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戴著紅色安全帽坐在一個工地上，身上純白的真絲襯衫和灰色的鉛筆裙與頹敗的背景格格不入。

    她身後是一棟小矮樓，外牆老舊破敗。畫麵裏看不清矮樓的全貌，隻有一樓門麵寫著好像是個什麽旅館。不過不論是小旅館還是一樓的煙草店、早餐店，目前看著都已經倒閉了。

    周詩亦蹙眉，目光看向莫飛。莫飛也著實有些意外，南雅的項目明明在B市市區，李洛這是在哪兒呢？

    但是李洛在莫飛手下的自由活動權限很高，她基本能獨立完成和客戶的對接，搜尋挖掘潛在的項目和客戶。所以莫飛一般不會過問她每日的具體行程。

    更何況李洛手上有關其他項目的近況，也不該在亦舟的會議上詳談。

    李洛此時笑著對大家說：“放心，這附近很荒蕪。不會有人聽到我們會議內容的。”

    她把話題岔開，熟絡地在電話上開玩笑道：“下飛機的時候，我前麵堵了個中東哥們兒。他帶著三個老婆，穿著、打扮都一樣，連手裏拎著的香奈兒包包都是一個款的！當然啦，反正就是件黑袍子黑麵罩，還能有什麽花樣不成？”

    雖然無人搭腔，李洛仍是自顧自高興地說了下去：“我不是著急嘛，我就催他說，‘哦我的老天爺！您和您的妻子們能否走得快一些？’然後他竟然非常嚴肅地轉過頭來告誡我：‘小姐，請你不要胡說。我隻有一位妻子，另外這兩位，是我的女朋友。’這年頭，這麽有原則的男人可不多啦。”

    唐佳美撲哧笑出了聲，又忙斂容去瞟周詩亦。他至始至終沒什麽笑容，不過神情至少不再拒人於千裏之外。倒是鄭瑜琦笑容滿麵，十分捧場。

    蔣元趁著這時候問：“呃詩亦，那這個古立的人員安排……”

    周詩亦的大腦似乎上線了，忽然將目光轉向唐佳美，問道：“你有不少教育科技類項目經驗，你認為亦舟的產品優勢是什麽？”

    唐佳美聞言坐直了些，她早被告知客戶內部意見並不統一，所以自己想要入駐項目，很有可能阻力重重。好在這突如其來的考題並不難，唐佳美自信地回答道：“我認為亦舟的優勢在於公司出色的研發團隊。亦舟近兩年看似沒有充裕的現金流，需要依靠大量融資彌補現金缺口。

    “但這是由於公司將38%的主營業務收入注入了產品研發。同樣的數據指標，在一些成熟科技公司隻能達到10%到20%。一旦亦舟的產品趨於成熟，公司很快就會扭虧為盈。”

    唐佳美這番話說得還算巧妙。她首先指出了亦舟目前短期內的融資需求，從而重申了古立作為財務顧問的必要性。繼而順勢拍了個馬屁，意思是雖然亦舟目前未能產生大量盈餘，但這恰恰是因為公司重視長期發展的潛力，把錢都投入發展技術實力了。

    好像披著白衣的狐妖想去魅惑一位清俊書生。書生雖無權無勢，卻為逸群之才。

    狐妖便同他懇切道：“先生驚才風逸、抱負不淺，必非久困之人。妾不才，先生進京盤費餘事，妾自代為處置，可好？”

    隻可惜周詩亦並不買賬，淡淡地評價道：“你說的並不是產品本身的優勢。”

    書生指著硯台下微露一紙角道：“胡亂湊了幾首詩以寄感慨，你來品一品？”

    唐佳美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奉承不夠到位，趕忙去記憶中細細搜尋。她抿著嘴唇，卡了一會兒才答道：“我認為優勢在於產品出色的迭代能力，並且產品還具有大幅度降低邊際成本的潛力。”

    周詩亦輕笑，一聽就是從李洛為藍嶼起草的推介會材料中摘來的，不過這樣也行。他又問：“那麽目前產品迭代的重點，你覺得在哪兒？”

    這個問題成功地讓唐佳美卡殼了。她絞盡腦汁地回想早上學習過的資料裏與產品相關的分析，重點應該有好幾個方向，自己卻一個都憶不起來了，隻得傻愣在原地。

    李洛在視頻上見唐佳美束手無策，心中有些著急。她很想幫她回答了，但看周詩亦今天似乎心情不佳，莫飛也未曾開口，所以李洛隻能緘口不答。

    李洛等了十幾秒後，終於耐不住性子，將手機拿到自己盤坐的腿間，確保攝像頭拍不到，偷偷摸摸地給唐佳美傳消息。

    會議室這頭，唐佳美放置於桌麵上的手機設置了靜音，但屏幕卻自動點亮了。唐佳美迅速瞄了一眼屏幕，抬起頭胸有成竹地答道：“長期來說，亦舟如果想要構築核心技術的護城河，就需要自行研發出多種多樣、適宜不同年齡段的少兒源碼編程器……”

    她一邊說一邊觀察周詩亦的表情。周詩亦的目光掠過她身前的手機，又重新回到她臉上，似乎對她說的內容挺感興趣。

    於是唐佳美繼續了下去：“如何從現有的麻省理工大學的開源少兒編程工具Scratch過渡到公司自有的圖形編程語言，這是目前的產品研發重點之一。”

    周詩亦笑了笑，問道：“那針對這個方向，你們能提供什麽幫助？”

    唐佳美的內心很崩潰，原本以為是一個很簡單的小測驗，他卻順著自己的話越問越深，讓唐佳美自己親手挖了一個大坑，然後笑眯眯地等著她往裏跳。

    交接的時間太短，唐佳美對行業分析、財務狀況、經營能力等等各方麵都隻能了解個粗淺的表麵，未能將訪談資料深入挖掘。

    能提供什麽幫助……他既然這麽問，應該是想要聽到一個和投行業務內容相關的答案。這樣的問題自己若是答不上來，著實會在其他人麵前顯得業務不精。

    他想要聽到什麽？更大的資金量注入支持研發、人才招聘？還是別的什麽……

    唐佳美的手機屏幕再次亮起，她又飛速瞥了一眼。李洛很貼心，發來的消息簡短扼要：“Earth編譯器，專利收購***。”

    Earth是什麽？唐佳美一臉懵逼，再次回想今天早上臨時抱佛腳學習的幾十份PPT和Excel報表，在記憶裏尋找這幾個關鍵詞。(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