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雲霽寬以待她(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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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手剛剛好像…”
“我沒事。”
雲霽搖頭。
蘇嬈手中還拿著取的話本子,看著雲霽好一瞬,他明明就很疼的,那麽磕響的聲音。
手中話本子隨意扔了毛毯子上,直接跪走到雲霽身旁,二話不說一把拉過雲霽右手。
雲霽倏然一聲倒吸氣。
右手手背都磕紅了,這還叫沒事。
這人他是老好人嗎?爛好心,做好事不需要回報。
可她並不是好人,她也一點不想做個好人。
她更不想欠人情,尤其是這個人的人情。
她還不起。
她更不想與他有再多的交集。
“這叫沒事兒?”
心底突又氣怒,蘇嬈直接指甲嵌了雲霽手背。
雲霽一聲悶哼,隨即麵露無奈笑意。
“磕磕碰碰早就習慣了,過兩日就無事了。”
如此雲淡風輕,似乎這樣的痛對他來說早已習以為常。
蘇嬈心底氣怒突兀間消失的蕩然無存。
這個男人還真是知道怎麽消沒她的怒火?
“有藥嗎?”
鬆了手,蘇嬈檢查了雲霽的手背,隻是磕傷,手背骨頭並沒有事,確實兩三天就能沒事。
“有,不過藥瓶太多,我也不知具體是哪一瓶,你找找。”
雲霽左手敲了敲後背車壁,一個小暗格打開,裏麵全是藥瓶藥包,跌打損傷樣樣俱全。
這是受過多少次傷,才會連馬車中藥都這麽齊全。
蘇嬈不知怎得,突然有些同情眼前這個風光霽月的男子,也許更多的是一種感同身受的憐憫。
她又何嚐不是磕磕碰碰,滿身傷痕累累,隻是她唯一比他幸運的是那個尖石磕在了她的額間,而不是眼睛,如果她瞎了眼,她怕是沒有這麽強大的內心會如眼前男子這般平靜麵對,平靜的去接受再無色彩的世界。
如果從一開始就沒有看見過色彩斑斕的世界,那麽瞎了就瞎了,可當已經看過了繽紛色彩,再麵臨黑暗,那種恐懼與彷徨的未知,前路一片黑暗,再不負任何光明…
哪怕給她五年、十年,甚至是更久時間,她或許都不一定走得出來,而雲霽卻隻用了三年,不,確切來說是兩年,第一年他還處在生死邊緣,隨時都有可能命喪黃泉。
如果他不是雲家人,或許她會聽從父兄的安排,與他相敬如賓,彼此敬重,平安的度過她的這一生,好好聽著父王母妃的遺願。
讓他們泉下安心。
隻可惜…
世間沒有如果。
蘇嬈找了藥給雲霽上好,便抱膝靠著馬車重新坐下。
“雲霽,我可不是個好人,我也一點不善良,你也別再因為二哥遷就我了,也別再因為二哥護著我了,我並不需要你的這些好心…”
我受不起。
之後馬車一路平穩回去,蘇嬈回了大將軍王府。
月華馬車也駛回了清風居。
手上包紮用的是一方豔紅手帕,手帕邊角繡著一個‘嬈’字。
雲霽拆下手帕,將上麵的藥粉全都抖幹淨,疊好手帕仔細拿過手中,刺繡的那個紅色‘嬈’字,指腹摸過,觸感很是清明。
坐在書房的那方月華竹榻上,周身淡然如皎月,蘇嬈那話是第二次強調,告訴他,她不是一個好人,他其實也想說,他也不是一個好人,可話到嘴邊,他還是沒有說了。
“世子…”
雲風和雲淩走進來。
“毅親王的那個屬下漠鷹又派人打探了蘇家,尤其是蘇二公子帶蘇小姐去找您的這事兒。”
雲風開口。
兩日前雲風收到雲淩傳來消息,讓他盯著毅親王這邊。
任何他們要查的與蘇家有關的消息都不能放過。
“趙小姐也被查了。”
又一語,這聲,雲風的話中帶出一絲異樣。
畢竟趙蓮馨與世子之間,他們的關係…
雲霽將手帕收入廣袖中,周身那種淡然悠遠一分。
趙蓮馨…
起身,走去書案。
“雲風,這些年趙小姐送來的詩賦可還有留下的。”
雲風搖頭。
“世子,那些詩賦老王妃派人送來,您下令都燒了,此後每年送來的也都一本不剩。”
雲霽抬頭一下,似是看了雲風,隨即走到書案後。
“今年若送來,留下吧!”
雲風和雲淩都一怔。
留下?
“世子,您…”
“霽月世子與趙小姐青梅竹馬,毅親王會好奇的。”
雲風和雲淩瞬間明白,看來那毅親王是錯把遇見的蘇小姐以為是趙小姐,世子如此做…
心思婉轉,應聲:“諾。”
“可再有他事?”
雲霽又一語問,拿過書案上那把折扇打開。
雲風剛準備搖頭說沒有了,倏地想到一事,便又道:“對了世子,還有一件奇怪的事,在二公子和蘇小姐去望祿寺找您的那日,夜間時雀崖山的後山腳下出現一夥黑衣人,很像是死士,屬下著人盯了他們,可奇怪的是他們在山腳一夜後,什麽也沒做的又離開了。”
摸著扇麵上那紅衣公子的修長玉手微微一頓。
隻刹那。
雲霽未再言。
雲風與雲淩又一眼對視。
看來世子知道。
走出去,又守在了門外。
好片刻,兩人耳邊才傳來一聲輕淺之音:
“讓人多加盯著四皇子,太子那邊也注意著。”
雲風與雲淩再次一眼對視。
四皇子和太子…
難道說那些死士是四皇子或者太子的人,準備來對付蘇嬈的,隻是因蘇嬈被世子留了三日並未在次日回去,擾亂了他們的計劃,他們又不能在世子身邊動手,隻能讓死士撤離。
……
四皇子府。
雕欄玉砌,廊道回旋,精致的亭台樓閣,湘墨色澤。
此刻卻被紛落的鵝毛大雪鋪蓋了一層蒼茫雪白。
書房之外,雲穆逸的貼身護衛玄緹兩步走來,帶起一陣寒風。
推門而入,與雲穆逸耳邊一番低語。
蘇嬈回來了,而且是乘坐霽月世子的馬車回來的,被霽月世子親自送回大將軍王府。
桌案宣紙上,一滴墨色渲染,將所書那個‘殺’字直接暈染塗抹,筆鋒淩厲之感瞬間消沒。
雲穆逸眸底帶出一抹濃濃詫異,麵露驚愕。
“蘇嬈坐了霽月世子馬車?”
這一聲問,濃濃詫異中又帶著一抹難以置信。
玄緹頷首。
他們的人親眼看見霽月世子的馬車入京,先去了南寧街大將軍王府,才回了雲王府。
雲穆逸的眉角緊緊擰了起來,眉宇間的那抹溫舒也化作沉鬱,手中毛筆上的墨汁一滴一滴滴落,將宣紙上那個‘殺’字完全渲染。
“霽月世子怎麽會對蘇嬈那醜女那般照拂,他都被蘇嬈那麽羞辱了,都被氣的發病…”
咕噥話語,雲穆逸心中不明,霽月世子,雲琅蒼穹之光,世子無雙,九年間他所見願見之人寥寥無幾,哪怕父皇,他說不見就不見,更別說女子,還是那麽紈絝好色的醜女。
“殿下,有沒有可能是因為蘇二的緣故。”
玄緹一語。
畢竟蘇二是霽月世子從小到大唯一的摯友。
“蘇二?”
雲穆逸抬眸看了玄緹,眉峰隴緊。
望祿寺那日時他也覺得是因蘇二,可轉念又一想,霽月世子會是一個因他人而遷就之人嗎?
手上力道突兀一重。
可是…
風雨瞬息萬變,世事亦無絕對,或許霽月世子還真是因為那蘇二的緣故呢!畢竟霽月世子的心思誰又能明,父皇都輕易猜不透。
如若真是因為蘇二,那他與其得那醜女芳心娶她來惡心自己,倒不如直接去拉攏霽月世子。
如此一來既可以打消父皇對他的懷疑,將更多的心思與目光放在太子他們那邊,也能…
溫舒之眸內一抹犀利。
太子和雲穆霄以為他不知道他們的如意算盤…
想要暗中坐收漁翁之利,那也得看他給不給他們機會。
“玄緹,去,盡快搞清楚霽月世子對蘇嬈區別對待是不是真因蘇二的緣故,如果是…”
驟然間,一抹邃色浮現。
書房之內好似一陣寒風席卷。
如果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