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陛下美意！”

    華賢抱拳說道：“兩百年前，你對我有成全之意，不是你有意無意的忽略，我或許在二百年前就已經徹底的死去；而今你對素真有養育之恩，又能有此允諾，思之過往，讓我十分慚愧。”

    “朕明白，你的慚愧隻是針對朕本人。”

    皇帝陛下微微頜首：“但朕要說的是，不管你慚愧不慚愧，素真於我，始終都是最寵愛的女兒，別無他意。”

    “我也一直都會是父皇的女兒！”

    鮮花郡主忽然開了口，神色複雜的看了華賢一眼，說道：“生我者是你，但養我者是父皇。”

    華賢心中一痛，嘴唇輕抖，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卻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堅持什麽。”

    皇帝陛下慈愛的看著鮮花郡主，緩緩說道：“今日這個局麵，已經擺明了就是一個局，想來有些事情終究是要做一個了斷的。無論從哪個方麵來看，朕的勝算都不多。”

    “但需要堅持的終究還是要堅持。”

    鮮花郡主輕垂雙眉，緩緩說道：“這與勝敗無關，隻關乎選擇。”

    “好一個關乎選擇！”

    法壇之上的一位天師開口說道：“但郡主可知，有些選擇終須理智。”

    “選擇本身應該是理智的，但是做出選擇的人，卻未必一定是理智的。”

    鮮花郡主說道：“也或許今時今日我的選擇未必是正確的，但我相信，如果我現在不做出選擇，日後勢必會後悔。”

    “可你應該知道，既然你的身份浮出水麵，既然李旦——真的是陛下的兒子，那麽，皇帝陛下但有千般好，也是萬般錯！”

    那名天師扭頭望著光輝道路之上的李旦，緩緩說道：“一個可以被隱瞞的皇子，本身就是對神祗的褻瀆。”

    “他隻是一個孩子！”

    玄理聽出了他弦外之音，極其不滿於他扣在李旦頭頂上的帽子，驟然抬頭，說道：“兩百年的歲月延遲，讓我對兩百年前的往事記憶缺失，才致使了旦旦始終不了解自己的身世，沒有認祖歸宗。但這如果是錯，也是父母的錯，與孩子無關！”

    另一名天師微笑著說道：“沒有人指責錯誤是在李旦的身上，如果你能認可這段孽緣，所有的錯，全都在陛下身上。”

    “無稽之談！”

    光輝道路之上的李旦眉頭緊皺，沉聲說道：“陛下……和我媽媽兩情相悅，才有了我，有了他們兩個人的感情結晶。這和孽緣什麽關係？幾位都是天師境界的強者，我敬你們前輩，但請各位前輩不要信口雌黃。”

    “如果你是真正的皇室成員，你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高台之下的三皇子也開了口，他冷冷的看著李旦笑了笑：“正因為你不是皇室成員，才根本不明白，你的存在究竟是多麽大的罪。”

    李旦心頭微凜，調轉身子，準備從光輝道路之中走出。

    “不管多大的罪，既然與我有關，那就不是你們能夠肆意妄為的！我……”

    他身子轉回，但腳步想要抬起，卻駭然發現，自己的雙腳就像是被困在了大地上一樣，根本提不起來。

    李旦臉色一變，雙腳再度發力，但雙腳生根，竟是紋絲不動。

    “不用費這個力氣了，孩子！”

    皇帝陛下歎息一聲，有些遺憾的看著李旦，說道：“通往俱盧戰場的道路，是一條單行線，從你踏上這條道路第一步開始，就已經沒辦法回頭。”

    “不可以！”

    李旦心頭猛震，咬牙道：“這些人選擇這個時候發難，明顯是意圖不軌！無論如何，我都要和你站在一起，陛下……爸爸！”

    “……傻孩子……”

    皇帝陛下微笑起來，臉上的輪廓看去無比的柔和。

    李旦的這個稱呼，就像是一縷清泉，滋潤了他的心田。

    而這一縷清泉，同時爬上了玄理的臉。

    “是爸爸媽媽對不起你，讓你幼時的生活無比艱辛。”

    皇帝陛下牽了玄理的手，望著李旦說道：“雖然現在的相認顯得稍稍遲了一些，但終究聽到了你稱朕一聲爸爸，朕……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你太容易滿足了！”

    李旦咬著牙，一張臉因為發力已經完全漲紅：“今天這個開始雖然不算美好，但我相信，隻要我們齊心協力，撐過這個難關，就一定能讓明天更美好！”

    “沒錯！”

    鮮花郡主凜然說道：“就算撐不過去，一家人死在一起，也是一種幸福！”

    一家人？

    華賢眉頭猛皺，有點不可思議的看了鮮花郡主一眼，忽然間按捺不住，說道：“我不準你死！”

    “你可以決定我的生，但你沒有權利決定我死不死。”

    鮮花郡主淡漠的看了他一眼，一直到目光準到了皇帝陛下和李旦的身上，才變得柔和起來：“這裏有我的父皇，還有我的丈夫，我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

    華賢驟然握緊雙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臉色十分難看。

    “傻孩子……”

    皇帝陛下輕輕的朝著鮮花郡主伸出一隻手，說道：“今日之事，早已注定，父皇自然也就早有安排，怎麽可能讓你們這些孩子被我拖累。”

    “有這份心，就已經足夠了。”

    他的手掌向天，向天的掌心裏掌紋之間忽然閃爍出微弱的天地元氣。

    那掌紋，不仔細看，或許和普通人並無二致，然而仔細看去，尤其是在天地元氣已經逸散開來的時候，卻會讓人陡然警覺，那分明就是一道法力回紋。

    “斬手！”

    沉默好一陣子的教宗大人最先注意到了這一點，暴喝一聲，手中權杖朝著皇帝陛下深處的那根手臂劈下。

    華賢稍一猶豫，一隻手伸出一半，卻是猛然停下。

    法壇上的八位天師卻是同時出手，八道光輝自他們手中發出，齊齊落在皇帝陛下伸出的那根手臂上。

    九人合力一擊，但見光芒璀璨，但聽哢嚓一聲，皇帝陛下的半截手臂應聲脫離開他的身體，朝著地麵上摔落下去。

    然而，他掌心的法力回紋在最後時刻已經成功引發。

    一道流光閃過，鮮花郡主的人影驟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