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郭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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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大雄壯的戰馬與樂進短小的五官形成了極大的反差,但也給了樂進得天獨厚的優勢。楚軍的長矛手很難刺中靈活矯健的樂進,而刀兵又往往隻能劈到厚厚的馬甲上,且會被突然從馬上俯身而下的樂進一刀劈中的風險。

    不過一小會兒,便有十來名楚兵喪命於樂進刀下。以樂進及其麾下魏卒為中心點附近的楚軍陣形顯得極為混亂和倉促,但是樂進自己驅馬的速度也越來越慢,直至再也沒法深入楚軍大陣,隻能勒馬原地四下蹦跳。

    魏卒們盡管表現得驍勇異常,但這並不足以抹平雙方在人數和陣形上的巨大差距。後麵的楚軍敗兵也是急了眼,個個生怕被後麵的魏軍主力騎兵追上喪命於陣前,於是開始與中軍的同袍一起圍攻樂進及其麾下部卒。

    這部分魏軍立即是陷入了進退維穀的困境。但是樂進的目的已然達成,自己和麾下部卒完美的充當了攪屎棍這一角色,相當一部分楚軍敗兵因為驚慌而與楚軍中軍衝擠在了一起,楚軍的防禦陣形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樂進所為都被魏王曹操遠遠看在眼裏,旁邊的中護軍韓浩立即詢問曹操是否要立即揮軍掩殺!

    曹操對出現的戰機並沒有顯得激動或興奮,多年的南征北戰使得戰時的曹孟德相比hé píng時更為沉著冷靜:“暫且稍候,右將軍還是能再堅持會兒的。”

    韓浩便是不再多言。平日裏與韓浩同掌魏國中軍精兵的中領軍史渙此時不在,韓浩心底便早就明白曹操對於此戰早有安排定計。

    楚軍陣中,敗逃回來的士卒與中軍士卒之間的衝激之勢愈來愈盛。在楚軍素來嚴厲苛酷的軍法之下,居然有部分士卒之間起了衝突,互相推搡甚至暗下絆子出黑手。

    這種情況使得陳宮和魏續大為頭疼,但並不需要他們出馬,楚軍中無處不在的執法督戰隊便是毫不留情處置了肇事士卒,楚魏兩國的大軍尚為全麵交鋒,但楚軍自己的鮮血便是噴灑得到處都是。

    並沒有任何一處的事態擴大,這也使得陳宮暗暗鬆了一口氣。這些執行軍法條令的督戰隊和楚軍各級將校沒有任何的統屬關係,而是受命於各軍的督軍和監軍。而且其隊卒往往不是和各軍大部分士卒同時同地招募的。因此避免了士卒私情和將帥護短的情況。

    相比於諸國的督戰隊都是戰時臨時組建,其作用成效實地不見得如何。楚國的督戰隊更顯得職業化專職化,其隊內士卒並不參與挖堆塹壕、守備巡邏乃至上陣作戰廝殺,隻需按照律令維持大軍的軍紀即刻。且每月糧餉也較普通士卒優渥許多,行軍駐軍時也多有便利,一般往往最早吃上熱飯那批人,其特權待遇優厚如此,需要承擔的職責也並不一般。

    楚國還有一條軍令,若有一部士卒發生嘩變或其他嚴重違反軍令行為且未被及時處理彈壓的,負責該部士卒的督戰隊自下自士卒上至帶隊校尉一律處斬;且按連坐之法,統領督戰隊的督軍將軍和監軍也要處斬。

    所以楚軍內部這些督戰隊士卒極是冷血殘酷,對待有違反軍法的同袍毫不留情。統領督戰隊的督軍將軍和督軍校尉們也是兢兢戰戰,雖然他們與本軍的其他普通將軍校尉關係一般處不好,但這並不影響他們的快速升遷。畢竟楚軍有內外軍和各州郡兵合計幾十萬,到哪裏當將軍不是當將軍?

    張繡設置督戰隊的意味相當於後世的憲兵隊。但督戰隊的權威並不是絕對的,其行使執法權的基礎在於同級的監軍的同意和默許。監軍們是文職,擁有對於軍法軍令的解釋權和司正權,出了事情是要和直接管理督戰隊的督軍將軍督軍校尉一塊被殺頭的。

    楚軍沒有顯現出如預期般的混亂,這使得幾乎全部的魏軍將領都以為今晚這場夜戰是打不起來了。但是曹操卻是從兵車上緩慢站起,拔劍喝令:“全軍聽令,出擊!”

    周圍騎馬的魏軍將領們立刻是條件反射般挺拔身軀,齊聲應道:“諾!”

    魏軍調整陣形的速度極快,即使是在需要火把照明的夜晚。各部士卒迅速找準了自家將軍和相應旗幟,隨著兵車上的士卒吹響號角擂起戰鼓,數萬魏軍在這黑夜便如同暗紅色的潮水般一齊湧向楚軍中軍大陣。

    陳宮和魏續鎮定地等待魏軍的進攻。夜間可視程度有限,就算是天下最為善戰的魏軍,也不可能完全排列有序地展開陣形,按前中後進行層次分明的作戰。

    夜戰打開的正確方式,還是應該一股腦壓上所有兵馬,盡量避免過多地調動兵馬造成不必要的混亂。若是不能取勝,趁天黑退走便好,就算敵軍追擊,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失。

    曹操雖然盡得夜戰之精髓,但是陳宮和魏續卻並無多少懼色。

    魏續緊握手中wǔ qì,打算在兩軍大軍相交的開始便上陣搏殺身先士卒。他雖然算不上帥才,但將才應該具備的素質他完全具備。自己麾下有整整五萬楚軍,而觀來攻的魏軍,氣勢雖然洶湧澎湃,但是也不過五六萬人,最多七萬人馬。而黑夜對於攻防雙方的影響是有很大差異的,魏續自信沒有超過十萬魏軍齊攻,今晚就算是曹操也拿他沒辦法。

    而陳宮雖然看破並不說破。魏續打仗一貫如此,陳宮也習慣了。所以這次陳宮打算自己身穿鎧甲坐鎮中軍指揮全軍。世人皆知陳宮足智多謀,是天下少有的頂級智囊謀臣。人們記住了他為呂奉先屢次出謀劃策,卻往往忽略了他陳宮的統兵之才。

    戰場上,一支楚軍逃兵有驚無險地在魏軍騎兵追擊下成功逃到了自家中軍陣前,又一路暢通無阻通過了三道盾陣進入大陣內的安全區域。這支楚軍敗兵的編製保存的也不錯,近千士卒緊緊跟在本部的將軍附近,並不像大多數的楚軍敗軍那般倉皇失措,也沒有像其他楚軍敗軍在通過盾陣闕口為了爭個先後而鬧得吵嚷推搡。

    陳宮並沒有看到這支楚軍敗軍——他的視線全部集中在陣外還在奔逃的楚軍敗兵和來襲的魏軍上麵,另外隻是偶爾眺望黑漆漆一片的河對岸。而其他的楚軍將領也是沒多注意這支敗軍,絕大多數人都在想辦法讓更多的敗兵同袍進入大陣,或是為了準備對付大舉進攻的魏軍而磨拭兵器。

    於是這支楚軍敗軍憑借著尚為良好的紀律首先通過外陣悉數進入楚軍中軍。楚軍分內外陣,內陣外陣中間有百步距離的間隔,足夠多容納上萬名楚軍在中間坐地休息整頓。而這支楚軍敗軍到了這片空地,卻是急速向內陣方向靠攏。

    一開始,內陣的楚軍士卒隻當這千百號人要給後來的人馬騰出空地而先靠裏擠,也不當回事。直到這一千來號人加速衝到距離內陣第一道盾牆不到三十步的距離還沒有絲毫停止的意思,內陣便有楚軍士卒警惕起來,也有好心的楚軍士卒朝著跑來的楚軍敗卒們喊道:“別再朝這邊跑了,靠近內陣十步格殺勿論,督戰隊就在我們後麵,別沒死在魏兵手上回來反倒給那些崽兒練了刀口!”

    竟是沒人搭理這名好心的楚兵,這近千名楚軍敗軍仍是一根筋往內陣方向跑來。

    就這一句話的時間,便是接近到了不到十步的距離。

    終於有機警的楚軍士兵發現了不對,立刻是拔出戰劍叱罵道:“賊崽子竟敢混充我們?扒誰的衣甲穿不好,連督戰隊的衣甲也穿了來偷營?”

    這名機警的楚兵一聲叱罵卻是驚醒了不少楚軍士卒。不過還是發現的太遲了,大多數第一線的楚軍盾兵並沒有聽清這句話,便是被史渙統領的魏軍中軍精銳用刀槍割斷了喉嚨刺穿了胸膛。

    雖然這名楚兵沒能阻止魏軍的突襲,但在殺戮開始前的這一聲叫喊也是有其意義的。魏軍假扮自家敗兵的叫喊聲立即是一傳十十傳百傳遍了內陣的楚軍士卒。

    史渙隻能是把自己才到嘴邊的擾亂楚軍軍心的喊話憋回肚子裏,悶頭領著魏軍往楚軍內陣衝殺。

    本來這個時候,喊一句“某某將軍已棄暗投明,投效魏王,爾等若降,既往不咎!”再結合史渙及其麾下魏軍身著的楚軍衣甲,確實會傳遞給楚軍士卒敗軍中已有人投誠了魏國甚至是楚軍中軍有將領臨陣倒戈的錯覺。但是楚軍這一聲嗓子,卻是將軍師祭酒的臨戰授計給好巧不巧弄得沒法使了。

    陳宮本來聚精會神準備與曹操展開對陣廝殺,卻是周邊一片兵將大亂,接著便是有魏軍假冒敗卒進入陣中正在衝擊內陣的傳報。

    聽聞不是兵變也不是有將領臨陣倒戈,楚軍中軍諸將皆是先鬆了一口氣。陳宮卻是差點氣得背過氣去,卻不是怒於曹操用計下作過於奸詐,而是氣於自己又一次自負,本以為今夜萬無一失,卻還是百密一疏。

    也是,天底下要是真有人完全猜得透曹操,那曹孟德也是不會稱得上一代狡詐奸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