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8章 縣宰服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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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sp;“亡命之賊?世道若好,誰願意當亡命之徒?我們也想卸甲歸田,抱著妻兒共享人倫。”

    &esp;魚禾低聲歎息了一句。

    &esp;縣宰倒也沒有懷疑魚禾有沒有妻兒,以魚禾的年紀,在新朝,有妻兒那也正常。

    &esp;縣宰瞥了魚禾一眼,咒罵道:“要是前方的將士,都像你們一樣,做了亡命之賊,那你們一輩子也別想共享人倫。”

    &esp;魚禾有些意外的看了縣宰一眼,“你倒是有眼界。”

    &esp;縣宰話裏表述的意思很簡單,國破家必亡,沒有國那有家。

    &esp;如此簡單的道理,很多人卻不懂。

    &esp;魚禾沒想到縣宰居然懂。

    &esp;縣宰哼了一聲,沒有搭理魚禾。

    &esp;魚禾問道:“那你去過前方嗎?看過西南各處的戰場嗎?”

    &esp;縣宰挺起胸膛,傲然道:“本官不僅是平夷縣宰,也是平夷校尉。”

    &esp;這是新朝的特色。

    &esp;王莽在改製的時候,給各地主官都添了兼職。

    &esp;縣宰大部分兼任著校尉職,郡大尹大部分兼任著將軍職。

    &esp;魚禾又問,“那你去過西南戰場?”

    &esp;縣宰有些語塞,瞪了魚禾一眼。

    &esp;魚禾繼續道:“你知不知道,馮茂率領著十萬大軍抵達西南,沒有戰多久,就帶著精銳退回了巴蜀。留在西南戰場上的隻有巴蜀等地的郡卒、更卒、縣卒、罪囚等。

    &esp;馮茂躲在巴蜀橫征暴斂,巴蜀的兒郎們卻要在西南麵對句町人和滇人的侵襲,煙瘴之毒的侵害,蛇蟲鼠蟻的撕咬。

    &esp;短短數月,死在煙瘴之毒下的巴蜀兒郎超過了數萬。

    &esp;屍骸堆成了一座又一座屍山,無人料理,無人掩埋。

    &esp;狼蟲虎豹圍繞著屍山大肆咀嚼。

    &esp;殘肢斷臂被它們拖的到處都是。”

    &esp;“夠了!”

    &esp;縣宰麵色難看的製止了魚禾繼續說下去。

    &esp;縣宰又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西南的慘劇。

    &esp;隻是並沒有親眼見過,並不知道西南的慘劇倒地有多慘。

    &esp;魚禾寥寥數語,已經勾起了他無數聯想,他已經想到了那種悲慘的畫麵,所以他不願意再聽。

    &esp;魚禾盯著縣宰,沉聲道:“你聽都聽不下去的慘狀,卻是我們每天睜開眼都要麵對的。你告訴我,我們不逃,我們怎麽辦?

    &esp;在西南等死,還是跟野獸為伍,共食屍山?”

    &esp;縣宰瞪著眼珠子,咬著牙,顫抖著,一字一句的道:“你們是兵,縱然是死,也得死在戰場上。”

    &esp;魚禾起身,指著巴蜀所在的位置,惱怒的道:“他馮茂若是帶著精銳坐鎮西南,跟句町人和滇人擺出不死不休的架勢,我們兄弟們縱然葬身西南,也無怨無悔。可是他馮茂都逃了,不僅逃了,還在背後禍害我們的妻兒父母。

    &esp;你讓我們怎麽無怨無悔的在戰場上撕殺?”

    &esp;縣宰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半句話。

    &esp;終究是馮茂理虧、終究是朝廷理虧,負了在前方撕殺的將士們。

    &esp;縣宰不是那種不要臉的人,也不是那種自治朝廷理虧,還幫朝廷胡攪蠻纏的人。

    &esp;魚禾見縣宰不言語,收起了怒意,道:“我們雖然是亡命之徒,可我們也有良知,我們不願意禍害百姓。所以你必須配合我們,幫我們找一個落腳的地方。

    &esp;如若不然,我們隻能去禍害百姓了。”

    &esp;縣宰盯著魚禾,冷聲道:“你憑什麽讓本官相信你?你若是葛平派來故意引本官上鉤的,那本官配合你們,豈不是要中了你們的圈套。”

    &esp;魚禾重新坐下,一臉無所謂的道:“縣宰不信也無所謂。我們就先屠一個田莊試試手。”

    &esp;縣宰心頭一顫,咬著牙道:“本官信了,你們既然還有良知,那就守住你們最後的良知,千萬別對百姓們下手。”

    &esp;頓了一下,縣宰又補充道:“最好永遠不要對百姓們下手。你們是保他們性命的人。”

    &esp;魚禾盯著縣宰道:“那就要看縣宰會不會配合我們。”

    &esp;縣宰沉聲道:“你要本官怎麽配合?你既然能進得了縣衙,那麽你就應該清楚平夷縣現在的局勢。葛平那廝已經架空了本官,縣裏的三大豪族也不好惹。

    &esp;你的人若是想擺明車馬進城,那葛平很有可能會和縣裏的三大豪族聯手。

    &esp;雖說你的實力不弱,可是真要跟葛平和三大豪族死磕到底,到時候誰也討不到好處。

    &esp;葛平和三大豪族如今借著平夷縣為難,大發難財。

    &esp;他們已經嚐到了甜頭,輕易不會退走。

    &esp;他們又跟句町人不清不楚,他們可以隨時向句町求援。

    &esp;一旦句町人出現在平夷,你們的路就走到盡頭了。”

    &esp;魚禾見縣宰答應配合他了,並且開始替他們考慮了,滿意的點了點頭,“縣宰寬心,平夷縣內的一切,我都已經了解清楚。

    &esp;我若是想擺明車馬進城的話,也不會找上你。”

    &esp;縣宰眉頭一挑,疑問道:“你準備怎麽做?”

    &esp;魚禾坦言道:“隨後我會牽製住葛平,縣宰隻需要出具一份征召文書,征召平夷各地的青壯入城即可。”

    &esp;縣宰皺眉,“平夷縣如今已經被葛平掌控,本官若是下令征召青壯的話,各地的青壯恐怕不會響應。”

    &esp;魚禾笑道:“各地青壯響不響應,根本不重要。”

    &esp;縣宰一愣,盯著魚禾道:“你是想讓你的人冒充各地青壯進入到平夷縣?”

    &esp;魚禾緩緩點頭。

    &esp;縣宰撫摸著胡須,沉吟道:“葛平恐怕不會那麽輕易的放你的人進來。”

    &esp;魚禾一副成竹在胸的道:“那就不需要縣宰操心了。縣宰隻需要將我的人妥善的安置在縣衙就足夠了。”

    &esp;縣宰試探的道:“你就不怕本官在縣衙中設伏,將你的人一網打盡?”

    &esp;魚禾瞥著縣宰,笑眯眯的道:“縣宰可以試試,看看葛平的人會不會聽你的。縱然你暗中說服葛平,給我們設伏,那也沒什麽。

    &esp;我說過,我們有一百甲士,可沒說我們隻有一百甲士。”

    &esp;縣宰一臉驚愕的道:“你們還有其他人?”

    &esp;魚禾笑著道:“你就別試探了。我們既然有三百匹馬,又怎麽可能隻有一百個人呢。要知道,在軍營裏,人可比馬多。

    &esp;在西南,養一個人,可比養一匹馬容易。”

    &esp;縣宰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覺得魚禾一行,恐怕不是簡單的亡命之徒那麽簡單。

    &esp;很有可能是一股叛軍。

    &esp;一股有想法的叛軍。

    &esp;一股有想法的叛軍,可比那些亡命之徒要厲害多了。

    &esp;他們真的在平夷為禍的話,對平夷的百姓而言,是一場災難。

    &esp;魚禾見自己的話似乎嚇唬住了縣宰,繼續道:“縣宰也不必擔心,我們求的隻是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不僅不會危害百姓,也不會害你。

    &esp;我們還可以幫你從葛平手裏拿回權力,順便幫你收拾了平夷縣的三大豪族,讓你重新執掌平夷的權柄。”

    &esp;縣宰一臉苦澀的道:“本官不奢望能夠重新執掌平夷的權柄,本官隻希望你們在平夷縣落腳以後,不要跟句町人起衝突。

    &esp;本官好不容易安撫了句町人,若是再挑起事端,句町人大軍來襲,平夷縣恐怕就沒了。”

    &esp;魚禾承諾道:“縣宰放心,我們到平夷,也是為了求活,肯定不會自找麻煩的。”

    &esp;縣宰將信將疑的道:“希望如此吧。”

    &esp;魚禾再次起身,對縣宰一禮,“縣尉葛平那邊,應該快要到縣衙了。我得出去應付他,後麵的事情就交給縣宰了。”

    &esp;縣宰起身回禮,“本官一定配合。”

    &esp;魚禾收回了雙手,準備離開。

    &esp;縣宰問道:“還未請教小郎君姓名?”

    &esp;魚禾腳下一頓,笑著道:“益州魚禾……”

    &esp;縣宰盯著魚禾,幽幽的道:“小郎君的官話很純正,恐怕不是庸部人吧?”

    &esp;益州此前被王莽改為庸部,官麵上的人一般都稱呼益州為庸部。

    &esp;魚禾哈哈一笑,“誰知道呢?”

    &esp;縣宰再次施禮道:“漢中任方。”

    &esp;任方明知道魚禾在騙他,但還是依照規矩,將自己的籍貫和姓名告訴了魚禾。

    &esp;他並沒有因為魚禾年幼,在魚禾麵前托大。

    &esp;在他看來,魚禾年紀輕輕,就敢獨闖縣衙,在他麵前侃侃而談,甚至敢威脅他,就足以說明魚禾並非凡人。

    &esp;要知道,縱然他現在失去了權柄,平夷縣的那些大族子弟在他麵前也不敢大聲說話。

    &esp;“告辭!”

    &esp;“告辭!”

    &esp;“……”

    &esp;任方眼看著魚禾大步流星的離開了縣衙正堂,濃濃的歎息了一聲,他的夫人在他歎息的時候,出現在了他身旁。

    &esp;“夫君,用飯了……”

    &esp;任夫人剛才出現在縣衙正堂,就是為了請任方去吃飯。

    &esp;湊巧碰見了魚禾在和任方交談,忍不住插了一句。

    &esp;任方跟著任夫人往後堂走去。

    &esp;路上,任夫人見任方一臉愁容,忍不住道:“夫君,那位小郎手裏有人,又願意幫您奪回平夷縣的大權,您為何還悶悶不樂的?”

    &esp;任方苦笑道:“與虎謀皮罷了……”

    &esp;任夫人狐疑的道:“夫君覺得他們別有用心?”

    &esp;任方搖頭,“那倒不是,隻是平夷縣的大權縱然拿回來了,你夫君我也未必能用。”

    &esp;在任方看來,魚禾所謂的奪權一說,不過是左手倒右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