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很高，高聳入雲。

    雲霧繚繞之間雪跡隱現，但山巔卻因為火山口的緣故，絕對沒有想象之中那樣的冷。

    三皇子站在火山口的旁邊，身上的衣衫隻是薄薄的一襲道袍，卻沒有感覺到太多的陰寒。

    夕陽更早的開始沉入雲中，開始揭開這一天的夜晚序幕的時候，從他站立的角度可以看到，那個青年緩緩的走向立著火山口稍遠一些的方向。

    在那個方向，離著火山口最多不過十丈的位置，有一座掩映在斑駁的碎石和土壤之間的高台。

    曆史的塵埃在這座高台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跡，所以看上去十分的古舊，甚至殘破。

    如果不是因為目光緊緊跟隨那個青年的緣故，三皇子甚至很難注意到這個高台的存在。

    青年一步步走過去，走到了這座寬闊至少三畝地的高台中心，定住了腳跟。

    他微微低著頭，看著腳邊的碎石，看著一塊塊的巨大石塊之間的縫隙之中艱難抬頭的野草——冬日的野草早已經枯萎，隻剩下一兩片黃色的葉子，在風中留下生命的痕跡。

    無數歲月的流轉，無數的生命來了又走，沒帶走一片雲彩。

    “千年……”

    青年的口中緩緩吐出這兩個字，他的雙手輕輕的抬起，舒展開來，平伸在身體的兩側，整個人在夕陽裏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標準的十字。

    看不到他的身上有什麽異常的波動，也感受不到他曾經用某種秘密的方式調動過天地元氣，然而隻是眨眼之間，就在這個青年的雙腳之下，忽然又璀璨的光華生出，向外傳送出一道道的光波。

    巨大的直徑至少十米開外的光波，一圈圈的從青年腳下逸散出去，有的偏北有的偏南，有的繼續擴大，有的卻是快速縮小，隻是在眨眼之間，整座高台上忽然間就被這樣的光環布滿。

    無數的光環換換轉動，光環與光環重疊的地方閃爍出點點光輝，讓這一座高台看上去擁有著莫名的神聖感覺。

    這個時候，三皇子神思都有些恍惚，怔怔的看著這個青年，似乎是想要看穿這一切光環的背後，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強大力量。

    下一刻，所有的光環光輝綻放，萬千毫光從高台之上飛揚出去。

    無數的塵埃隨著光輝飛走，所有的斑駁在光輝之中消散。

    比夕陽更加耀眼的光輝持續了足足三秒鍾的時間之後，才徹底消散。

    光輝落處，那座高台呈現出別樣的光彩，整潔且整齊的大石塊平整如鏡，嵌在大地之上，構建出這個高台的基本輪廓。

    潔白的色彩，甚至於呈現出一種神聖的感覺。

    高台的邊緣，忽然有八塊大石塊從中碎裂開來，八個圓形的法壇自石塊之中升起，盤踞在整個高台的八個方向。

    青年靜靜的站在嶄新如初的高台之上，已經垂下的雙手看似依稀尋常，就如他的人，並不比街頭隨隨便便的哪一個行人更加耀眼。

    三皇子沉默了好一陣，終於是忍不住輕輕歎息。

    他歎息，不是因為遺憾，實實在在是因為除了歎息，他找尋不到別樣的方法，可以舒緩一下內心深處的震撼與無助。

    是的，就是無助。

    青年於一瞬間釋放出來的力量，讓他感覺到一種嬰兒般的無助。

    那是天師的力量。

    ………………

    ………………

    “導師……”

    三皇子站在高台之外，仰望著那個青年，聲音微微顫抖著，問道：“有朝一日，我是不是也能像您一樣強大？”

    “你信命嗎？”

    青年沒有回頭，聲音若有若無的飄蕩著：“我相信即便是皇室成員，你很小的時候也應該已經接受過職業測試中心的測試了。我問你，你信命嗎？”

    職業測試中心？

    皇室成員當然同樣需要參加職業測試，哪怕皇室成員天生的注定，職業測試中心提供出來的很多職業，都不可能是皇室成員去做的。

    皇室成員參加這種職業測試，更多的卻是為了判定未來的人生道路會走到什麽樣的高度。

    “……我的職業測試結果其實很美好……”

    三皇子抿著雙唇，自己苦笑了一下，說道：“職業測試顯示我將有九五之命。但是導師……”

    “九五之命，那就是皇帝，但你隻是三皇子，你不是太子。”

    青年的頭顱也緩緩垂下去，輕輕的笑了笑，說道：“這還真是一個非常尷尬的職業測試呢。如此說來，其實你對命，並不怎麽相信。”

    “……是吧。”

    三皇子這般回答著，忽然間就回想起了華賢和二祭祀以及教宗大人的承諾。

    如果，如果他們的承諾能夠兌現，那麽，那算不算是命呢？

    “我和你這般大的時候，其實還是非常相信的。”

    青年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個時候給我的命數非常悲劇，說窮我一生，至多能夠成為三級法師學徒。”

    “三級法師學徒？”

    三皇子聽到這個詞，有些震驚了。

    他很清楚的知道，眼前的這一位，實力究竟有多麽的強悍，在雲上小院排名第五的他，早已經是天師境界的超級強者。

    天師境界和三級法師學徒，其間的壁障，堪稱天階，根本不是常人所能跨越的。

    可是就是這樣的天階壁障，顯然已經被這青年成功跨越。

    否則的話，當年注定最多隻能成為三級法師學徒的他，又怎麽會成為現在高高在上的天師？

    雲上書院排名第五的戊先生！

    隻怕一步就能登頂成為封號天師的戊先生！

    “是啊，就是三級法師學徒。”

    青年自嘲的笑了笑，說道：“我很認命，那個時候的我在二級法師學徒的境界上徘徊了足足七十年，始終沒有寸進，但我堅信，隻要我努力，我至少能夠成為三級法師學徒。”

    “三級法師學徒和二級法師學徒，在別人看來，或許是毫無意義的進階，然而在我看來，那至少是我人生的終點。誰知道，我一個不小心，居然成了四級法師學徒，然後五級，然後一級法師、一星**師，一直到今天的天師。”

    青年回望著三皇子，說道：“所以，你不信命也沒錯。職業測試，本來就是普天之下最大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