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走後，林穆才從西褲口袋裏拿出手機，從靜音調成響鈴。錯過的幾條信息無外乎是派蒙那邊對於收購進度的認可。還有一條是餐廳詢問是否要保留預約位置的短信，現在自然是逾期自動取消了；短信裏還一再重申，預約支付的四位數押金是不予退還的。

    還有最早的一條信息接收於今晚七點多，來自亦舟董秘倪東暉：“林總，好消息。我們的進度比之前預估得提前了不少。董事會臨時會議安排在下周四晚上。”

    林穆忽然記起，下周四……不是她生日麽？他給李洛發了條信息：“洛洛，今天時間不巧。下周四晚上一起吃飯，好不好？”

    李洛很快就發來了回複：“不好。”

    林穆揉了揉額角，不知道是不是時差的關係，覺得頭有些疼。他自言自語：“以前都沒覺得，做個賣方怎麽這麽慘。”

    李洛一路小跑趕到亦舟會議室的時候，周詩亦和廖為已經到了。她看了看表：8:15，這兩個人是從機場開直升機來的嗎？她輕輕敲門後進去，除了幾個亦舟高層之外，董秘倪東暉也在。

    見他們在討論些具體事項，李洛便挑了一個邊角的位置坐下。周詩亦說話的語氣很淡，卻不怒自威。他帶著幾分自嘲問倪東暉：“倪秘書一定覺得我現在已經摸不清董事會的方向了。你是對的。我這個董事長，連公司再過兩個月後的主營業務是什麽都不知道。”

    倪東暉雖然態度很恭敬，卻直視周詩亦的目光回答：“詩亦，我就是一個幹活的；董事會辦公室收到聯合書麵提議，達到了最低人數要求，我就馬上上報給你了。”

    “哦？”周詩亦輕蔑一笑，“倪秘書的意思，這個聯合書麵提議是今天收到的？原定的會議時間是三天後。公司章程規定，三名或以上董事無法出席，就需要延期。你就這麽篤定，隻需要提前三天告知，天南海北的董事們都能在周五晚上出席？”

    倪東暉沒有說話。

    COO蔣元這時候出來打圓場：“周總，倪秘書也是責任在身。現在會議已經推遲到了下周四，不如我們再仔細梳理一下提議？”蔣元言下之意，現在當務之急是商量如何左右董事會對於派蒙提案的表決，有倪東暉在也很不方便。

    倪東暉趁著這個機會說道：“周總，我老婆今天出差，女兒還在丈母娘家裏，我得先過去了。您這兒需要什麽其他信息，隨時呼我。”說罷便離開了會議室。

    會議室裏除了李洛，還有周詩亦、廖為、蔣元和鄭瑜琦四人。李洛剛才跑得有些急，起身想去倒杯水，周詩亦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洛總，你這是從哪裏過來？”

    李洛心想，不好，他既然叫了“洛總”，應該不是一個好兆頭。

    她轉身利落地回答：“我剛從T行過來，向他們了解了一下報價和支付方式。”李洛自覺這沒什麽問題。不過派蒙的報價和注資方式，他們現在也應該知道了，不需要她贅述。

    周詩亦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繼續追問：“還有呢？”

    李洛想了想，口幹舌燥地走回會議桌邊上，回答道：“還有是他們關於估值和盡調的分析，總體和古立的估值方法是一致的。”她轉頭和CFO鄭瑜琦說：“瑜琦，我已經把情況和莫飛都溝通過了，我們今晚和明天再檢查一次項目計劃書，我爭取在周末之前，把藍嶼領頭的B輪融資的提案也提供給各位董事，好吧？”

    鄭瑜琦這個CFO一向比較佛係，這時候隻是不停地點頭。李洛明白自己有些哪壺不開提哪壺，但是現在事情緊急，她不得不又提起了優寧的問題：“周總，之前我們也討論過。我很直接地說，如果執意要保住鮑曉茜和優寧在董事會的席位，我們這邊力推的B輪融資提案，報價上可能難以和派蒙競爭。”

    周詩亦麵無表情地回答：“這正是你們古立需要去爭取的事情。”

    李洛停了一會兒，很坦誠地向他闡述：“關於估值的計算，上次在亦舟的會議上，周總也是認可的。基於這個估值，藍嶼報價的提升空間確實不大。倒是派蒙的這些年在K12賽道上勢頭很足，也肯砸錢，這次的報價比我們之前預計的都高。”

    鄭瑜琦本想點頭同意，但是瞄了一眼周詩亦那陰晴莫測的臉之後，便沒有說什麽。

    李洛卻沒有放棄，繼續說道：“咱們不妨也考慮一下接受和派蒙的結合。今天和T行他們團隊的溝通證實了我們之前的猜測。派蒙這次收購的目的，就在於使用‘代碼船’來做‘龍之翼’寓教於樂的內核。這樣的結合，除開運營成本的大幅度下降、市場占有率大幅度提升等等商業上的好處，光從算法模型研發的角度來看，派蒙也會給我們帶來大量的用戶反饋數據池，加快產品模型的迭代。再加上派蒙在遊戲平衡性和劇情設計上的優勢……”

    周詩亦揚了揚眉毛，說道：“然後呢？要我再AI生成遊戲的NPC和劇情走向？我看你是和林穆呆在一起時間太久，忘了誰是甲方？”

    李洛馬上閉了嘴。其他三個人顯然也被他嚇著了，麵麵相覷。今晚連廖為也特別安靜，應該是很少見到周詩亦這麽嚴肅的樣子。

    周詩亦也意識到了自己剛才有些過分，語氣柔和了些，解釋道：“對不起，李洛。我今天有些急……”

    李洛心裏笑了，她做投行這些年，別的沒有學會，客戶罵人的時候自己那逆來順受的樣子，可是煉到了爐火純青的階段。

    她看著周詩亦，溫柔地笑了笑，“沒事的，周總，我理解。您要是覺得我們堅持走私募B輪，那就按照您的想法來。我先去接杯水。”

    李洛走出了會議室，深吸了一口氣，撥通了莫飛的電話。

    李洛匯報了一下情況，莫飛最後語重心長地交待她：“小洛，既然他們比較堅持，你就不要再在優寧的事上做文章了。周詩亦對於優寧的倚重，未必就像他自己說得那樣，僅僅關乎一個情懷，這其中肯定有其他利益方麵的考量。我們作為財顧，隻要盡心完成融資的材料準備和谘詢內容就好，不需要和客戶綁得那麽緊。知道吧？”

    李洛掛了電話，坐在椅子上出神。

    “可你非要把自己和亦舟的管理層綁在一起，跟客戶的認同感這麽強，不會很累麽？”林穆今天在車上說的話猶在耳邊。

    這同樣的話，自己今天聽了兩遍。莫飛和林穆是商量好的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