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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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男二吧啦吧啦的廢話,關琛聽得心煩,想著要怎麽解決這個麻煩家夥。
他現在身手稍稍恢複了一部分,一些想法都有了可操作的空間。摸著繩環,關琛覺得潛到對方房間裏也不算難。
如果是以前,他會跑人房間裏塞點葉子,但感受著兜裏方形的好人證,關琛想想還是算球,有點過了。
你不知道你剛才跟多麽嚴重的危險擦肩而過。關琛憐憫地看了一眼男二。
“你什麽意思?”男二被關琛這一眼看得不爽了,“我跟你說的,你聽到沒?”
關琛假裝沒聽到,無視男二的叫嚷,仰著頭繼續神遊天外。
打骨折或者弄對方聲名狼藉換人也不行,那樣的話要重拍很多東西,陳導他們估計也會想死。還真不好辦啊。
弄走男二不像弄走黃倫那麽簡單,尤其是現在已經拍了這麽久。如果這時候把項目給弄停了,等於大家皆輸。這樣看來,弄走黃倫的那些人,也是挑選過時機才出手的。
要不在他內衣褲裏抹點清涼油,弄去休息幾天,然後讓他的武替乖乖來拍?關琛覺得這個辦法不錯,一不會毀了對方的事業,二也沒有觸犯法律,尤其對方也不會聲張,因為會被當成搞笑新聞。
“你別裝傻。”男二微皺著眉。他剛才說了那麽一大堆,關琛卻一直仰著腦袋,看起來簡直像小學生在幼稚地捂上耳朵,聽到了也當沒聽到。
怎麽會有這種人?男二覺得有些荒唐了。
他童星出道,近三十歲,卻已從藝近二十年,一路走來就沒人無視過他,就連張景生也是對待子侄般對他。而關琛區區一隻無名小演員,怎麽敢這麽囂張?因為謝勁竹?別搞笑了。
他可記得十年前目睹了謝勁竹師弟的遭遇,明明是一部作品都沒有的小演員一個,卻梗著脖子跟人作對,大談什麽藝術,看起來很有風骨。但被趕出劇組的第二天,謝勁竹還不是來低聲下氣地道歉?至於那個很有風骨不肯道歉的師弟,後來就再沒出現過了。
男二看著關琛這幅樣子,有些想到十年前那個前車之鑒,正準備繼續說點什麽,他突然注意到餘光裏一個白頭發的精神小夥走了過來。
關琛也側過頭,認出了邢雲:“喔,皮條小哥。”
“嘖。”邢雲側過臉狠狠皺了一下,再轉過頭,他麵無表情地跟關琛說:“你先去後麵,我來跟他說。”
關琛轉頭,看到躲在路燈杆後麵謝勁竹點了點頭。覺得讓邢雲去說也行,反正他已經有了解決問題的方案。
這麽想著,關琛站了起來,拿著書走到謝勁竹邊上。
邢雲坐到關琛的板凳上,笑著說:“他腦子有點問題,不太擅長跟陌生人交流。你有什麽事,跟我談比較好。”
男二臉色稍緩,原來關琛是腦子有問題。
“你跟他說,我要調整明後天那場動作戲。”男二說。
“你說,想怎麽調整?”邢雲從兜裏拿出一本本子,攤開,似乎準備記錄下來。
邢雲的反應讓男二很滿意,看來是個識時務的。
男二說:“我臉上不能流血。他的動作設計裏,有一拳打在我的肚子上,要我吐出胃酸,這太難看了,不行。”
“嗯,然後呢?”
“至少要打成個平手。他那個角色戴著手銬,我如果這打不贏,感覺也太弱了。”
“還有呢?”
邢雲默默聽著。他沒看過下一場動作戲到底是什麽樣,但聽著要改的點,大抵也聽明白了是怎樣一番戰況。
男二的提議,看起來像是在控訴不公。認為關琛參與動作設計,還下場表演,給自己角色設計的動作那麽帥那麽厲害,等於是既當裁判又當選手。
但邢雲耳濡目染,知道多一拳少一拳的問題是其次,男二其實是試圖搶奪話語權,對關琛進行一種上下地位的確認。
邢雲不知道關琛對男二的威脅有多大,但剛才關琛和男二的表演片段他也看過了。當他們倆一起出現在鏡頭裏打鬥的時候,男二的完全被關琛比了下去。
那不僅僅是動作帥不帥、演技好不好的問題,有的人天生就是一舉一動都能奪走別人的注意力,以此跟其他凡人區分開來。非銀幕寵兒,跟這樣的人站在一起便會相形見絀,演變成災難。
這種壓製比演技上的壓製還讓人絕望,因為演技至少可以鍛煉,而這種強烈的存在感和魅力就完全是天生的。
邢雲剛才轉了一圈,能聽到大家對關琛的稱讚。明明是個男三,風頭卻一下子蓋過了男二。大家都在期待張景生和關琛的對決,這等同於直接忽略了他男二。
邢雲心想,如果自己是男二,也要嫉恨上關琛這種搶人飯碗的家夥。
對付關琛這種人,除了壓縮他的戲份,其他別無辦法。
“他是匪,我是警。”男二看到邢雲認真在本子上記著內容,於是越說越興奮了,他一邊說一遍開始比劃:“匪的動作在地上打滾的,纏來纏去,太挫了,野獸一樣。但警不能沒有形象,所以我想用飄逸一點的拳法,比如八卦掌。你記得跟他說。”
“還有嗎?”
“還有,讓他以後別亂改別人的戲。搞得我很不爽。”
“好。”
男二笑了笑,等著邢雲去跟關琛講。
然而,邢雲非但沒起身去轉達他的要求,而是拿出香煙,彈出一樣叼在嘴裏,笑著說:“他應該不會管你爽不爽。”
“什麽意思?”
“這些動作是武術指導設計的,你有意見應該去跟導演或者武術指導商量。如果有問題,也是導演或者武術指導過來跟我們對話,這是他們的工作。”
“草。”男二咒罵了一聲,瞪大眼睛:“他不就是武術指導?”
“行,他是武術指導,所以你就這樣跟武術指導發生爭執?”邢雲好整以暇地點上煙:“武術指導是劇組人員,而你是演員。演員如果對劇組的安排不滿,應該讓自己經紀人出馬,最不應該親自表達不滿。因為演員是最後遞台階說好話的那個紅臉,其他時候,經紀人跟劇組吵翻天都行。你也不是新人了,這點應該要記住才是。”
男二所有的怒氣猛然一滯。
這到底關琛應不應該是武術指導呢?
“你厲害,”男二知道自己被眼前這混混擺了一道,他站起來說,“我去找導演總行了吧,不對,讓我的經紀人去找導演。”
邢雲也不著急。吸了一口煙,讓煙從嘴角徐徐逸出,徐徐浮起,跟灰蒙蒙的銀色頭發混在一起,看起來像是被煙遮住了整個腦袋。但他那雙黑得深沉的眼眸,平靜穿透煙幕刺過來:“你確定吵到陳導那裏去,他就一定會偏向你?”
男二腳步一頓。
趕進度的劇組,通常都會分組拍攝。陳導本該盯著張景生,但每當輪到拍攝有關琛的戲,陳導必定從另一組趕來,親自操刀導戲。簡直是親兒子級待遇。
而武術指導這邊,更是不逞多讓。袁師父名震國際,卻還手把手親自教導關琛,細心調整他的姿勢,不厭其煩地教,不錯過任何一個細節,用心得讓幾個袁家班的弟子都心生嫉妒。
就連張景生也
但男二沒有感到絕望,因為華夏影壇是製作人中心製。導演武指,最後還是得聽令於製片。
隻要他背後的公司施壓,他就不信劇組會保關琛而不保他。
男二收拾好心情,重新準備邁開腿。
“你確定要跟我們比背景?”邢雲突然出聲,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
男二皺起了眉頭。
“黃倫。”邢雲說。
男二眯了眯眼。
“你覺得黃倫是怎麽下去的呢?”邢雲沒等男二回答,就自己回答道:“對,就是你想的那樣。他是因為不專業才被弄下去的。”
邢雲這樣說,但無論是表情還是姿態,潛台詞都在說,黃倫是他們搞掉的。
男二想起了網上的那些陰謀論。
如果黃倫真是他們搞掉的話男二頓時悚然一驚。
“所謂專業,就是,演員做好演員的事,武術指導做好武術指導的事。掮客,幹好掮客的工作。”邢雲翻開剛才拿出的本子,翻到了其中的某一頁,看了眼男二,說:“你是在隆哥那裏點‘外賣’的吧?”
“你怎麽!”男二心髒突的一跳。
外賣,是餐飲業的用詞,但在影視行業,外賣有另一重意思。
演員也是人,在劇組拍戲,一待就是好幾個月,有解決生理問題的需求。通常男女演員如果看對眼了,當幾個月的“劇組夫妻”,或者偶爾喚來小女友潛入酒店,如果沒有女演員也沒有小女友的話,就會叫‘外賣’。圈子裏專門有人幹這活,帶著野心勃勃的模特或者大學生,介紹給這些演員。
隆哥,就是給男二聯係外賣的人。
邢雲收起那本記著“外賣員”號碼的本子,說:“不動這些,是圈子裏的潛規則。但關琛是我們推到前台來的,就這一個藝人,誰想弄他,我們就弄誰,才不管什麽潛不潛規則的。”
男二並未懷疑。
因為他清楚記得,關琛在走之前,叫這個白發年輕人皮條小哥。
“當然,你們不亂來,我們也不會做什麽。因為我們隻做對電影有利的事情。”邢雲揮揮手,讓男二可以走了,“行了,好好演戲,幹好自己的專業。”
男二失魂落魄地走了。
邢雲鬆了一口氣。
以前華夏的演藝圈,條條框框多得驚人,都是規矩,學藝之前先學做人。每一個能成角的,察言觀色本領必然不差。
到了現代,由於媒體發達,成名門檻下降,明星這群平均學曆感人的群體,被大眾寵得不得了,可以說是世界上最任性的一群人。
而在這之中,童星這種生物,更是從小被關在一個精致的保溫箱裏,被利益相關的人寵溺到大,已經和社會脫節了,習慣以自我為中心。
跟這樣的人交流,是不能以跟正常社會人溝通的想法對待的。
眼前的男二,就是童星出身的小生。
邢雲悄悄抹了額頭的汗。一通說辭,還好唬住對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