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3. 希望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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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岬島雖然麵積廣闊,四周被無盡的海水與迷霧包圍,山川起伏、靈氣稀薄,但真正能稱得上“城”的地方卻隻有一座——海岬島城,這座城池並不算大,勉強隻能容納十數萬人居住,島上修士稀少、資源匱乏,人們往往互相熟識,消息一旦流出,便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遍整座島。
這天清晨,整個海岬島城都仿佛被一陣無形的風席卷,街頭巷尾、茶樓坊市,甚至靈氣衰弱的修煉洞府中,都在低聲議論著同一件事——城中來了一個外來的高手!
據傳,那人名叫洛豪,隻用了十個呼吸不到的時間,便當眾斬殺了海岬島城的副城主——宓火星!而宓火星雖性情暴戾,卻也是實打實的一流高手,修為早已跨入化仙後期巔峰,放眼整座海岬島,也能排進前列,如今卻連一絲反抗之力都沒有,便被外來者一刀斬殺,這消息一出,幾乎震動了整個海岬島城。
有人震驚,有人恐懼,也有人在暗暗歡喜,畢竟宓火星行事狠毒,仗著權勢壓榨同道,不知讓多少人心生怨恨,許多曾被他欺壓的修士在聽到消息後,甚至在暗處開壇慶祝,偷偷以靈酒相賀。
“好啊,這宓火星終於死了!”
“是啊,聽說那人不過二十出頭,一出手就把宓火星劈成了灰燼,連元神都沒來得及逃——這實力,簡直恐怖!”
“外來者……外來者怎麽會到海岬來?莫非是通過什麽秘密法寶闖進來的?可他怎麽沒被岬識藻吞噬?”
眾人竊竊私語,疑惑與敬畏交織,海岬島這地方,封閉荒寂了不知多少萬年,從未聽說有人能“闖入”或“逃出”,如今竟然來了一個能殺副城主的外來者,怎不讓人心生波瀾?
然而更讓人震撼的,是後續的消息——那位名叫洛豪的青年並沒有趁勢奪權,也沒有占據宓火星的府邸,而是帶著兩名女子,直接在城外一片空地上安置了居所,而且,他的“居所”,竟是一件極品元器!
短短片刻,洛豪祭出那件房屋形態的元器,靈光大作,靈紋如龍,虛空震顫,房屋在半空中憑空凝實,化為一座占地數百平的靈宅洞府,陣法層疊、氣息深邃,連普通修士遠遠望去都覺得心悸。
這樣的場景,自然引起了無數人的圍觀,消息以驚人的速度在城中擴散開來,幾乎每一個修士都在傳頌著那位外來者的事跡,有人驚歎,有人忌憚,也有人暗暗揣測他的來曆。
有人說他是天外宗門流放的叛修,有人說他是上界墜落的地仙之徒,甚至有人謠傳,他身懷破界之法,能離開這座被困的島嶼,這些傳言如潮水般擴散,短短半日,整個海岬島城的氣氛就徹底沸騰了。
而當洛豪在自家洞府外貼出那張牌子——“尋求知曉離開海岬之法者,可前來合作”之後,消息更是以風暴般的速度席卷全城,幾乎在貼出的那一刻,牌子上的光芒就被無數神識掃過,片刻間傳遍了所有修士的耳中。
……
城主府內,柯力涯正端坐在主殿中,神識早已捕捉到那條消息,他看了一眼手下送來的玉簡,臉上浮現出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
“嗬……他倒是真有閑心。”
他緩緩搖了搖頭,眼神中透出幾分不屑,
“自古以來,不知多少人想離開海岬島,但哪一個成功了?這裏是天地遺棄之地,靈氣稀薄、空間錯亂。無論修為多高,隻要踏入岬識藻的海域,十之八九都形神俱滅。”
他放下玉簡,目光變得淡漠,
“在我之前,也有無數前輩嚐試過破封,但無一例外——全部死在那片海之下。這個洛豪……年輕氣盛,初來乍到,怕是還不知‘海岬’二字意味著什麽。”
旁邊的侍修試探著問,
“城主大人,要不要派人監視一下那位洛豪?他看起來不像一般修士,若真鬧出什麽大事……”
柯力涯擺了擺手,神情波瀾不驚,
“不用管他。等過一段時間,他就會明白——海岬,沒有出路。等他心氣磨平,自然會回來尋求庇護。至於那些傳言,也隨他們去吧,浪潮再大,也掀不起什麽風浪。”
“是。”
侍修躬身退下。
然而,柯力涯的語氣雖平淡,心底卻並非毫無波瀾,一個能在十息之內斬殺宓火星的外來者,不可不防,他表麵裝作不屑,實際上卻將神識暗暗留在洛豪所在的方向,悄然觀察著一切動靜。
與此同時,整個海岬島城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議論狂潮。
“聽說他貼出了招告,要找人合作離開海岬島?”
“哼,這種事多少年前就有人幹過,結果呢?全死在岬海!年輕人終究太狂。”
“可那人不同啊,他能殺宓火星,也許真有些手段呢。”
“你別傻了,海岬就是囚籠,誰能破開這天的束縛?”
一時間,街頭巷尾的議論聲此起彼伏,就連那些平日深居簡出的老修,也忍不住暗中打探那外來者的行蹤,畢竟,在這片早已死寂的土地上,“希望”這個詞,太久沒有出現過了。
“那個叫洛豪的修士居然要找人合作離開海岬島,你說,會真有傻子去和他合作嗎?”
在海岬島城西側的一處坊市之中,靈氣稀薄的空氣中飄散著藥香與塵氣,幾名無聊的塑體期修士正圍坐在一家破舊的茶攤下,邊喝著早已沒有靈氣的“靈茶”,邊低聲議論著近日城中最轟動的消息。
說話的是一個身材高挑、麵容削瘦的男修,他背後背著一柄早已生鏽的靈劍,語氣中帶著濃濃的不屑與譏諷,眼神中寫滿了對所謂“外來強者”的懷疑與不滿。
“合作?嗬,”
他撇了撇嘴,冷笑一聲,
“我看那家夥十有八九是瘋了。海岬島困人幾百萬年,哪一代沒出過自以為是的強者?結果一個個都成了岬識藻的口糧。現在又來一個,不怕死的蠢貨罷了。”
他的話引得周圍幾人一陣附和,有人嗤笑,也有人露出懼意。
“那你會去合作嗎?”
坐在他右邊的一名矮胖修士忽然反問,平日與這削瘦的男修交情不錯,說話時帶著幾分玩味。
“我?”
削瘦的男修當即翻了個白眼,抬手一拍桌麵,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惹得幾名路人側目。
“我看起來像白癡嗎?明知道是去送死,還要去湊熱鬧?那岬海之中多少修士都葬了身,空怕連地仙都逃不過去,他一個化仙前輩能行?笑話!”
他冷哼一聲,滿臉鄙夷地喝了一口靈茶,語氣中帶著一絲幸災樂禍。
“可惜了……”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那是坐在角落的一名青衫修士,目光幽幽地望向街口的方向,神情複雜。
“可惜什麽?”
削瘦的男修眉頭一挑,有些不耐地問。
青衫修士歎了口氣,聲音中帶著幾分惋惜,
“可惜那兩個女修啊。尤其是那個穿紫衣的,她容貌……我活了兩百多年,從沒見過那樣的女子。冰肌玉骨,氣質超塵,怕是連仙子都要遜色幾分。”
削瘦的男修冷笑一聲,
“你怕不是被美色迷了心智?那兩個女人跟著那個洛豪去找什麽‘海岬出路’,用不了幾天就得死在岬識藻裏。”
另一名修士低聲開口,
“你們不想活了?那女修可是那個洛豪的女人。聽說前幾天鬱達書因為花了一千靈石想買她,被那位洛前輩當場一巴掌拍飛,差點連元嬰都被震碎。後來宓火星為了替他出頭,結果一樣被殺得渣都不剩。你們還敢在這亂嚼舌根?”
這話一出,眾人紛紛變色,連那削瘦的男修也神色一僵,趕緊放低了聲音,四處張望一圈,壓低嗓子罵了出來,
“你小聲點!想害死老子?現在整個城裏誰敢提那姓洛的?柯城主都得恭恭敬敬地稱他一聲‘洛前輩’。上回聽說,為了示好那位洛豪,柯力涯親手把鬱達書給斬了,你要是被人聽到亂說他女人的事……怕是你我都得沒命!”
幾人頓時噤若寒蟬,茶攤下陷入短暫的寂靜,風從街口吹來,帶著淡淡的腥氣和灰塵。
半晌,那青衫修士才訕訕一笑,低聲辯解,
“我就是隨口一說,又沒想惹事。反正咱們在這兒說說,總沒人知道。難不成你真以為有人會去告密不成?咦……胥峰吟去哪裏了?剛才不是還坐在這邊喝茶嗎?”
幾人聞言一怔,紛紛朝四周張望,果然不見方才那名穿灰袍的黑瘦的修士身影。
“不會吧?他真去告密?”
那矮胖修士壓低了聲音,臉色微變。
削瘦的男修皺了皺眉,嘴角抽了抽,語氣卻有幾分遲疑,
“胥峰吟那人……平日倒也正派,不像那種拍馬求生的小人。要真說他會去向那洛前輩打小報告,我還真不信。”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又歎了口氣,
“不過……要說他願意去跟洛豪合作,我倒覺得挺有可能。那人一直不安於現狀,老想著衝出海岬。隻是……這次怕是要把命搭進去。”
茶攤旁的幾人對視一眼,神情各異,有人冷笑,有人沉默,也有人露出幾分惶然,街口風聲漸起,靈霧翻湧,仿佛整個海岬城都在暗暗竊語。
海岬城西北角,一處簡陋到幾乎可以被風吹垮的石屋內,微弱的燈光搖曳不定,屋中隻有一張粗糙的石桌和兩張歪斜的木凳,角落裏堆滿了采來的雜草與破碎的法寶碎片,透出歲月長久壓抑的氣息。
此刻,屋內正坐著兩名男修,那名黑瘦的修士麵色凝重,眉宇間透著一股決然之氣,正是剛才在坊市中悄然離開的胥峰吟,他一路快行回到住處,連茶都沒來得及倒上一杯,就將那件驚天之事告訴了自己的哥哥。
而坐在他對麵的,是一名方臉、肩寬體壯的中年修士,名叫胥峰意,是他的親兄長,兩兄弟早年原本在無量海修行,因追殺一頭罕見的海妖誤入空間裂縫,最終墜入這片被稱為“海岬”的禁域,從此再未能離開,多年的困厄與絕望,使得他們的眼神中早已少了年輕時的銳氣,多了幾分沉沉的麻木。
“你說什麽?”
沉默許久後,胥峰意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
“你要去找那個剛到海岬的洛豪合作?你瘋了不成?”
胥峰吟深吸一口氣,目光炯炯地看著兄長,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
“哥哥,我沒瘋。我聽說那位洛前輩在剛進海岬城時,隻用十個呼吸不到的時間,就斬殺了副城主宓火星——那可是化仙後期巔峰的強者啊!你知道這代表什麽嗎?代表他有可能真的有能力衝破海岬的禁製!我們困在這裏幾十年,難道就甘心老死於此?”
胥峰意皺起了眉頭,他雙手交疊在一起,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良久才緩緩開口,
“吟弟,你以為我不想出去?你以為我每天早出晚歸是為了什麽?這些年,我幾乎翻遍了海岬島的每一寸土地,從東岬的骨石灘到南海的暗霧崖,可哪一次不是差點隕落在那些該死的岬識藻手裏?連化仙修士都不敢深入的地方,我們靠塑體修為,能走到哪裏去?”
他說到這裏,語氣中帶著濃濃的疲憊與絕望。
“更何況,”
胥峰意抬起頭,沉聲補充,
“那洛豪雖然修為通天,但看他的行事手段,你我也聽說了——出手狠辣,殺伐果決。宓火星在他麵前連求饒都來不及,就被一拳轟成了血霧。若是我們一言不慎,惹得他不快,隻怕連骨頭渣都不會剩下。與這種人合作,不啻於在刀口上行走。”
胥峰吟並未被嚇退,反而語氣更為堅定,
“正因為他強,才值得我們去賭一把!哥哥,你想想,我們兄弟在海岬已經困了多少年?靈氣越來越淡,靈石枯竭,就連丹藥都成了奢侈品。再過幾十年,就算不被岬識藻吞噬,也會被歲月耗盡壽元。到那時,就算有心逃,也沒力氣走了!”
他頓了頓,眼神閃爍著痛苦的光,
“大嫂在家鄉等你……你難道真的願意讓她一輩子等一個永遠回不去的人嗎?”
胥峰意的手微微一抖,眼底閃過一抹酸楚,沉默良久,他才長歎一聲,
“吟弟,你別說了。你說的這些,我何嚐沒想過?我每日夢裏都在想回去的路……隻是,我們兩個不過塑體期修士,別人求之不得的合作機會,憑什麽輪到我們?那位洛前輩要是真有本事脫離海岬,又何須依靠我們這種螻蟻?”
“憑我們的經驗!
胥峰吟幾乎是拍案而起,語氣堅定到幾乎要燃燒起來,
“哥哥,我們在海岬漂泊了幾十年,對這片死地的了解,絕不是那些剛來的修士能比的!這裏的風向、暗流、岬識藻的分布、靈霧潮汐的規律——這些我們都知道!如果說這世上有人能為他找到突破口,那個人非我們莫屬!”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灼灼,
“再不拚一把,我們就要死在這裏。你知道的,這是最後的機會。”
胥峰意沉默了良久,房間裏隻有風聲穿過破窗的呼嘯,燭火在搖曳的風中幾度快要熄滅,卻又被兄弟倆的呼吸拉扯著閃爍不定,終於,胥峰意緩緩站起身,目光中那層疲倦的死灰似乎被重新點燃了一絲火光。
“好。”
他緩緩開口,語氣低沉卻透著決絕,
“你說得沒錯,我們沒有退路。隻是……”
他停頓片刻,目光凝重如山,
“此人手段狠辣,心性難測,我們不能貿然接近。先觀察幾日,看清他的脾性與目的,再作定奪。若他真有能力離開海岬,不管生死,我胥峰意也認了。”
胥峰吟眼神一亮,猛地點頭,
“哥哥放心,我也是這個打算!隻要有一線希望,我們就不能放棄!”
兩兄弟對視一眼,沉默片刻,心中同時生出一股久違的熱血,在這死寂無光的海岬島上,他們終於再一次,看到了名為“希望”的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