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0章 烏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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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禾一席話說完,相魁的神情十分凝重。

    “朝廷就不給巴蜀百姓一條活路?!”

    魚禾眼看著田猛三人回到了俘虜隊伍裏,將巴蜀的近況告訴了那些俘虜,看著那些俘虜們哀聲一片,他幽幽的道:“在這個世道,朝廷給不了任何人活路,想要活下去,就得靠自己。”

    相魁似懂非懂的道:“主公說的是造反?就像當年陳勝吳廣一樣。”

    魚禾錯愕的看了相魁一眼,為何不拿成功者舉例?

    必如劉邦?

    相魁撓了撓頭,“有什麽不對嗎?”

    魚禾遲疑了一下,搖頭道:“沒什麽不對……”

    在相魁眼裏,他們的所作所為就是陳勝吳廣,而不是劉邦。

    因為相魁從沒奢望著他們能坐江山。

    “吩咐下去,就地紮營,順便將斥候派出去,讓他們將已經抵達牧靡縣的土蠻們都召集到此處。”

    劉俊現在教訓的土蠻,僅有一百多人,跟安羌許給他的差了百倍。

    安羌在這種事情上不可能托他後腿。

    所以其他土蠻應該也到了,隻是聚集在牧靡縣其他地方。

    他必須將土蠻們聚集在一起,稍微休整一下,讓他們看起來有點兵卒的樣子。

    相魁抱拳應承了一聲,下去傳令。

    魚禾帶著幾個侍衛,跑去看劉俊教訓土蠻。

    劉俊教訓土蠻的手法很簡單,也很粗暴。

    就是打,使勁的打,打的土蠻嗷嗷叫,打的土蠻跪地求饒。

    這是劉俊長久以來總結出的經驗。

    虎賁軍中的將士,有不少跟土蠻一樣,是死腦筋,隻人拳頭不認人,也不認軍紀。

    所以就得打,毒打。

    打服了以後,他們比任何人都乖巧。

    “砰砰砰……”

    劉俊拽著一個大胡子的土蠻,抄起拳頭爆錘,打的‘砰砰’作響,土蠻被打的鼻青臉腫,鼻孔中的鮮血直流。

    但那土蠻卻沒有認慫。

    反而表現的異常頭鐵。

    他瞪著眼睛,盯著劉俊在一個勁的大吼大叫。

    魚禾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大致也猜得出對方在問候劉俊祖宗十八代。

    劉俊被人問候了祖宗十八代,下手自然更狠。

    沒過多久,土蠻就被打的進氣比出氣少。

    劉俊將土蠻丟在了地上,黑著臉走到魚禾身邊,躬身一禮,甕聲道:“主公,這些土蠻跟平夷遇到的那些山民不一樣,他們似乎不怕打,卑職都快將他們打死了,他們也沒有跪地求饒。”

    魚禾沒有言語,他仔細觀察者土蠻們被揍以後的反應。

    觀察了一陣後,魚禾目光落在了土蠻們隨身帶的一些東西上麵,在裏麵看到了類似圖騰紋以後,略微皺了皺眉頭。

    “先將他們綁起來,讓隨軍的大夫幫他們簡單的包紮一下,明日繼續揍。”

    滇國足夠原始,所以物產足夠豐富。

    藥材在滇國各處隨處可見。

    魚禾不怕把人打傷了,也不怕給他們養病。

    劉俊拱手應允了一聲後,卻沒有離開,而是疑惑的向魚禾請教,“主公,您說他們為什麽不怕打。他們就不怕兄弟們收不住手,將他們打死嗎?

    卑職從軍數載,也見過不怕死的死士,可沒有一個像是他們這樣的。”

    魚禾抬手指了指腦袋。

    劉俊愣了一下,“主公的意思是他們太蠢了?”

    魚禾搖頭,沒好氣的道:“就算是蠢貨,也會怕死。”

    劉俊愕然,“那他們為何不怕死?”

    “信仰……”

    “信仰?”

    劉俊瞪著眼睛問道:“什麽是信仰?”

    魚禾思量了一下該如何跟劉俊解釋。

    片刻後,緩緩開口,“信仰跟神靈有關。就像是你們在衝殺之前,鼓舞士氣的時候,你們會喊‘十八年後又是一條男兒’之類的話。

    許多將士在你們的鼓舞下,會奮不顧身的去撕殺,會忘記死亡的恐懼。

    因為他們覺得,死亡並不是終結,在他們死後,會有神靈,引導他們的靈魂,再次投生為人。

    你們將再生為人的希望,寄托於那位神靈,那麽那位神靈就是你們的信仰。

    土蠻們不怕死,大致是因為他們信奉的神靈,也能在他們死後,引導他們的靈魂,再生為人。

    說不定他們的神靈會更仁慈,會將他們留在身邊,充作神仆。

    讓他們享受人世間享受不到的幸福和快樂。”

    劉俊愣愣的道:“他們就是堅信他們的神靈在死了以後,會給他們更好的東西,所以他們才不怕死?”

    魚禾緩緩點頭,唏噓的道:“你們是幸運的……”

    劉俊有些茫然,不明白魚禾為何會說他們是幸運的。

    魚禾沒有多做解釋,因為不好解釋。

    在魚禾眼裏,劉俊等人確實是幸運的。

    因為他們信仰著神靈,他們赴死的時候,心裏還有寄托,所以不會那麽畏懼。

    後世的那些信仰唯物主義的烈士,就沒有他們幸運,因為烈士們信仰的是唯物主義,心裏沒有神,也沒有神能給烈士們安慰。

    烈士們需要付出更多的勇氣、更多的膽氣。

    “行了,去做事吧。”

    魚禾不想再繼續跟劉俊討論這個問題。

    因為討論的越多,心裏就越哀傷。

    更重要的是,他會哀傷,劉俊卻不會。

    劉俊抱了抱拳,下去將那些土蠻們綁在了一起,丟在了清理出的一片空地上。

    虎賁軍的將士,很快在空地上紮出了一片營地。

    魚禾住進了中軍大帳。

    派遣出去的斥候,時不時會帶著一些土蠻抵達營地。

    土蠻們越聚越多,短短一日,就聚集了三千多人。

    三千多土蠻中,僅有一少部分對魚禾抱有善意,大部分的土蠻都叫囂著要跟魚禾打一場,揚言稱魚禾打不過他們,就沒資格統領他們。

    魚禾讓人給土蠻們每人發了一碗粥,就沒再搭理他們。

    魚禾一直等著烏句山的烏句王回話。

    烏句山就在虎賁軍兵營東北處。

    田猛帶著俘虜們離開了魚禾一行以後,直奔烏句山。

    烏句山處在一片綿延的高山當中。

    田猛一行穿過了兩條被樹木遮擋的嚴嚴實實的山道以後,才抵達烏句山。

    烏句山的暗哨,在田猛一行露頭以後,就鑽出了叢林,出現在他們眼前。

    “田士吏,你們是怎麽了?”

    暗哨們見田猛一行神情不對,忍不住出聲發問。

    看田猛一行鼻青臉腫的,像是跟人鏖戰過一場。

    他們猜測,田猛一行應該是吃了敗仗,所以才會情緒低落。

    田猛紅著眼,目光在暗哨們身上盤桓了一圈,聲音沙啞的道:“我們碰見了一群從巴蜀過來的人?”

    暗哨們聽到田猛的話,先是一愣,隨後大喜,“有沒有咱們縣裏的漢子?他們有沒有說,家中的父老如何?”

    田猛搖搖頭,不言不語。

    秦三要開口,卻被田猛狠狠的瞪了一眼。

    暗哨們見此,臉上的喜色也沒了,他們追問道:“他們到底是不是咱們縣裏的漢子,有沒有家中父老的消息?”

    田猛緩緩開口,“他們告訴了我們一個不太好的消息,此事事關重大,我不方便給你們說。我要先告訴縣尉,請示過縣尉以後,再告訴你們。”

    暗哨們臉色微微一變,“什麽不太好的消息,還需要請示縣尉?”

    田猛沒有在言語,帶著人悶頭往烏句山山頂趕去。

    暗哨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茫然。

    田猛沿著山道一路往上,路上碰見了不少暗哨、明哨,也碰見了不少屯駐在山腰上的兵卒和百姓。

    兵卒們在熱火朝天的處理他們在山裏打到的獵物。

    百姓們在山腰上開辟出一片片良田,在小心的伺候。

    外麵傳聞,說烏句王手裏有八千人,這話不假。

    但八千人中,兵卒僅僅占了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一大半都是百姓。

    牧靡山的兩位山大王和烏句山深處的那位山大王,他們隻要青壯,不要百姓,也不在乎百姓死活。

    烏句王是唯一一個收留百姓的山大王,所以百姓都聚集到了他手裏。

    田猛沿著山道而上,路過了十幾處百姓們開辟的良田,終於抵達了山頂上的一處簡陋的山寨。

    山寨全部是有木料搭建的,而且都是濕木料,所以山寨的寨門和寨牆上,生長著不少新發的枝葉。

    數十個身穿漢式甲胄的漢子守在山寨門口。

    田猛通稟了一聲後,才被放進寨子,但是秦三、卓小樹等人卻被攔下。

    並不是說烏句王當了山大王,就開始擺譜了。

    而是烏句王居住的山寨有點特殊。

    寨子裏有六排三麵牆壁的木屋,木屋裏躺著一個又一個雙目無神,等死的人。

    一個四旬的壯漢,帶著一群人,端著湯藥,不斷的穿梭在其中。

    木屋裏躺著的人,一大半是被瘴氣所傷,剩下的不是在山中打獵的時候被猛獸所傷,就是被毒蟲所傷。

    僅有一小部分人,是在戰場上跟人爭鬥的時候受傷的。

    壯漢端著一碗湯藥,走到了一個年齡不大的小子麵前,蹲下身,溫聲道:“二狗子,喝藥了。”

    二狗子無神的雙眼略微抬了一下,愣愣的問,“縣尉,小人什麽時候死啊。”

    壯漢吹胡子瞪眼,罵罵咧咧的道:“有老子在,你們都死不了。老子當時帶你們出來的時候,可是親口向你們家人許諾,一定要把你們活著帶回去。

    你得給老子活下去,不然老子就成了言而無信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