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陌上人如玉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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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惚間,他看到了她在大火中,淒豔地對著他笑。那一瞬,他覺得自己的心停止了跳動,那是種深入骨髓的痛苦。
    傅北辰去出差,而園園每天依然忙碌,但她一點怨言也沒有。因為她發現最近的自己不能空閑下來,因為隻要一閑下來,她就會不由自主地去想傅北辰。
    園園想,莫非這就是所謂的相思病嗎?
    園園一邊想傅北辰,一邊想新專欄――張越人讓她這周內想出一個專欄選題。她想著想著,突然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第二天一早,園園走進張越人的辦公室,把趕了一晚上的新專欄選題方案《玉溪鎮的前世今生》交了上去。張越人接過去的時候,抬頭看了她一眼,說:“熬夜做的?”
    園園點頭,“主編你好神通廣大。”
    張越人沒理熊貓眼程園園對他“不人道”的隱晦指責,掃了一遍手上的選題,問:“我記得玉溪鎮是你老家?”
    “是的。”園園點頭。
    張越人叉著手想了想,又問道:“公主駙馬祠確實是個不錯的切入點。不過你在上麵還寫到了一個廢墟和一棵千年的紅豆樹。這些跟公主駙馬祠,有聯係?”
    “我覺得有。玉溪鎮解放前隻是個村,叫公主村。駙馬姓傅,但全村卻沒有一戶姓傅的人家,幾乎都姓程,可是村裏唯一的祠堂卻不是程家的,而是公主駙馬祠。那個廢墟,有人曾經就猜測是否是程家的祠堂,但我卻覺得不太對。程家人一直在那裏,守護著公主駙馬祠,卻不去重修自己祖先的祠堂,這不是很奇怪嗎?還有那棵千年的紅豆樹,它被種下去的時間,似乎恰好就是公主駙馬生活的時代,這背後會不會也有故事?”
    “有點意思。”張越人嘴角閃過隱隱的笑意,隨即從抽屜中拿出名片夾,翻找了一下,抽出一張遞給園園,道,“這個顧文麟是菁海市的文物局副局長。我跟他不算太熟,但飯桌上有過幾麵之緣,談得還算不錯。你記一下他的聯絡方式,要是有什麽困難,可以試著找找他。”
    說完,他若有所思,在看著園園存完那人的手機號後,又補充了一句:“傅北辰跟他很熟。”
    “……”
    這天下午,園園從古籍所傅教授那兒拿了稿子出來,剛才傅教授笑著告訴她,傅北辰今天中午回來了。園園聽了,心裏猶如一陣清風拂過,起了漣漪。而就在她走出古籍所,朝孚信新苑的方向望去時,傅北辰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園園心裏驚歎:真是神了。
    傅北辰得知園園就在h大,便與她約在蘭亭見。
    蘭亭是h大西邊角落的一處景觀,亭邊種了不少蘭花,而亭前有一處縮小版的曲水流觴。平時,尤其傍晚,許多小情侶都會在這一帶流連。
    此時,太陽已經偏西,金色的餘暉灑在校園裏,有種特別溫暖的感覺。園園走在h大有名的梧桐道上,因為已開學,周圍的學生或夾著書本,或騎著單車,比上次她來h大遇到程白那會兒,人多了很多,來去匆匆。
    快到蘭亭的時候,園園看到了傅北辰,他靜雅地站在一片蘭花邊上。
    傅北辰從看見她的那刻,便一直望著她,待她走近,他微笑開口:“好久不見,園園。”
    園園也滿臉笑意地回道:“好久不見,傅北辰。”五天不見。
    隨後兩人在附近的一張長木椅上坐下。坐下之後,傅北辰便從西裝口袋裏拿出一隻精美的小禮盒,遞給園園,“出差帶回來的小禮物,希望你喜歡。”
    園園踟躕地接過,“你老送我東西,我以後要貪得無厭了,見著你就跟你討禮物,看你怎麽辦?”
    “樂見其成。”
    園園被傅北辰的大方給逗笑了,她打開盒子,隻見盒中赫然躺著一把精致的小梳子,可是仔細看,底下是一把紅色的小梳子,上麵卻還有一把更小的金色梳子。她疑惑道:“這麽小的梳子,怎麽用啊?而且,這是……一把,還是……兩把?”園園說著捏起梳子,看到背麵才恍然大悟,“這是胸針?做得好別致哪!”
    “喜歡就戴起來,配你今天的毛衣顏色剛好合適。”
    園園點點頭,把盒子放到一邊,正想自己戴上,傅北辰卻俯下身來,接過胸針,柔聲說:“我幫你。”
    這樣的角度,他一抬頭便能親到她了。園園努力裝出淡定的樣子,伸手把胸針搶了回來,“我自己來。”
    傅北辰便直起身子,看著她。
    兩人各懷心事,都沒有發現不遠處隨微風微微擺動的紅色裙角。
    程白拄著拐杖從複健中心出來,正走向楊師傅停在路邊的車時,他的手機響了,摸出來一看,是沈渝,他想了下,接聽,“什麽事?”
    “你不是很在意程園園嗎?你再不出手,她就要被人拐跑了。”
    “什麽意思?”
    沈渝的聲音透著一絲看好戲的意味,“我大師兄都送她‘梳子’了。結發同心,以梳為禮。”
    沈渝等了一會兒,程白都沒說話。
    “喂?程白?”
    “沒其他事了?”
    “你不是挺關心程園園的嗎?怎麽――”話沒說完,那邊就已掛了電話。
    沈渝也不介意被程公子這麽不客氣地對待,她把手機往小皮包裏一塞,轉身朝宿舍樓走去,邊走邊自嘲了句:“比起程白,我似乎更惡劣啊。”
    她又想到了傅北辰,那樣專注溫情的神情,已有兩年多未在他臉上見過了。傅北辰看似溫暖,看似很好說話,但卻客氣得拒人千裏。如果說程白是直接冷漠的刀鋒,他就是溫水,掉進溫水裏,自以為很舒服,卻會慢慢窒息,連掙紮出去的力氣都沒有。
    她表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因為要開始著手做關於公主駙馬祠的報道了,園園周六這天便回了老家。她不想一上來就去找文物局副局長什麽的,自然更不想去麻煩傅北辰,於是決定先從身邊的人著手看看。
    園園通過一一走訪玉溪鎮上的老人,把各種傳說和流言都記下來,用了整整一個周末,收集並總結出了一個大概。
    當年,時局本來就不穩,公主和駙馬又看不慣朝堂流弊,所以相攜出逃,離開是非之地,選了處寧靜偏僻的小地方隱居下來,即如今的玉溪鎮。
    與他們同來的,還有另一個人,但關於這個人的傳說就有很多了。籠統論之,有侍衛隨從和兄弟朋友兩種說法:
    一,“侍衛隨從說”認為,這個侍衛就是程家的祖先。公主駙馬無後,所以侍衛的後代就造了一座紀念他們的祠堂。但侍衛一直對公主心存愛慕,因此這棵紅豆樹是他當年在公主死後親手栽下的。臨終時,他又要求自己的後代把自己葬在紅豆樹邊上。
    二,“兄弟朋友說”則認為,與公主駙馬一起隱居的是駙馬的兄弟或者朋友。這個朋友另有心愛之人,而那個人當時可能已經死了,所以這個人就種下紅豆樹以寄相思,死後也葬於此。而紅豆樹邊上的廢墟正是公主駙馬為他建造的祠堂。
    比較兩種說法,似乎每一種說法都有合理之處,又都各有漏洞。第一種說法合理地解釋了程家人的出現,但是很難解釋為什麽程家人沒有很好地保存自家的祠堂而讓它變成了廢墟。第二種說法聽起來很順,但是,公主駙馬祠又是誰建的呢?程家人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還每年都去公主駙馬祠搞祭祀活動呢?
    傍晚,園園坐車回市裏的時候,突然想到駙馬姓傅,傅北辰也姓傅――傅北辰該不會是駙馬後代吧?
    “如果真是的話,他可是貴族後裔了啊。”園園不禁笑出來,隨後輕拍了兩下自己的臉,喃喃自語道,“好了,別想他了,想工作想工作,第一篇就寫公主駙馬吧,史料也多。”
    沈渝這段時間又是實習又是上課,周末才有了點餘暇向導師匯報了一下最近的研究情況,並請教了一些問題。臨走前,她突然想起之前在傅教授的書房見過一套《明儒學案》,上頭的批注很有意思,便想借去看。
    “那書前幾天北辰拿去看了,應該就在他房裏的書桌上,你自己去拿吧。”傅家聲坐在沙發上,拿起老花鏡,又翻了一頁書。
    沈渝應了聲,過去推開了傅北辰的房門。傅北辰的房間十分整潔,所以那大部頭的《明儒學案》一下就映入了她的眼簾。沈渝走上前去挑了需要的兩本,正準備離開,忽然有張紙從兩本書之間掉落。
    她彎腰撿起,竟是一幅古裝仕女圖,圖中的女人低眉含笑,線條流暢柔和,仿佛極盡溫柔之意……沈渝覺得,這女子眉眼間竟有幾分熟悉,卻又想不起來。
    “小沈,找到了嗎?”
    “找到了。”沈渝回應傅家聲,順手就把畫紙夾進了另外兩本書之間。
    從老師家出來,沈渝又想到了那幅畫,以及她表姐趙玨……
    趙玨出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沈渝都不相信表姐會為情自殺。趙玨那麽出色傲氣的一個人,即便她中意的人無意於她,也不至於會選擇死亡啊。沈渝覺得,這不像她認識的趙玨。她後來曾嚐試著登錄趙玨的qq,想從中找出點端倪。然而各種密碼試盡都無果,可就在她打算放棄的時候,隨手輸了123456789,居然就成功了。原來天才的密碼,竟是如此出人意料的簡單。表姐qq上的人很少,除了自己,沈渝一個也不認得,因此也就一無所獲。
    後來,沈渝考上了傅家聲的研究生。當第一次見到大家口中的青年才俊大師兄傅北辰時,她驚得說不出話來,這個人――他們的大師兄,正是表姐收藏在日記本裏的那張照片上的人,是表姐當年為之而死的人!沈渝現在依然清晰地記得當時她盯著傅北辰,心下翻騰著難以抑製的情緒。她後來想,這也許是上天的安排――讓她來弄清楚,表姐為何竟不顧親人的感受而決絕地選擇了那條不歸路。
    沈渝看著手上的《明儒學案》,再次回想畫中的女子,之前沒想起來,這時卻如夢初醒般地恍悟,那畫中之人,可不就神似程園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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