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7章 人比鬼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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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閑暇的時候想了幾條規矩,你們幫著看看,看看有什麽需要補充的。”

    魚禾客套的說了一句,吩咐巴山去自己的屋舍,將他寫的規矩拿到了桌前。

    托巴蜀文翁的福,自從前漢武帝知道了巴蜀文翁創辦石室的教書育人的壯舉以後,就大肆號召各地效仿文翁石室,興辦學社。

    前漢武帝那麽霸道的人,他號召興辦學社,各地自然不敢推脫,紛紛開設學社。

    因此從前漢武帝朝起,識字的人就逐漸的多了起來。

    也因此,坐在桌前的眾人,不敢說博古通今,但是都識字。

    魚禾不需要宣讀自己寫的規矩,他隻需要將竹簡遞給眾人閱覽即可。

    眾人看完了魚禾寫的規矩以後,大部分人陷入到了沉思中,思量起了規矩的可行性。

    唯有任方一臉驚愕,心中又喜又憂。

    喜的是,他從魚禾訂立的規矩,看到了魚禾的野心。

    魚禾為手底下的人製定了規矩,又不讓他們侵犯百姓,所圖甚大。

    一般的亡命之徒可不在乎百姓死活,更不會製定一係列維護百姓的規矩。

    隻有反抗暴政的義軍和所圖甚大的造反者,才會製定如此規矩。

    魚禾所圖甚大,那就不會在平夷縣久留。

    任方也不認為,平夷縣這個淺灘,能容得下魚禾的野心。

    所以魚禾一行遲早會離開。

    隻要魚禾一行一走,那平夷縣就會再次回到他的掌控。

    憂的是,魚禾所圖甚大,造反之初,就已經訂立了如此深得百姓人心的規矩。

    朝野上下若是再這麽亂下去,魚禾很有可能會成就一番大事。

    一旦魚禾崛起,那就是朝廷的一個大敵。

    任方在看完了魚禾製定的規矩以後,其實有些疑問,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他覺得魚禾製定的規矩有疏漏。

    那就是沒有提及維護豪門大族利益的規矩。

    魚禾想成大事,不維護豪門大族的利益,那豪門大族就不會支持他。

    在任方看來,想要成就一番功業,必須得拉攏豪門大族。

    唯有豪門大族,才能給予魚禾一定的支持。

    百姓們在盛世的時候,勉強混一個溫飽。

    在亂世的時候,飯都吃不上,根本沒辦法給魚禾提供一定的支持。

    所以魚禾不製定一些優待豪門大族的規矩,是一個大弊端。

    任方看出了這一點,但是沒有明言。

    他不希望魚禾崛起,不希望魚禾坐大,不希望看到魚禾將中原大地拉進亂世。

    “規矩是不是少了點?”

    魚豐和張武在看完了魚禾製定的規矩以後,對視了一眼,魚豐緩緩開口。

    魚豐和張武此前擔任的是朝廷的基礎軍官,在此事上最有發言權。

    魚禾直言道:“規矩太多了,手底下的人也記不住。我們總不能在招攬人手的時候,要求所有人都將規矩背過吧?

    一些人不識字,你讓他們背書,還不如殺了他們。

    一些憨貨,情願把腦袋給你,也不願意多記一條規矩。”

    巴山很配合的撓著頭道:“規矩太多了,俺肯定記不住。”

    魚禾借著巴山打配合,順勢又道:“雖然我沒有領過兵,但我也明白一個道理。兵不在多,而在精。規矩其實也是一樣的。

    而且有軍令如山這一條規矩在。

    其他的規矩可以補充在軍令裏。”

    魚豐沉吟了一下,道:“也對,我們人少,用不到那麽多規矩。”

    魚豐此話一出,其他人沒有反駁,魚禾製定的規矩,就這麽定下了。

    定下了規矩,魚禾和魚豐又安排了一下明天要做的事情。

    任方在眾人離開之前,攔下了眾人,要魚禾和魚豐出五個人,充任衙門中的五吏。

    魚禾和魚豐商量了一下,最終由魚禾充任主記,魚豐充任主簿,張武充任賊曹,相魁充任督賊,劉川充任功曹。

    五吏的安排,並沒有什麽特殊含義,純粹是為了給任方湊人數,瞬間將魚禾一行反賊的身份暫時洗白。

    次日。

    任方就張貼出了告示,將魚禾五人充任五吏的事情,告訴了平夷縣上下。

    平夷縣的百姓得知此事以後,議論紛紛。

    但也沒有什麽過激的言論,也沒有質疑魚禾一行身份的。

    他們隻當衙門裏權力的變更,是任方和葛平爭權之後的結果。

    很明顯,葛平敗了。

    所以他的下場應該不會太好。

    魚豐和漕少遊一大早就從牢裏提出了葛平,帶著葛平去了布坊。

    張武一個人去了鏢行。

    劉川拉著彭三去了腳店和貨鋪。

    腳店和貨鋪的鋪子有許多地方需要修葺,重新修葺過後,還要補充許多用具,劉川需要彭三這個匠人去幫忙。

    就連魚禾也沒閑著,他窩在縣衙裏,為新的腳店和貨鋪設計起了家具。

    腳店、貨鋪,是以後幫魚禾斂財的重要渠道,魚禾不得不上心。

    傍晚的時候,眾人再次聚在了一起。

    魚禾將他忙活了一天,設計出的家具的圖皮,遞給了彭三。

    新朝並沒有合用的製圖的圖紙,竹簡上也不好作畫。

    所以魚禾幹脆用了一張牛皮當圖紙,將他設計的家具全部繪製在上麵。

    至於什麽朝廷不讓殺牛,殺牛犯法之類的規矩,用不到魚禾頭上。

    魚禾要是在乎那些規矩,那他就不用造反了。

    彭三拿到了魚禾給他圖紙以後,一臉驚愕,“少主,您也是匠人?”

    魚禾繪製的圖紙很精細,上麵連尺寸都標注好了。

    雖然沒有用米、厘米、毫米之類的符號,但是簡單的一、二、三之類的漢字,代表著多少尺寸,彭三一看就懂。

    “我算是什麽匠人?我隻不過是喜歡畫畫而已。”

    魚禾隨口說了一句。

    彭三不信,“您若是沒做過這些東西,怎麽可能繪製出如此精細的圖?衙門裏府庫裏麵放的圖紙,都沒有您的精細。

    裏麵記載的東西,也沒有您的好看、新穎。”

    魚禾張了張嘴,卻沒有言語。

    他畫的東西,當然好看、新穎了,因為那都是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產物。

    至於他畫圖為何如此精細,那得益於他在後世的數學老師。

    後世的數學老師,一直提醒著學生,畫圖一定要用尺子。

    所以魚禾畫圖的時候,習慣用尺子。

    用尺子畫出的圖,標上數字,再加上構圖新穎,自然比縣衙府庫裏那些相當抽象的圖紙好了無數倍。

    彭三看了,自然會生疑。

    魚豐等人聽到了彭三的話,紛紛湊上前,看起了魚禾畫的圖紙。

    看完了以後。

    魚豐一臉愕然的盯著魚禾道:“族裏的先生還教你們匠術了?”

    任方、張武等人也一臉怪異的看著魚禾。

    特別是張武等人,看魚禾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妖孽。

    會治病、懂奇術、善謀劃、能斂財,如今連匠術也會了。

    你還有什麽不會的?

    魚禾看出了眾人將他當成了一個異類,他一臉淡定的道:“這有什麽難的?你們多用點心,你們也會。”

    魚禾吩咐巴山去取了一張皮子,又拿了筆墨。

    然後取了個尺子,當中跟眾人傳授起了簡單的畫圖之道。

    眾人在觀察了魚禾畫圖,又在魚禾指點下,畫了一番後,覺得挺簡單的。

    魚禾在眾人畫圖的時候,又趁機指點了彭三幾句,“你要是用點心,畫出的圖肯定比我還好。”

    魚禾指點著彭三,讓彭三將自己做弓弩的技藝畫在了皮子上,又配上了一些文字。

    彭三精通匠藝,下手也穩。

    沒過多久,就畫出了一副跟魚禾不相上下的圖紙。

    眾人看到了彭三畫的圖紙以後,看著魚禾的目光就變正常了。

    魚禾將圖紙一股腦的塞給了彭三,然後立馬轉移話題,跟眾人聊起了其他。

    聊著聊著,就聊到了葛平的下場。

    魚豐一臉感歎的道:“今日我和少遊帶著葛平去布坊,布坊裏的女子們,見到了葛平,就像是見到了鬼魅。不僅不敢對葛平出手,還被嚇的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還是我們收留的那些婦人們,率先上前給了葛平一個巴掌,那些女子們才敢正視葛平。

    但他們還是不敢對葛平出手。

    我們怕嚇到那些女子,就將葛平帶到了別處,依照縣宰的法子,給他身上割了幾道口子,塗滿了蜂蜜。

    中午的時候,螞蟻就爬滿了葛平身軀。”

    漕少遊提到此事,一臉興奮的道:“你們不知道,那葛平在被螞蟻爬上了腿以後,就一個勁的求我們殺了他。

    等到螞蟻爬滿了他全身的時候,他叫的更大聲。

    又幾次他都暈過去了,還是我將他給打醒的。

    最後也是我將他扔進了蛇窟,看著一群毒蛇,纏滿了他的身子,我才離開的。”

    任方一臉唏噓的道:“想必那葛平,今天一整天都處在驚恐當中。他死的時候,恐怕膽子已經被嚇破了。”

    漕少遊果斷道:“對付這種畜生,就應該不擇手段。他就這麽死了,已經算是便宜他了。”

    任方歎了一口氣,道:“如此手段,以後還是少用為好。”

    漕少遊一臉古怪的道:“最殘忍的法子,貌似是你說的。”

    任方一臉尷尬。

    看著漕少遊還有奚落任方的意思,魚禾出聲幫任方解圍,“行了,葛平那種畜生,不值得我們拌嘴。他就像是田紅發那種畜生一樣,死了以後,就該被忘了。”

    魚禾看向魚豐,問道:“阿耶,那些女子們可有好轉?”

    魚豐點頭道:“有!她們在葛平離開後,哭了。”

    魚禾感慨道:“還知道哭就好,哭了就說明心還在。心還在,就還有救,回頭對她們應該好一些。看看她們能不能脫離癡呆。”

    劉川撫摸著胡須,長歎一聲道:“世道太亂,人比鬼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