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穆明顯愣了一瞬，沒有抬手去接。

    裴同亮在邊上緊緊地審視著方章，猜透了他的小心思。方章的臉麵逐漸開始發紅，氣氛一下子變得十分微妙。

    裴同亮正想要開口譏諷方章一句，李洛笑著接過了報告說道：“呀誰帶的組員這麽貼心？反正都是公開市場信息，來給我瞧瞧。”

    林穆這時候接到一個電話，領著裴同亮和譚川林走開幾步，去討論別的項目了。李洛便靠著車門，和卓念快速地翻閱了幾眼這份報告。

    李洛知道，林穆一個MD，怎麽會去看這種沒有被反複咀嚼、精修、核準過的材料？他不僅這次懶得看，還要明確地提醒方章控製邊界感，以後都不能形成繞開裴同亮、直接向自己匯報的習慣。

    高層領導的思路其實很雙標。如若你妙手偶得，讓他相中了你，他必然會拍著胸脯說：“下次你直接來找我討論。”這個時候，他是不會顧忌你直係上司的麵子的。

    但通常來說，高層領導又不願花時間親自帶小兵上手。

    作為下屬若想走捷徑，那最好自求多福，一次都不要出錯。不要給領導機會意識到，你隻是個底層的小卒，時常摸不準他最感興趣的痛點，也避免不了會浪費他的時間。

    李洛把報告翻了一遍，心裏對這個方章很是滿意，問道：“有沒有買報告？”

    “買……買了。”方章事實求是地答，心中有些顫抖。

    “別緊張呀。”李洛笑著說，“挺好的，善於采用別人已經做好的成果嘛。”

    雖然方章借鑒了市場上其他金融機構的研究報告，但數據呈現清晰準確，排版格式統一標準，內容選擇也十分契合珀森目前的策略方向。作為一個分析員，這份PPT做得很好。

    李洛隻是輕飄飄地說了句：“其實裴哥這樣的老板也挺好的。他管得少，你才能冒頭呀。”

    方章想反駁，裴同亮盡會搞關係、拍馬屁，具體的技術細節統統不管不顧。但他考慮到李洛是外人，還是緘口不言。

    李洛猜到了他在想什麽，看了他一眼，“你都看出來的短板，林總會看不出來麽？你應該多去學習裴哥的長處。去揣摩別人的心思、立場、需求，本來就是我們這一行非常重要的一項技能。”

    李洛抬頭看向不遠處正笑著交談的三個男人，可以看得出來，他們之間很有默契。

    方章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觀察了一會兒，總算點了點頭，說道：“李洛，你人真好。”

    李洛被他說得臉有些紅，低下了頭。卓念在邊上大力地清了清嗓子。李洛這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和方章交流的目的所在，正色問道：“林總為什麽突然讓你做這個私募基金收益率的排名？”

    方章懵了，“不是今天一起見珀森嗎？他估計想看一下行業內的競爭對手？”

    “看得這麽廣……”李洛自言自語，似乎沒有被說服，“八大策略私募基金都要看？不太像……”

    所謂的八大策略，指的是市麵上常見的私募基金策略模式，包含股票策略、複合策略、事件驅動、組合基金、宏觀策略、管理期貨、相對價值、固定收益，覆蓋麵遠大於珀森及其競對的業務範圍。

    她沉吟幾秒，想不出個所以然，又問道：“早餐是你去預定的？”

    方章點了點頭，報了個餐廳名字，聽著挺小眾。李洛本該順藤摸瓜地問下去，可是她竟然很沒出息地問起了方章那個餐廳的招牌菜有啥……

    三個男人商量完HW相關的事宜之後，轉身往車邊走。裴同亮瞧了一眼商務車的方向，方章正精神振奮、慷慨激昂地和李洛說得起勁兒；而李洛在邊上笑容甜美地看著他，不斷點著頭。

    裴同亮心中大喜，今天這個方章，已然不需要自己來教訓了。

    果不其然，林穆回到車邊，就冷著臉對方章說：“你可以走了，車鑰匙給川林。晚上再匯合吧。”

    方章一臉懵逼，那他讓自己一大早來幹嘛？親手送一份他都懶得看的報告？他結結巴巴地問：“那林總……我、我去哪兒等？”

    林穆沒再理會他，拉開車門上了車。

    譚川林接過方章手中的車鑰匙，拉開門上了駕駛座。裴同亮坐進副駕駛，回答方章道：“賓館吧，或者放你一天假。”

    李洛略感惋惜，挺聊得來的一個小夥子，不能一塊兒去跑項目。這商務車明明可以坐十來個人，怎麽就得讓他一個人走？

    她坐上車後，並沒有感受到身側陰森森的目光，探出頭去，無奈地和車外的方章揮了揮手中的報告，笑著說道：“報告我拿去用了，拜拜。”

    方章在外頭咧著嘴和她揮了揮手。

    林穆在她身旁生硬地問：“這麽舍不得，不如你也下去？”

    李洛驀地回過頭望著他，端詳了好一會兒他的神情，總算明白了這話中意思，撲哧就笑了。

    林穆瞥了她一眼，又問：“你還不關車門，準備在這裏過年？”

    譚川林和裴同亮在前排交換了個眼神，非常費勁地憋住了笑。李洛應付起林穆來倒是十分嫻熟，她認真乖巧、煞有介事地把車門拉上了。

    ******

    方章依照林穆的指示預定的餐廳地處B市舊城中心，在餘山坊的最裏頭，很有大隱隱於市的味道。下車之後一行人往這幢別墅式的餐廳裏走去。

    李洛堅信不疑地認為，林穆選這家餐館必然別有深意。

    首先，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為了約一頓二十分鍾的簡餐，不該專門尋這麽個離機場、珀森辦公樓、B市金融區都挺遠的餐廳。關鍵這地方還地處舊城中心，開車過來挺堵。

    浪費這麽多時間來彰顯格調，完全不符合她對林穆的認知。這人一般隻有在約會的時候如此矯情，以前跟他上項目，吃的都是沙縣。

    其次，以李洛對於穀莎的了解，這位大佬做起案子來大刀闊斧，性格也是雷厲風行，所以用這種小資作派來取悅穀莎，隻會適得其反；而林穆定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李洛飛快地在手機上查啊查，隻能查到這家餐廳的老板如何神通廣大，能將各地頂級食材按照季節巡回搬運到廚房裏，什麽意大利黑鬆露、挪威的長腳蟹，亂七八糟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