,這裏麵自然也就包括那些邪念。
    隨著湖黎長大,邪念也越來越多,在吸取著他身上的生氣。幸好湖黎的父母發現得及時,將這邪念封印了起來,而兩人也正是因此喪命。
    某種程度上來說,湖黎跟邪念同氣同枝,二者是此消彼長的。湖黎的血脈想要真正覺醒,就必須將這邪念也一同煉化掉,同樣的,他想要活下去,也必須將邪念殺死。
    這件事隻有湖黎自己可以做到,而今晚正是這個時機。幫助大妖現世的人利用人類精氣,讓對方的封印有了鬆動。按照原來的時間線,大妖過不久就會衝破封印,出現在人世間。但他沒想到事情從青竹開始接近簾沉的時候就發生了變化,湖黎提前到了東山。
    他不僅解決了幫著大妖到處作惡的人,還將罪魁凶手也一並斬殺了。簾沉趕到的時候,湖黎正從封印當中出來,封印裏麵已不見半分妖氣,不過他身上卻沾了不少邪氣。
    是大妖消散之前給予對方的最後一擊,它看出湖黎有心魔,所以想要從這上麵毀了他。
    除去邪氣,湖黎身上還受了不少傷,尤其是背部,已經模糊一片,似乎沒有半塊好地方。不過他卻是沒有什麽感覺一樣,隻笑著走近那仙風道骨的人。
    “簾沉,我幫你把它們都殺了。”
    是幾近殘酷的笑,眉眼勾著邪佞,讓人有些懷疑他是不是下一刻也要對簾沉動手。
    湖黎確實動手了,他的手撫上了簾沉的脖子。
    “你開心嗎?”
    “不過我還有件事沒做。”
    他眉眼一挑,不知道什麽時候跟過來的青竹身影頓時顯現了出來。
    “現在,你幫我殺了他好不好?”
    湖黎有心魔,這心魔就是青竹。當青竹的主人死了後,對方身上隱藏氣息的東西也就沒有作用了。
    故而他的真實身份無論是簾沉還是湖黎,都能輕而易舉的看出來。
    說話之間,湖黎幹脆倚在了簾沉身上,當著青竹的麵,同對方無所顧忌的親近著,甚至還舔了舔對方,帶著些妖精習氣。
    “好。”
    簾沉的回答讓湖黎頓了頓,稍後一串的笑聲就從他的嘴裏溢了出來,他看上去分外高興。
    “那麽現在就動手吧。”
    青竹雖然是藥草成精,可他幫著主人也已經做下不少惡事,死有餘辜。簾沉並不曾猶豫,他隻是伸手遮了遮湖黎的眼睛。
    整個過程裏,青竹連多餘的聲音都沒有發出。
    “簾沉,你喜歡我的,是不是?”
    “是。”
    同樣不帶猶豫的回答讓湖黎更加高興了,他身上還流著血,可動作間卻是不管不顧的,他就這樣帶著簾沉直接回了碧霄宗,到了屬於兩人的空間內。
    “你身上受傷了。”
    “沒關係的。”
    簾沉想幫湖黎上藥,可後者卻不願意停下,他是破碎的,但在青竹被簾沉殺死的那一刻,他又是完整的。
    “阿黎。”
    “不要停下來,我想要繼續,你繼續。”
    簾沉按著他的動作使得湖黎掙紮了起來,他不想停下,他想要知道這是不是真實的。他掙紮的力氣大,身後的傷口還沒來得及愈合,就又裂了開來。
    是瘋狂而無理智的索-要。
    “我不走,就這樣幫你上藥,不動了好不好?”
    湖黎身上的傷看著可怕,但簾沉知道,這是對方故意折騰的自己。仿佛身上越痛,就越能讓自己清醒。
    “上完藥我們再繼續,不然我會擔心的。”
    簾沉吻了吻湖黎,他褪去了屬於大師兄的溫柔,還是那張臉,可整個情緒看上去淡了許多,而從另一個角度,又好像濃了許多。
    湖黎終於順從了一點,他不再掙紮,讓簾沉以這樣的姿勢,替他清理了傷口,又抹上了藥膏。
    藥膏並不是碧霄宗的,跟簾沉總是給他擦的藥相似。那些看著可怕的傷口不消一會兒,就徹底愈合了。
    再次繼續之前,簾沉看著湖黎,又說了一句帶有契約性的話。
    “簾沉永遠都會是湖黎一個人的,誰也搶不走。”
    他知道他的害怕,他幫他破了心魔。
    話音落下後,兩人周身光芒大現,下一刻,湖黎就感覺他跟簾沉的關係更加緊密了。不是身體上的距離,而是那種他能夠隨時隨地感覺到簾沉,天地規則施加在兩人身上,承認他們關係的緊密。
    與此同時,湖黎還在簾沉的眼眸裏看到了無止境的,獨屬於他的溫柔。
    ……
    湖黎由於精神消耗太大,加上徹底確認了簾沉的心意,所以沒一會兒就累了。在對方喊他洗澡的時候,熟悉的環境和混沌的意識叫他以為自己還是今水。
    他軟軟綿綿地朝簾沉伸了伸手:“大師兄,抱。”
    奶呼呼的語調,直到他睡下為止,都沒有發現任何不妥。不過湖黎並不知道,由於他故意弄傷自己,所以簾沉在心中又給他記了一筆賬。
    -
    在簾沉整晚未歸後,還留在東山境地內的寧壇等人終於發現他們的湖師兄也不見了,一直跟在他們身邊忙前忙後的青竹同樣不見蹤影。
    不過還不等他們著急,簾沉的消息就傳了過來,讓他們不用再去東山,直接回碧霄宗。關於青竹的身份,簾沉也都在消息裏全部說了出來,同時還有東山的事情已解決這樣的字眼。
    眾人雖然摸不著頭腦,不清楚裏麵的內情,但也還是當即收拾了行李回去。
    對於青竹的真實身份,他們其實也沒有多驚訝。碧霄宗的弟子又不是蠢貨,青竹簡直是渾身破綻的出現在了他們眼前,之所以會帶著對方,也不過是想利用他找到背後作祟的人。
    大家表麵上對青竹十分友好,可誰也沒有真的泄露什麽機密。
    大妖死了,碧霄宗的掌門人當然也會感覺到。他這麽多年精心構建的陣法在大妖死去的瞬間就失去了所有的效力,成為一個無用之陣。
    他掐指一算,尚未算清裏麵的原由,就先知道自己的大弟子已經跟湖黎在一起了,兩人還有了肌膚之親。閉關多年的掌門人終於出關了,而他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讓簾沉放棄對方。
    “師尊,弟子不願意。”
    “他身上邪氣尚存,你如何知道他日不會出現第二個大妖?”
    正邪不兩立,身為除妖伏魔的碧霄宗掌門人,他並沒有因為湖黎殺死了大妖而放鬆。在他看來,湖黎的出生本就是不應當的。
    他跟邪念此消彼長,現在是他處於上風,所以邪念消失不見。可邪念在徹底消散前,還給自己留了後路,就是如今尚存在對方身體內的一抹邪氣。
    隻要湖黎處於下風,那邪念就能從湖黎的體內得到滋養,從而壯大,成為危害一方的存在。屆時跟湖黎在一起的簾沉也會同樣沒命,成為他最好的養料。
    “我相信阿黎,他不會的。”
    隻要湖黎堅定本心,就不會給那抹邪氣可乘之機。
    “你相信,我並不相信。”
    “簾沉,你還不明白嗎,隻要他活著,對於世間總是一個隱患。而現在,隱患會不會被放出來,關鍵在你。”
    “隻要你殺了他,你還是我的親傳大弟子。”
    聲音不疾不徐,卻將重壓放在了簾沉身上。
    “弟子恐怕要讓師尊失望了。”
    “即便是要搭上這條性命,也甘願嗎?”
    “甘願。”
    簾沉釋然一笑,這在大師兄的臉上並不經常見到。
    等到寧壇等人回到碧霄宗的時候,還沒來得及問簾沉當日在東山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就先聽到大師兄跟湖師兄雙雙叛出師門的消息。不僅如此,掌門人還派人去圍剿了兩人。
    寧壇的第一反應是難道大師兄跟湖師兄的事情被掌門人發現了?可就算掌門人不同意,也不會直接把兩人趕出宗門啊。
    在不解當中,他主動請纓,前去捉拿如今已經成為門派叛徒的大師兄跟湖黎。
    “大師兄,我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掌門人向來疼您,您跟我們回去吧。”
    “還有湖師兄,您也跟大師兄一起回去吧。”
    四周都是碧霄宗的弟子,兩人被圍在正中間。以他們的身手,是能夠突出重圍的,可不免會打傷曾經的同門。
    湖黎不在乎,但他不想簾沉日後自責,所以沒有貿然出手。此時聽到寧壇的話,湖黎沒有回答,他隻站在簾沉身邊,將人的手牽得緊緊的。
    這下子兩人的關係已經不言而喻了,在場除了寧壇以外,其餘弟子或多或少心中都驚駭了一下。
    “我心意已決,不必多說。”
    簾沉拒絕了寧壇,他看上去像是要動手,但掌門人的身影卻突然出現了。
    “參見掌門人。”
    “參見……師尊。”
    簾沉眼眸當中似有幾分複雜,不過牽著湖黎的手並沒有鬆開。
    “你既然還叫我一聲師尊,又為何不聽我的話。”
    掌門人又將上次兩人談話的內容複述了一遍,隻要簾沉殺了湖黎,那麽他依舊還是碧霄宗的大師兄。
    “掌門人,湖師兄他犯了什麽錯?”
    別的弟子聽著掌門人跟簾沉之間的對話都一言不發,隻有寧壇抬起了頭。他不明白湖黎究竟犯了什麽錯,以至於掌門人要逼著大師兄去殺對方。
    大師兄那麽喜歡湖師兄,這與誅心何異?
    “退下。”
    寧壇的話才說完,掌門人的威勢就直逼而來,讓他再也開不了口。
    “簾沉,你可想好了?”
    “回師尊,弟子已經想好了。”
    他叫的是師尊,自稱也是弟子。包括寧壇在內的幾名弟子都以為大師兄要遵從掌門人的命令,殺了湖黎了。
    隻有一個人不覺得,那就是湖黎自己。
    就算簾沉鬆開了他的手,轉身麵對著他,他也仍舊沒有懷疑。
    他們是世間最最心意相通的人,他們完全信任著彼此,哪怕簾沉真的舉劍襲向了他,湖黎也都會閉著眼睛接受。
    因為他相信,簾沉做的每件事都有自己的理由。
    “大師兄——”
    寧壇不能向前一步,他看到簾沉抬手,怕對方會做出將來後悔的事,聲音叫得有幾分急。
    而下一刻,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簾沉抬手並不是要對付湖黎,他直接摟住了對方的腰向後退了幾十米,在擊退了一名弟子後離開了重圍。
    離開以前,還對掌門人留下了幾句話
    “師尊想要以人性考驗阿黎,但弟子並不覺得這場考驗有何意義。”
    “我會一直陪在他身邊,還請師尊安心。”
    當日簾沉在跟掌門人談話的時候,對方提了一個要求,如果湖黎在麵臨生死的那刻,也仍然保持本心的話,那麽他就成全兩個人。
    也就是說,這場圍剿本質上是對湖黎的一場考驗。
    但簾沉沒有遵守原本的約定,他不需要讓湖黎接受這樣的考驗,也不需要讓湖黎得到掌門人的認可。
    他知道,對方在意的隻有他。
    “掌……掌門?”
    變故隻發生在一瞬間,其餘的弟子見此通通都有些無措。
    算起來,在場最淡定的到最後竟然是掌門人自己。簾沉的決定並不在他的預料當中,可又不令他感到意外。
    也是,又不是真的被他教養長大的那個人,怎麽還會對他百依百順呢。
    “碧霄宗大弟子簾沉,於斬殺妖魔中不幸喪命,都記下了嗎。”
    “弟子等,記下了。”
    碧霄宗掌門人自來就以拯救天下為己任,比起眼前的弟子,他心中更多的是天下的安危。
    就算是原主,他在對方身上傾注的感情也隻比其他人多一點而已。
    生老病死是常態,掌門人算到原主並不是被奪舍,一切都是因緣造化,故而也沒有多加惋惜。
    簾沉跟湖黎的離開,對於碧霄宗來說仿佛沒有什麽變化。但由於簾沉的死是掌門人親自蓋章的,所以底下那些弟子也不敢多加妄議兩人。
    他們頂多就是在心內感慨一下,怎麽大師兄和湖師兄就在一起了呢。
    倒是跟著兩個人一起下過山的幾個人後知後覺的,終於品出了味。他們當時還覺得大師兄對湖師兄過於寵著了,現在回想一下,自家道侶,能不寵著嗎?
    他們品出味後,還紛紛找到寧壇,問對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當然是知道了,可大師兄跟湖師兄人都不在了,寧壇微笑了一下,並沒有說什麽。
    他就是突然想起大師兄有段時間總是抱著一個小師弟來食膳殿,可他後來怎麽找也沒有找到那名叫今水的小師弟。
    是在很久很久以後,某一天突然的靈光乍現,寧壇終於想明白為什麽自己曾經在見到今水的時候會覺得對方有些眼熟。
    那眉毛,那眼睛,那鼻子嘴巴,活脫脫不就是一個湖師兄小時候的模樣嗎?
    而且今水,不就是簾沉名字的一半。
    種種跡象加起來,讓他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不過已經是一派長老的寧壇沒有再去求證這個猜測,有些事情,放在記憶裏更美好。
    -
    湖黎被大妖留在身體內的邪氣在他跟簾沉成親以後就消失了,同時他還發現原來簾沉早就知道今水就是自己的事情。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成親過後的第一天,湖黎趴在簾沉懷裏問道。
    “你是我從小帶著長大的,怎麽可能會認不出來。”
    “原來你一早就知道了。”
    簾沉認出了自己,這個訊息讓湖黎整個人都明亮了起來。
    “那你怎麽不拆穿我?”
    “我想你沒說,可能是有什麽難言之隱,所以就幹脆配合你演戲。”
    “而且阿黎變成小孩子很可愛。”
    “那你喜歡今水,還是喜歡我多一點。”
    “都喜歡。”
    是符合湖黎期待的回答,他嘴角勾了勾,又壓了下去。
    “既然這樣的話,在秘林裏麵,你是不是也沒生氣啊?”
    “嗯,我當時隻是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麵對你,而且後麵的時候,我並沒有被你控製。”
    在秘林裏發生的一切,都是簾沉在自主意願下做出的。
    湖黎的臉上慢慢爬出了紅雲,假如簾沉沒有被他控製的話,也就代表對方將他所有的反-應都盡收眼底了。
    那麽,之前……
    仿佛是知道湖黎心中所想的一樣,簾沉又開了口:“之前你施法的時候,我也沒有被控製。”
    之前湖黎三更半夜,偷偷摸摸跑到簾沉的房裏,抱著他親-親-蹭-蹭的,同樣被簾沉知道得一清二楚。
    湖黎這下變成火燒雲了。
    “阿黎這麽喜歡我,平時有沒有偷窺過我?”
    簾沉在他耳邊問道,聲音很輕,可帶起了一陣小小的氣流,讓湖黎忍不住縮了一下。
    “有。”
    “都偷窺過我什麽?日常起居,還是……偷窺我洗澡?”
    “你什麽都知道!”
    湖黎爬到了簾沉身上,氣呼呼當中藏著許許多多的害羞。他像是要把簾沉這種掌握比下去一樣,開口就是更加直白的話。
    “我不僅偷看你洗澡了,還……”
    還起了特別大的反-應,憋了大半夜才退下去。
    “那怎麽不自己動手?”
    “我不想。”
    “為什麽?”
    “我隻想讓你碰,我自己也不行。”
    湖黎乖乖的答道。
    這副乖到不像話的樣子讓簾沉親了親他:“阿黎是不是還有一次妖毒沒解?”
    其實妖毒早就對湖黎沒什麽影響了,可他聽了簾沉的話,還是順著對方的問題點了點頭,並且把人摟住了。
    “這回要解久一點。”
    “你哪一次不久?”
    “反正要比之前都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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