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張琳的電話以後，李洛開始收拾屋子。這個一禮拜呆了不超過30個小時的出租屋，現在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了。實習生的工資比全職分析師稍低一些，但也足夠負擔她在倫敦的Circle地鐵線邊上租一個小的出租屋。

    她租的房子在一樓，是個紅磚樓翻新的學生公寓。雖然屋裏不是特別新，一樓還來過一次老鼠做客，但是走十幾分鍾就是攝政公園，地段是相當不錯的。雖然更省錢的做法會是租到更遠的Metropolitan地鐵線北端去，但是通勤時間如果更長，她可能還是睡在公司的健身房更為經濟。

    實習項目的盡職調查進展到現在，接下來的重頭戲是把各部門的現有資金匯報總結梳理成較為統一的格式。Kevin和小朝各負責了PMG幾個相對複雜的部門，比如結構性融資產品，由切爾茜和李洛來負責產品結構相對單一的小微企業信貸部門。

    小微信貸產品之所以結構簡單，是因為大部分小微企業的貸款產品設計千篇一律，不同的無非是期限、金額、利率等。而結構性金融產品往往雜糅了各種金融衍生品的概念，不論是數據整理還是估值分析都要複雜不少。

    雖然李洛是個實習生，但這次交涉的許多都是總監、甚至部門負責人，所以說服他們盡快提交整理好的報表就像是拜菩薩。

    其中最奇葩的應該是老麥。老麥當時在PMG已經工作了二十多年，是公司的元老了。由於這些年互聯網金融的誕生，傳統的銀行信貸市場有被漸漸分薄的趨勢。老麥的部門業績的增長勢頭遠不如以前，所以整個部門正在重組的過程中。

    整個重組過程的記賬係統遷徙，再加上這次融資的大量數據要求，早就占滿了老麥組裏分析員的時間。他的組那時候又需要從西約克郡哈利法克斯搬回愛丁堡，辦公室裏一片狼藉，所以老麥的工作態度就是能拖則拖。

    某天一早，李洛照例和老麥視頻晨會，向他詢問部門的財務報表整理情況，這已經是第五個早上向老麥要數據了，每次都是以踢皮球結束。但是作為實習生的李洛，除了每天好心的催促，並不能太過強硬。

    李洛再一次耐心地問老麥，“下周前，我們預計可以拿到其他幾個部門整理完成的數據。如果你們小微企業這邊的數據不能遞交的話，我們也可以從倫敦去哈利法克斯，幫你一起完成。”

    電話那頭的老麥有著淡金色的頭發和銀灰的山羊胡，一臉迷茫，“你發來的東西，我都給我手下的分析員看了。怎麽數據都要我的組裏來做？這不是你們投行提供的服務嗎？”

    “我們的盡職調查流程是這樣的：各部門需要統一提供數據，我們來搭建模型，最後交還給你們審核。上周我也和你的分析員溝通過，各個企業詳細的征信數據需要你們來提供。”

    老麥慢悠悠地說道：“這個東西，你應該從公司集中數據庫下載。還有，是克莉絲汀（老麥的上司）叫你來找我的嗎？我想和你的上級溝通。”

    看老麥的意思，是不願和人微言輕的李洛浪費時間。李洛隻能戳了戳坐在她邊上的切爾茜，可奈何小姐姐頭都沒抬，說道：“不行，我沒有空，我這個郵件三分鍾內必須發出去。”

    李洛隻能訕訕地回到視頻會議上，“這次的債券融資項目是PMG集團層麵的一個項目，決策方麵，克莉絲汀上周也是和我的領導溝通過的。”

    “那她怎麽沒來通知我？她和你們哪個領導溝的通？你讓你領導來。”

    李洛心裏真是十分無奈，求助地看向林穆的方向。他正在打電話，目光對接了一下，給李洛比了一個一分鍾的意思。於是李洛繼續和老麥打了會兒太極。

    林穆來了之後，把電話會議開到了揚聲器。“Mike，家裏都好麽？Jenny去瑞典回來了嗎？”

    問到了他的夫人，老麥一下子有了興趣，“Jenny回家了，她現在是孕晚期，家裏她和狗的地位都比我高！”

    林穆也笑了，和他打趣，“和她懷孕有什麽關係，你們家一直都是她做主。那你現在每天兩點一線了？”

    “你不知道啊，哥們兒，”老麥漲紅了臉，“我上次去酒吧，已經是三個月前了！我現在連加班都得等到她睡覺了之後......”

    “嗯，明白明白。”林穆把話題轉回了項目上，“李洛是我組裏新來的分析師，現在你們小微企業部門的信用分析，她懂的可比我多啊。”

    老麥收了收笑容，問道，“其實我一直沒明白，你們的數據需求為什麽要找我來提供呢？集中數據組應該準備了我們部門的數據啊。”

    李洛剛想要反駁說集中數據質量太差，沒法使用的時候，林穆向她使了個顏色。

    老麥皺眉抱怨，“而且吧，你們這憑白無故給我增添了工作量，克莉絲汀也沒和我交代過。”

    林穆已經習慣了老麥這種事不關己的態度，也不緊不慢地對他說，“我們完全可以和數據組直接溝通，而且數據我們已經要來看過了。”林穆看了李洛一眼，李洛忙點頭確認，“是的，集中數據組的數據上周就檢查過了。”

    林穆有些事不關己地闡述道：“不過，如果我們用了他們的數據，最後和你們部門實際的詳細機構數據不符的話，克莉絲汀可能又會來找你們組的人核實。到時候，工作量又要落到你身上了，對吧？”

    看老麥還是有些糾結，林穆繼續不動聲色地說，“現在財富管理部和住房抵押組都已經基本完成了，我覺得克莉絲汀也是很想把這個進程推一推的。要是你的小微信貸組，弄到最後才整合完畢，多不好看啊。”

    老麥明顯態度發生了轉變，“那好吧，我可以把這件事情提上來做……”

    林穆又和他閑聊了幾句，然後掛了電話。

    李洛心想，自己這個上司還真是夠意思，幫她搞定了一個大難題，於是向他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林穆看了她一眼，冷不丁來了句，“下周你和切爾茜去哈利法克斯，把這個進程跟完。”

    ……

    手機鬧鈴把思緒又拉回了現在，李洛看了看表，13:32，一共睡了兩個小時。李洛不得不承認，剛醒來的自己心裏滿滿是快樂。不做實習生的日子，真香。

    早上在亦舟的晨會，自己應該是嚴重缺乏睡眠，大腦的獎懲機製失調，才會懷念給林穆當牛做馬的日子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