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兒的聲音不高，好似是與君莫離在交流，更像是一聲低低的喟歎。

    她從醒來之後，就急於尋找自己和這個世界的聯係。

    可是誰都沒有充當這個紐帶，讓她覺得這個世界有什麽人或者什麽事，是需要她的。

    所有人都是隻注意到了她與先皇後相似的臉，想通過她們一模一樣的容顏而大做文章。

    被親爹送入選秀女的行列，成功入宮成了君莫離的妃子，現在又被封為惠妃……

    似乎她的每一步都很是成功，起碼每一步都是按照期待發生的，可是她的內心卻無比的空虛，甚至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尤其是現在，她覺得整個心都是空洞的。

    那裏空無一物，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的眷戀。

    若說她從晃兒的身上感受到了溫暖，讓她覺得或許她的存在還是有意義的。

    但是她不敢確定，晃兒之所以對她那般黏纏，是否與她的臉有關係。而這個想法，根本無法去尋找真假。

    一旦順著這條線尋根究底的查下去，很可能找不到答案。

    即使找到了，也未必是她期待的，甚至可能是讓她徹底沒有了期望的結果。

    想到這裏，她閉上了眼睛，慢慢的啜飲著酒。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手裏的酒杯突然被人拿走了。

    她猛地睜開眼，就看到了君莫離那張放大的俊臉。

    他看著她，眼神很是認真“是不是替身，有那麽重要嗎？”

    他說的很是嚴肅，她卻低低的笑了開來，那笑完全是聽到一個笑話之後的反應。

    察覺到他眼神裏的惱意，她毫不在意。

    偏了偏腦袋，她的嗓音裏依舊滿是笑意“你這句話不覺得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嗎？既然你覺得這張臉沒有那麽重要，那麽我劃花了這張臉，你還會這樣對我嗎？小皇子還會喊我娘親嗎？”

    很多時候，不是找不到驗證的方法，而是她做不到那樣的決絕，去麵對一切最殘忍的事實。

    君莫離看著她的臉，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抬手摸著她的臉，沒有說話。

    蘇雪兒任憑他摸著自己的臉，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其實你現在看著我，想的也是別人吧？說到底，所有人都沒有把我當成一個人看。”

    “可是，如果你的存在，救贖了很多人呢？”

    低低的聲音很是喑啞，透著一種卑微的懇求，那是蘇雪兒從來不曾聽到過的，也沒有想到會聽到。

    自從入宮以來，君莫離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態，何時曾顯露出如此示弱的姿態？

    她睜開眼，對上他的眼睛，能從他的眼眸裏清晰地看到她自己的倒影。

    他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麵頰，低低的說著自己的心情“朕知道，你不是她，她已經不再了，這世上再也不會有她。可是看到你的時候，朕好似覺得她又回來了，她就在朕的身邊。”

    突然他抬手將她抱在懷裏，他手臂上的力氣很大，讓她有一種骨頭都要被勒斷的感覺。

    但是她什麽都沒有說，因為她似乎隱隱的察覺到，這一次，她走到了他的心裏，聽到了他的心聲，不論是以怎樣的姿態。

    “她走的很是決絕，不要朕，也不要晃兒了，什麽都不要。可是她走的又很溫柔，她埋葬了自己，就是為了朕。但是每每想到她離開的畫麵，朕就覺得呼吸都是帶著血絲的，你能明白嗎？”

    他在她耳畔說著，她不僅能聽到他的聲音，還能感受到他落在她皮膚上的吐息，讓她有一種莫名的感覺，身體甚至在微微的顫動著。

    關於君莫離和宮傾雪的事情，蘇雪兒多少是聽過一些的，對他們的事情也有一些自己的揣測。

    可是現在聽他提起，又是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當事人的敘述，與旁人的轉述，總是不一樣的。

    她感覺到他的悲傷，不自覺的抬手輕輕地拍撫著他的後背，隻是她想用這樣的方式表達什麽，她自己都想不通。

    “有些事情，除了你自己，誰都不會明白。”

    “說得對，她的離開，除了朕之外，誰都不會有那樣的感覺。”他的臉埋在她柔軟的頸部低低的笑了起來，“看到你的時候，朕想過放你走。”

    蘇雪兒愣了一下，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在她發愣的時候，他已經繼續說了下去“但是朕比任何人都明白，即使放你走，你的這一生也已經結束了。”

    “為什麽？”她的聲音幹巴巴的，好似根本不是她問出的。

    “你自己也說了，如果你沒有成功入宮，回去也不會有什麽好日子。而你與她相似的臉，注定沒有人敢娶你為妻。一輩子留在沒有人將你當親人的家裏，你的日子還能好嗎？”

    蘇雪兒沉默了，無法否認，如果她當時沒有成功入宮，那麽未來就是一片黑暗了。

    本就對她不在意的蘇府，隻會更加的不在乎她。

    或許不會少她吃穿用度，但是也不會放在心上。

    日子久了，她嫁不出去，哥嫂當家，日子是可想而知的難過。

    她微微抿唇，低聲問道“那你當時留我在宮裏，是為我著想？”

    “一半一半吧。”

    “什麽意思？”

    “朕很清楚，即使讓你離開，你的未來也沒有什麽可以期待了。但是朕想讓你留著，即使知道你隻是一個幻影，並不是真的她，還是想讓你留在身邊。”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環抱著她腰身的手臂又緊了幾分，好似是擔心她會離開似的。

    那一瞬間，她有一種錯覺，他的心裏是有她的。

    不過錯覺就是錯覺，即使感覺再真實，也是不能當真的。

    微微抿唇，她阻絕掉這樣的想法，靠在他懷裏，低聲說道“這麽說起來，我確實不能將所有的錯誤都歸咎到你身上。雖然你留下我有私心，但是也在一定程度上幫了我。”

    “尤其是晃兒對你的黏纏，他一聲聲喊著你娘親。讓朕恍惚間覺得，你是不是她派來的？否則，你醒來的日子，為什麽就是她離開的那一天？明明是虛無縹緲的事情，可是朕還是忍不住會去想，會去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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