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8. 貪生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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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所有人心神還沉浸在洛豪力挽狂瀾的震撼之時,一道白色的光影從天而降,宛如流雲般輕盈,卻帶著無可阻擋的威勢,緩緩落在了人群的中央,雲影停駐在半空,隨即靈光一斂,露出了其上的身影。
千鍾方丈身著寬大的僧袍,神色慈和卻帶著一絲歉然,隨行的鮑聰穎也緊隨其後走了出來,兩人一出現,立刻引起了眾人的注目。
“千鍾方丈,你沒事?”
“千鍾大師,您安然無恙?”
舒任森與苗淑香幾乎在同一時刻開口,語氣裏都帶著難掩的關切,他們本以為千鍾方丈極可能已經在千火禁地與食靈蟲的雙重危機中隕落,如今見他安然出現,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
千鍾方丈合十行禮,神色中卻透出幾分不好意思,緩緩開口,
“阿彌陀佛……幸虧洛城主趕到得及時。若非洛城主先是滅掉了千裏範圍內的食靈蟲,再出手拯救我金鍾寺與一刀門殘餘修士,老衲恐怕此刻早已身隕於此。老衲自愧未能出力,反倒受洛城主庇護。”
他說到這裏,語氣一頓,目光落在洛豪背影上,眼底閃過深深的敬畏與感佩,隨即又繼續開口,
“洛城主不僅力斬數億沙石獸,更在轉瞬之間橫掃千裏食靈蟲,如此逆天之舉,簡直令人難以置信。隨後又馬不停蹄趕至此地,獨自以刀鋒之勢硬撼千火禁地的火焰……這等辛勞與偉力,方是真正的苦行與大願。”
方丈聲音不大,卻字字如雷霆,落入在場所有修士的耳中,震得他們心頭發顫,一時之間,場中安靜得針落可聞。
所有人都被千鍾的話深深震撼住了,食靈蟲,那是修真界最讓人頭皮發麻的噬靈異種,數量繁多,生生不息,任何宗門聽到“千裏範圍”的食靈蟲,都會第一時間選擇退避三舍,若不是親耳聽到,他們絕不會相信——一個人,真的能夠滅掉那樣龐大的蟲潮。
至於“數億沙石獸”四個字,更是讓人背脊發涼,數億!那根本不是修士的數量單位,而是滅世般的天災,哪怕是九星宗門,遇到這等恐怖獸潮,也隻能避其鋒芒,不敢硬撼,可如今,卻被洛豪一人屠戮殆盡。
原本,他們之中有不少修士還暗自懷疑,風淩青口中所謂“一刀門被食靈蟲圍困千裏”的說法,是不是虛言誇大,是不是為了找借口退走,可此刻從千鍾口中得知,那不僅是真的,甚至連“千裏範圍”四個字都沒有半分誇張,一瞬間,那些曾經心存懷疑的修士,心中皆是湧起無盡慚愧。
“千裏蟲潮,數億獸潮……竟真有人能憑一己之力覆滅?”
“若非親耳所聞,我寧願相信這是荒誕傳說。”
“洛城主……究竟還是人,還是神?”
壓抑的議論聲在修士群體間響起,每個人的眼神都充滿了震駭與狂熱的交織,他們望向洛豪的背影,眼底深處,甚至隱隱帶上了一絲近乎信仰的光芒,在這一刻,洛豪在他們心中,已然不再隻是一個城主,而是淩駕凡塵、力可撼天的存在。
苗淑香這才猛然想起,自己方才因陣法崩潰而心神慌亂,竟忽略了此刻真正擋在那千火禁地恐怖火焰前的身影,她連忙心神一震,急切地回頭望去,隻見洛豪已緩緩收刀而立,那千丈長的刀影逐漸縮回,藍色光芒散去,而他本人卻神色淡然,好似剛才所做的一切,隻是隨手揮斬的舉動。
那片原本滔天噴薄、幾欲吞沒天地的千火之焰,此刻竟然真的被他的一把大砍刀與寥寥數十枚陣旗生生壓製下來,穩穩擋在禁地缺口之外,此情此景,落在所有人眼中,都如同見證了一場無法言喻的奇跡。
苗淑香呼吸急促,心底湧起一種震駭到極致的情緒,她聲音顫抖,卻又帶著由衷的欽佩,喃喃自語。
“洛城主果然是絕代無雙……恐怕就算是當年的李飛羽前輩,縱橫南洲時的風采,也要稍遜一籌。洛城主為南洲付出的這一切,必將銘刻在所有修士心中,永世不忘。”
洛豪正想向苗淑香和舒任森略施一禮,打個招呼,還未來得及開口,一道清亮的聲音便先傳來,帶著恰到好處的平靜與讚歎。
循聲望去,那是一名女子修士,身形挺拔,眉目秀麗,容顏雖帶著歲月的沉澱,卻依舊清雅如初。若不仔細看,幾乎難以分辨她真實的年齡,她一身淡青色道袍,衣袂飄飄,將身姿完全遮掩,平添幾分莊嚴肅穆。
洛豪見她道袍紋飾,心中頓時一動,那是雲夢宮的特有樣式,雖然他未曾與其相識,但幾乎立刻就猜到了身份——此人定然便是苗淑香的師姐,當今雲夢宮的宮主苗淑芳,苗淑香介紹,洛豪已拱手抱拳,神色鄭重開口,
“在下洛豪,見過雲夢宮苗前輩。今日千火禁地火勢洶湧,仍多謝苗前輩與雲夢宮眾修願意留下來共守此地。洛某心懷感激。”
苗淑芳神色溫婉,雙眸如水,微微一笑,不多言語,隻是淡然點頭示意,她沒有再說什麽客套話,但那份笑意,已足以表明對洛豪的認可與敬重。
此時,苗淑香已快步上前,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彩,她素來沉穩,性情中更帶著幾分清冷,可是此刻卻難以抑製情緒,幾乎帶著顫音喊了出來,
“洛豪……你,你竟能以一刀之力,硬生生截斷千火禁地的火焰!之前更是滅殺了千裏蟲潮與數億沙石獸……”
她話到此處,聲音已經發緊,眼眶微微泛紅,終於忍不住伸手,一把緊緊抓住了洛豪的手,心中所有的震撼與感激在這一刻化為最直接的動作。
“謝謝你!苗淑香代表南洲所有修士,感謝你為我南洲所做的一切!”
洛豪愣住了,他從未見過苗淑香這般激動的模樣,印象中的她,哪怕遇到極大波瀾,也不過是多說幾句話,或者淡淡一笑,從未有過如此失態,此刻,她竟連女修素來最為看重的矜持都拋之腦後,直接抓住了自己的手,洛豪心頭一陣說不清的複雜情緒湧起,既有一絲不習慣的尷尬,又有一絲被真誠打動的溫熱。
“師父,你……你抓住洛城主的手了。”
就在氣氛微妙之際,一個略顯怯生生的聲音響起,是苗淑香的弟子汪小璐,她麵色通紅,連忙跑過來,小聲提醒,卻聲音清晰傳入眾人耳中。
苗淑香瞬間意識到自己方才抓住洛豪手的舉動過於失態,心中一慌,連忙將手縮了回去,可即便如此,她麵上的紅暈依舊沒有褪去,眼神依然熾熱無比,她很清楚,洛豪此刻所做的一切,遠遠超越了所謂禮儀和矜持,與其說自己失態,不如說此刻所有修士心中都同樣被洛豪震撼得失了分寸。
“洛前輩……”
“洛丹王……”
“洛城主……”
一時間,周圍的修士們紛紛走上前來,帶著由衷的敬意與激動的情緒,一一向洛豪行禮問候,聲音此起彼伏,幾乎蓋過了火焰在遠處翻湧的轟鳴,每一個稱呼裏,都夾雜著不同的情緒,有的帶著真摯的敬仰,有的帶著劫後餘生的狂喜,有的甚至帶著一絲顫抖與哽咽。
他們太清楚,這一戰關係到整個南洲的存亡,若南洲沉淪,他們這些修士無論宗門大小、修為高低,終究隻有死路一條,洛豪此刻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擋住了連十幾名化仙修士與數十名應劫高手都束手無策的千火之焰,那便等於替整個南洲續了一口氣,此時此刻,誰敢再懷疑洛豪的實力?誰敢再質疑他的作為?
尤其是剛剛眼睜睜看著那千丈刀光硬生生劈斷火焰缺口的修士們,一個個心潮澎湃,熱血翻湧,有人心中暗暗慶幸——幸虧他們選擇留下,沒有在之前危機四起時倉皇而逃。
若是走了,那麽等到日後南洲真的被守住,千火禁地的劫難被徹底平息,他們再想回頭,就隻能永遠成為旁觀者,再也沒有資格說自己曾與洛豪並肩守護過這片大地。
此刻的他們,不僅是敬佩,甚至隱隱帶著一種自豪,能與這樣一位修士站在同一戰場,哪怕隻是出一分力氣,哪怕隻是留下過一縷神識,都足以讓他們此生無憾。
一些年輕的修士甚至已經悄悄取出了水晶球,眼神閃爍,滿懷期待,隻等著洛豪徹底封死這片恐怖的火海,他們便會將這一幕完整記錄下來,作為千古難遇的證據,那時,他們也可以驕傲地告訴後人:在洛豪力抗千火禁地的那一日,他們也在場!他們也貢獻過!
洛豪望著這一張張或敬畏、或感激、或熱切的麵孔,心中雖然疑惑——為何此地竟然隻剩下了這點修士?原本千火禁地外圍明明還有更多人,可他沒有急著追問,隻是微微一笑,逐一回應,每一個走上前來的修士,他都鄭重抱拳回禮。
皮誌陽此刻心中更是喜悅難言,他本來在猶豫要不要堅持留下,可當看見洛豪一刀劈斷那瘋狂湧出的千火烈焰時,所有的疑慮瞬間煙消雲散,他心底篤定,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跟隨洛豪,就是跟隨希望。
幾乎在同一時刻,縹緲仙門的樸佳佳仙子也輕盈而來,她一身素衣,容顏清冷,眼眸中卻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彩,她與皮誌陽一同向洛豪俯身行禮,聲音清越,帶著難以掩飾的敬意,地星閣掌門晉後王也緩步而至,這位素來嚴肅寡言的修士,竟在此刻雙手抱拳,語氣鄭重而激昂,親自向洛豪問候。
這一刻,無論宗門大小,無論修為高低,所有人都不再是陌路或競爭的修士,他們隻有一個共同的身份——南洲修士,而他們的心中,也都認同了同一個事實,在這場關乎南洲生死的大劫裏,洛豪就是眾人最後的依靠與主心骨。
等眾人一一上前打完招呼,激動的氣氛稍微平複下來之後,洛豪才皺了皺眉,心中生出疑惑,隨即開口問了出來,
“為何這裏隻有這些人?其餘的人呢?當初說好的,我和千鍾大師去清剿沙石獸與食靈蟲,其餘修士便在這裏守住千火禁地,至少拖延十五日,不讓火焰擴散一步。可如今我回來,卻隻見到諸位,人數寥寥,這是為何?”
他的話語並不算嚴厲,但落在所有人耳中,卻讓不少人微微低下了頭,露出一絲慚愧之色,空氣中一時變得有些沉重。
汪小璐冷哼一聲,嬌小的身影卻透著一股錚錚傲骨,她上前一步,聲音清脆而堅定地開口,
“那些貪生怕死的家夥!原本約定要在這裏堅守十五日,可一聽說千裏範圍的食靈蟲洶湧而來,便各個心膽俱裂。有人嚷著說,連金鍾寺的前輩高僧都抵擋不住食靈蟲,早已身隕無蹤,更有人傳言,南洲大勢已去,留在這裏就是送死,不如立刻撤退,躲進無量海苟延殘喘。”
她說到這裏,眼神中滿是鄙夷,聲音更高了一分,像是要替她的師父與留下來的修士們討一個公道。
“可唯獨我師父沒有退縮,她說——南洲不隻是我們這些修士的南洲,這片大地上還有億萬凡人,億萬生靈。若我們修士隻顧自己,棄他們於烈焰與蟲潮之下,那還算什麽修士?那與披著人皮的畜生又有何異?”
汪小璐越說越激動,俏臉漲紅,胸膛一起一伏。最後一句說完時,她整個人微微顫抖,眼神卻無比堅定。
這番話讓在場留下來的修士們一個個心頭震動,他們彼此對視,眼中閃過愧疚與自豪交織的光芒,是啊,他們留下來的選擇,本就是冒險,更是承擔,可在聽到汪小璐這番話之後,所有人都仿佛覺得自己背脊挺直了幾分,胸口中燃起了一股無名的熱意。
有修士低聲附和開口,
“是啊,若連我們都走了,那南洲……南洲還有什麽希望?”
另一名應劫修士更是攥緊了拳頭,聲音沙啞卻帶著熱血,
“我們留下的決定沒有錯!縱然隕落,也問心無愧!”
那股原本低迷、壓抑的氛圍,竟在此刻緩緩轉化成了一種無形的驕傲,留下來的每一個人都覺得胸腔發熱,仿佛連天地間翻騰的火焰都不再那般駭人,他們不是懦夫,不是逃兵,他們,是選擇與洛城主並肩,與南洲同生共死的修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