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問。”

    皇帝陛下睿智的雙眼在她臉上輕輕一掃，微笑著說道：“但我可以拒絕回答。”

    “沒意思！”

    鮮花郡主難得的嘟嘟嘴巴，帶著撒嬌的語氣說道：“既然知道得不到回答，那我還是不要問了。”

    皇帝陛下莞爾一笑，說道：“雖然你的問題我暫時不能回答，但是，朕，有一件事要對你講，你要記牢。”

    這話前半截是溫和的，但是後半截忽然間就變得無比嚴肅，就連整個禦書房之中的空氣在此時此刻也似乎因為這句話變得凝滯起來。

    感受得到這種無形的威壓，鮮花郡主神色一肅，重新站直身子，認真的應道：“父皇請說。”

    “李旦進入俱盧戰場觀摩，是一件好事，但也未必一定就是好事。”

    皇帝陛下緩緩說道：“你和他兩情相悅，朕心甚慰，朕也知道，不單單李旦有能力做一些事情改變這個世界，你也不例外。所以我希望，不管發生什麽樣的事情，你都能保持冷靜和克製。”

    微微向前探了一下身子，皇帝陛下的雙眼犀利且嚴肅的盯著鮮花郡主的眼睛，沉聲說道：“不要問為什麽，朕，隻需要你現在記住。”

    “……是！”

    鮮花郡主真心的想問為什麽，但皇帝陛下既然已經這般說，她也清楚，有很多事情或許皇帝陛下早已經有所預見，卻不可能現在就說出口。

    隻是，這究竟是為什麽呢？

    ………………

    ………………

    白色的神廟，即便是在夜晚的時候，星光之下看上去也是那麽的莊嚴聖潔。

    夜晚的守門人因為前段時間地牢的劫獄事件，哪裏還敢有半點懈怠，守著火爐坐在門內，哪怕是已經困頓不堪，也不敢輕易合上眼打盹。

    上一次的劫獄事件，目前為止兵部也不曾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這讓神廟的夜班守門人始終都有一種膽戰心驚的感覺。

    敲門聲響起來的時候，守門人幾乎是從椅子上直接跳起來的，差點沒把腳邊的火爐撞翻。

    “歡迎來到神廟。”

    把門打開一條縫隙，看了看門外站著的人影——是一個將全身上下都籠罩在白色鬥篷之下的人影——守門人的心裏越發的感覺到難以名狀的緊張：“但是現在夜深了，神廟執事也已經休息了，您看您……”

    “朕不是來找你們的任何一位執事，朕是來找教宗。”

    人影抬起手，輕輕的掀開了鬥篷上的帽子，露出一張蒼老的臉龐。

    守門人如遭雷擊，渾身戰栗著將大門徹底打開，彎腰行禮：“陛下！”

    享有無上權威的神職人員不需要見到皇帝陛下的時候跪拜，但身為殷王朝的子民，守門人見到皇帝陛下的麵容，依舊有些難以自持。

    “平身吧！”

    皇帝陛下邁開步子，緩緩走了進去，問道：“朕此來非正式拜訪，所以不必存檔，也不必通報。這件事情，保密。”

    “謹遵聖喻！”

    守門人哆哆嗦嗦的答應著，小意說道：“教宗大人還在天演廳，隻是不知道是不是休息了。”

    皇帝陛下點了點頭，沒有多說。

    守門人望著皇帝陛下的身影朝著天演廳的方向走出去，喉嚨依舊因為緊張而有些發幹。

    皇帝陛下、教宗大人，堪稱是殷王朝最有權勢的兩個人，這兩個人的會晤，尋常時候，是一定要記載如史冊的，留下諸如“某年某月某日，皇帝陛下和教宗大人在某地親切會晤”之類的條目。

    然而，皇帝陛下今夜輕裝簡行，孤身一人來到神廟，要見一見教宗大人。

    守門人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卻明白，這一定涉及到了某件隱秘的事務。

    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把這個消息傳播出去，所以，當皇帝陛下的身影消失在長長的走廊之中後，守門人咬了咬牙，摸出隨身攜帶的小刀，割掉了自己的舌頭。

    ………………

    ………………

    天演廳，是神廟頂層的一座廳堂，麵積足有數百平方，八根粗壯的柱子撐起了這座巨大廳堂的透明天頂，身處其中，隻要是在夜晚，就能看到滿天星鬥。

    這是一個即便開放了，遊人們也不可能看出端倪的廳堂，所以多少年來，這個廳堂根本就不對外開放。

    然而，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殷王朝的土地上，還沒有什麽地方可以阻止皇帝陛下的腳步。

    皇帝陛下走進天演廳，就看到教宗大人站在天演廳的中心位置上，負手仰望星空。

    無數星光，在天頂上匯聚，最終聚集成一束光，落在教宗大人的頭頂上，照亮了教宗大人的人，也照亮了教宗大人腳下的方磚組成的圖案。

    圖案很晦澀，隱沒在方磚之中，這些方磚細微的差別，在白日裏看去是完全沒什麽區別的，但在星光之下，磚縫之間浮現出來的光華，卻是將這個圖案完整的呈現出來。

    如果李旦能夠在這個時候走進這裏，不難發現，教宗大人腳下的圖案和他手中的命運之書板上的圖案無限接近，其區別僅僅在於，命運之書板上的圖案無時無刻不在活動著，而教宗大人腳下的圖案卻保持著穩定。

    八個方位上各自不同的圖案，千萬年屹然不動。

    “來了？”

    教宗大人沒有回頭，卻是已經知道了皇帝陛下的到來，輕聲打著招呼，歎息一聲，說道：“雨後的星空格外清晰，這個時候才能看清無窮無盡的秘密。”

    皇帝陛下淡漠的說道：“世間無窮無盡的秘密尚且看不清楚，又何必再去製造更多的秘密？”

    “陛下以為我在製造秘密麽？”

    教宗大人溫和的低下頭，那雙包含滄桑的眼睛落在皇帝陛下的臉上，說道：“相比較而言，似乎皇帝陛下保留的秘密比我更多。”

    “我的秘密隻是我的秘密，哪怕壓在心裏一千年，也還是秘密。”

    皇帝陛下跨前一步，說道：“但是教宗大人製造的秘密，卻是為了公之於眾的那一天。”

    殷王朝最有權勢的兩個男人站在對立的角度上，那一束星光落在他們兩個人的視線之間，就像是一道永遠無法消融的壁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