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間一郎少尉是日軍第6聯隊的一個小隊長，早在進攻紫金山之前，他就聽到過手下的幾個老兵在議論對麵這支直拿部隊是多麽的厲害，當時還被他大聲訓斥了一番。
    什麽消滅了19旅團，什麽炸傷了中將師團長雲雲，都是無稽之談1.
    在野間一郎的認知中，不要說孱弱的直拿軍隊，就是一直稱霸世界的英法軍隊，都將會倒在帝國軍隊的鐵蹄之下。
    一支部隊能夠厲害到哪裏去？
    難道幾千人就能對兩萬多的帝國軍隊造成威脅嗎？
    這根本不符合軍事常識，也不符合他野間一郎經過士官學校培養出來的認知。
    特別是，他發現對方除了地雷陣和火炮還算犀利外，他們的步兵根本不敢與日軍交手，跟他之前遇到的其他直拿軍隊也沒多大區別。
    這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觀點。
    不是對方有多厲害，而是16師團和101師團都太拉跨，在對方的火炮攻勢之下崩潰得太快。
    隻是，當他在十幾分鍾前，見到自己小隊甚至自己所在中隊的大部分士兵都坐了土飛機，身周都是一片血肉橫飛的場景後，他的觀念終於改變了。
    這種精準的火炮打擊，哪裏還需要什麽步兵來對戰廝殺，火炮就能基本解決問題了。
    幸運的是， 野間一郎在第一波爆炸時雖然被氣浪掀翻，但除了跌落在地時手肘被擦破了塊皮外，身上倒是沒有大礙。
    而且好巧不巧的是，他正好跌落在一個舊彈坑中，躲過了後續一波接一波的炮彈雨。
    持續15分鍾的炮擊，幾千發炮彈的覆蓋爆炸，幾乎將老虎洞這座麵積不大的陣地都生生削矮了一截。
    捂著嗡嗡直叫的耳朵，仿佛經曆了一個漫長而血腥噩夢的野間一郎少尉，突然感覺到，那種幾乎將耳膜震破的爆炸聲好像停止了。
    “炮擊終於停止了？”
    “噩夢結束了？”
    野間一郎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敢相信，還趴在這個幸運的彈坑中不敢動彈。
    直到他放開了雙手，甩了甩頭上被覆蓋的厚厚灰土，這才確認自己是逃過了一劫，從這次毀天滅地的炮擊中幸存了下來。
    耳膜的嗡嗡聲還在持續，有些頭暈腦脹的野間一郎，搖搖晃晃站了起來，看到的是硝煙未盡的滿目瘡痍。
    整個老虎洞山頂上，幾乎都是密密麻麻的彈坑。
    這些彈坑有之前日軍炸的，但更多的是今晚對麵直那軍炸的。
    隻是，唯一不同的是，現在那些彈坑裏汪著的鮮血，那些滿地的屍體和殘肢血肉，卻都是他們日軍的，沒有哪怕一滴血是屬於直那人。
    敗了，而且是連對方守軍的麵都沒見上一個，兩個大隊，1500多最勇悍的帝國士兵，就這樣敗了。
    他其實還沒走到山邊去看到北麵的山坡的情況，哪裏同樣是屍橫遍野，同樣是彈坑蓄血。
    不僅僅是兩個大隊，而是整整四個大隊3千多名日軍，在對方這場精心策劃的炮火打擊下灰飛煙滅。
    當然，灰飛煙滅並不代表這3千多鬼子全部都死翹翹了。
    其中還是有一部分傷而不死，還在地上呻吟呼救的，也有一部分第二梯隊的鬼子在遭到炮擊的初始就掉頭逃竄，跑出了炮擊範圍得以幸存的。
    當然，大黑夜的，從起伏不平的山坡上往下狂奔，什麽摔斷胳膊腿的也不在少數。
    還有一部分如野間一郎一般躲在彈坑中，或是見機得早，跳進守軍之前挖掘的戰壕中，奇跡般沒有受到大傷。
    野間一郎大聲呼叫了自己小隊的幾個軍曹的名字，但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隻是有個虛弱的聲音傳來：“小隊長閣下，我是第3分隊的上等兵木下森三郎，我的腿受傷了，這裏還有兩個我們分隊的傷員。”
    “我是二中隊三小隊的河原木航，需要救護。”
    “第四中隊的軍曹山室輝，我們中隊長重傷，需要救治。”……
    此時山頂上不斷傳來了自報單位和姓名的聲音。
    野間一郎心中卻是一沉，到了現在他都沒有聽到一個軍官的聲音，這可是不太好的預兆。
    說明高級別的軍官們現在都是非死即傷，失去了指揮部隊的能力。
    他現在已經顧不上其他人了，就循著剛才自己小隊的那個木下森三郎的聲音走過去，想看看能不能先救治一下自己小隊的成員。
    借著爆炸後被點燃的幾處搖曳的火光，剛走了幾步的野田一郎，卻是聽見了不一樣的聲音。
    是皮鞋踩斷了枯枝發出的聲音，而且發出聲音的還不止一處，但都是從南麵傳來的。
    “不好，莫不是是直那軍隊摸上來了？”
    野田一郎好歹也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軍官，馬上就意識到，現在己方還處在被長時間炮擊後的昏亂之中，正是敵軍突襲的好機會。
    但問題是，老虎洞與第二峰明明是隔著1公裏多遠，直那人是長了翅膀飛過來的嗎？
    但馬上，從南麵山棱線冒出的一個個帶著蒙布鋼盔的腦袋，印證了他的判斷。
    野田一郎心裏一沉，就要去腰間掏槍。
    但卻隻是摸到了一個空槍套。
    手槍在他被氣浪衝擊翻滾時，不知什麽時候掉落了。
    野田一郎心下有慌了，他大聲叫道：“準備戰鬥，直那人摸上來了。”
    他邊喊邊去拔腰間的軍刀。
    “嗒嗒嗒！”
    一串清脆的槍聲響起。
    身上冒出三個血花點的野田一郎，隻是扭了扭身體，才拔出一半軍刀的右手就軟軟垂下，然後一頭就直耿耿麵朝大地倒下。
    他終於在死之前見到了那些直那人的麵孔。
    但他在黑暗徹底吞沒他之前的那一刻，也意識到，山頂的那些能動或是不能動的殘兵們，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因為直拿人攻擊的時機拿捏得太準了，幾乎是炮擊停止後一分鍾不到時間就摸了上來，而此時很多日軍還沒從炮擊的陰影和餘波中恢複過來，更談不上什麽有組織的抵抗了，可以說是戰鬥力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