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有些意外：“你已經都知道了？”

    “二哥，就我現在這個狀況，你應該知道，好消息從來不會降臨，但壞消息一定來得最快。”

    三皇子終於回過頭，那一雙曾經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時此刻看上去竟是布滿血絲：“全敗了，徹底敗了……”

    二皇子默然。

    三皇子的敗，來得太快，從三天前朝堂之上，一道聖旨五十七條懲罰到現在，很多人甚至都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一切究竟是怎麽發生的，事情就已經到了塵埃落定的地步。

    不單單原本靠近和忠於三皇子的人不是被殺就是被撤又或者被嚴厲的懲罰，就連現如今大家已經知道，和三皇子關係密不可分的南城，也已經遭到了殘酷的清洗。

    三十年苦心經營的一切，隻是這麽短暫的一點點時間之後，就已經被徹底抹除。

    不單單庫房裏所有的財務全部被清點完畢，就連南城官僚係統之中所有對三皇子忠心的人，也被全員抓捕，直接就地處決。

    朝歌方麵已經得到確切消息，主持南城事務的李旦和鮮花郡主，表現出令人驚訝的殺伐決斷，根本不給任何人喘息的機會，幾乎是前廳審定一個人有罪，後門就已經把這個人的腦袋砍下。

    據說，對於南城官僚係統的清洗，隻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就已經全部完成。

    臨時代管南城事務，李旦甚至將庫房之中的部分財物直接拿出來，按照人頭分發給了普通百姓，並且燒毀了所有過去三十年簽訂的荒唐的協定，鼓勵拉百姓重建家園。

    按照邸報上的說法，就在三天前，整個南城還沉浸在一片虛假的繁榮之中，隻是三天的時間，這個城市就煥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勞動熱情。

    可以說，過去三十年三皇子苦心經營的一切徹底毀於一旦。

    人被幽禁，或許還有出頭之日，但是一切的根基被徹底毀棄，想要重建卻不是一朝一夕之間的事情。

    怎麽能不敗？

    又怎麽能再去奢望勝利？

    “敗了也好，至少斷了念想……”

    三皇子苦笑一聲，說道：“如此一來，也或許我此生此世，就能安安穩穩的做一個快活王爺了。”

    二皇子聲音發澀，緩緩說道：“這個院子很大，的確足夠一個人快活起來……”

    他很清楚三皇子的笑，因為他更加清楚，皇帝陛下千年之期到來之前，不太可能再放三皇子出去，而太子殿下一旦登基，成為新皇，不找理由將三皇子徹底抹除，就已經算是十分仁慈了。

    三皇子的世界，已經隻剩下這個院子。

    “二哥，其實我心有不甘……”

    三皇子低著頭，慢慢說道：“南城的事情，是我的根基，也是一切的發端，如果父皇不是派遣李旦和素真過去，也或許根本就不出事。但是偏偏是他們倆，他們倆毫不留情的把我的皮扒下來了……我不甘心……”

    “你隻能甘心，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以買。”

    二皇子輕輕搖頭道：“再往前推的話，你根本就不該在南城搞事。”

    “這個也許要後悔？”

    三皇子笑了：“二哥真會開玩笑。”

    “難道不應該？”

    二皇子沉聲說道：“你應該知道，你爭得那些，根本就不可能實現。”

    “那二哥呢？”

    三皇子抬起頭，望著二皇子問道：“二哥你不也在爭？你如果不爭，為什麽過去十年，王朝西北邊陲會有那麽大的傷亡？又會有那麽大的糧草消耗？那些士兵真的已經陣亡了？”

    二皇子目光一凝：“老三，事到如今，你也不要想太多。”

    “嗬嗬……”

    三皇子無聲的笑了，擺了擺手，說道：“二哥，我已經這樣了，還能有什麽好想的呢？你說是麽？”

    二皇子沉默了。

    他認真認真的盯著三皇子，盯著三皇子的眉眼盯著他嘴角的苦澀笑意，盯了很久很久，才問道：“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幫你做麽？”

    “很遺憾，我真的已經沒什麽事需要任何幫我做了。”

    三皇子抖了抖肩膀，抖落了身上的毛裘，說道：“二哥，我已經一無所有。”

    “自家兄弟，你這個樣子讓人看著真心不好受，你，還是保重吧……”

    二皇子上前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輕輕歎息著，轉身離去。

    他的身影就如他的來，輕飄飄的，再也不曾回頭。

    隻有那一件他留下來的毛裘，兀自留在三皇子的背後，就好像是還要表達一下一個哥哥對弟弟的關心。

    “難道你以為我還有什麽呢？”

    三皇子看著他的背影徹底的消失在了視野之中，忽然笑了笑，喃喃自語道：“難道你以為，我剩下的東西就會轉交給你？”

    “荒唐！可笑！假設不是我落到了這步田地，你又怎麽會來看我？”

    三皇子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毛裘，撿在手裏抖了抖，抬手扔進了結冰的池塘之中。

    “沒有了，一切都沒有了，真是不好意思，二哥，讓你失望了……”

    三皇子緩緩站起身來，臉上的淒然漸漸消退，轉而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但我從來不擅長讓我自己失望！”

    涼亭之中，一道流光微微閃爍，一道籠罩在黑色的鬥篷之中的人影漸漸浮現出來。

    “二皇子的試探，應該來自於他自己，並不是你們人類皇帝陛下的授意。”

    引弓之民的二祭祀在鬥篷之下緩緩抬起頭，望著三皇子的臉，說道：“根據可靠的消息，皇帝陛下已經對你徹底放棄了，應該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你。”

    “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就好。”

    三皇子微微挑眉，說道：“他們幽禁了我，把我這裏變成了不祥之地，沒成想卻是憑空給你們製造出了藏身之所。”

    “似乎因為此，我應該感謝你們皇帝陛下的仁慈一樣。”

    二祭祀笑了笑，說道：“然而三皇子是聰明人，自然知道，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機會，對於你自己來說，同樣是一個機會。”

    “機會……”

    三皇子垂著頭，慢慢問道：“我隻關心一個問題，我的機會究竟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