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謀中謀後續事端(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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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的燭火,燃燃作響,四角之地,宮燈晝亮,投照的燭光與高空瀲灩月華灑落而來的月色交相輝映,映照對麵的三皇兄身上,聽之他所道,雲穆靖麵上神情並無有多少變化,隻是也拿過酒盞,一飲而盡。
並不曾有疑雲穆睿是否會在酒中作手腳。
一盞酒入腹,濃稠回蕩,在嗓中徜徉,隨後入胃腹,方升出灼燒之感。
“那三皇兄呢,三皇兄又何以如此,三皇兄該明,謀逆,將成為畢生恥辱,三皇兄所為,又有怎樣意圖。”
兄弟之間交鋒,明知謀逆之事一旦做之,若不成功,那麽將會是終生難以洗去的恥辱,印刻在史冊之內,世世代代都將為他人口誅筆伐。
即便是成功,可名不正,言不順,謀逆之君,也會為當世之人戳盡脊梁骨。
究竟是有怎樣意圖,才會付出如此代價也要達成,他所圖,究竟何為?
“何為?”
暗自喃呢。
再執拿酒盞,再給自己盛滿的一盞酒,酒水晶瑩透亮,映出雲穆睿的容顏,眉眼之間那抹獨屬於他的睿智之感,這是雲琅儲君的城府心思。
自小所學,為君之道,帝王權術。
“七皇弟,若是為兄沒了,是否吾兒可安然,一個背負著有謀逆父親的嫡長子,皇家的嫡長孫,是否他能活下去,可以長大,即便他的一生都會為世人口誅筆伐,但他能活著,和他的母妃,隱姓埋名過活。”
這,就是雲穆睿的意圖,沐明月是蘇嬈的表姐,是沐明津的親姐姐,雲穆靖歉下蘇嬈一條命,沐明津又是雲穆靖的人,隻要他這個威脅新皇的廢太子死亡,他相信,雲穆靖會留沐明月母子一條命,用他一條命,換取他妻兒往後餘生的安穩。
第三盞酒,話畢後,入腹,隨之而出的,是嘴角的血色,殷紅的血自口中出,雲穆睿也向著地麵倒去。
“殿下…”
這聲悲戚呼喚,躲藏在水榭外的沐明月跑進來,手提裙擺疾步而至,她之速度再無半點名門閨秀的端莊,扶起雲穆睿,慌亂擦拭雲穆睿口中溢出的血色,淚已然落滿臉頰。
殿下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三皇兄又何以如此呢,既然我選擇放過三皇兄,那麽三皇兄帶著妻兒離開琅京,自此往後雲琅再無廢太子,不好嗎,為何還是走這一步。”
握拿手中的酒盞捏緊,目光掠過雲穆睿已飲盡的那盞空酒盞,並不用多思忖,雲穆靖已知,雲穆睿的那盞酒盞有異,且乃雲穆睿自己所為。
瞧著這一眼,雲穆靖眉眼之間此刻才動容一二。
神情微動。
難道身而為帝王就必須要做到絕情,她坐上這把龍椅,隻是為能守護她想守護之人,她從不想做絕情之君,踏著血親的屍骸去坐穩皇位。
為君之道,並非就要走絕情之路,做孤家寡人,她不懼血親東山再起,不懼他們會卷土重來,更不懼已得的皇位被奪走,她既然有本事拿下了皇位,她便有本事守住坐下椅。
“咳…”
再一口的咯血,雲穆睿注視雲穆靖。
瞧得雲穆靖心有不明,明明她已放過他,他又為何非得要走到這地步。
“七皇弟,我…你留不得,也不能留…”
艱難了聲色,雲穆睿說出了他自己必死的理由。
為君者,必有容人之量,而為明君者,更該有仁義道德,他曾為雲琅儲君,卻心有狹隘,為自身利益構陷了蘇家,斬他雲琅必不可失一條臂膀,自斷一臂,等同自毀城牆。
今他若不死,難保有一日會再生狹隘,若將他放走,便是給他東山再起的機會,卻亦是他妻兒往後難安穩的隱患,雲穆睿,隻有他們了。
他隻剩妻兒了,若他不死,有日他或許會親手將他僅剩的妻兒拉著一起死亡,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且,唯有他真正死亡,雲琅朝局才能安穩著,那些曾經追隨他的忠義之臣,他們才會死心塌地的忠於新皇,雲琅國方才能穩,不再生動蕩。
雲穆靖明白了,眉眼間,再生動容,且乃輕易可察覺的動容,起身,他走至雲穆睿的身旁單膝蹲著下來。
目光又落過早知曉雲穆睿如此選擇的沐明月身上。
無論他是否殺之,到最後,雲穆睿都會選擇死亡的。
“三皇兄既然拿自己一條命換取妻兒往後安穩,好,我應下,允了。”
此聲承諾,帝王,一落千金。
“多謝…皇上開恩。”
雲穆睿閉上眼,安心走了。
“夫君,你怎舍拋下月兒。”
暗自悲戚。
沐明月扒了雲穆睿身前,額頭相抵一息,眼角淚花已落盡,輕撫雲穆睿臉龐,將其嘴角血跡全部擦幹淨,隨後,她提裙跪下,亦叩謝新皇大恩。
“還煩請皇上將吾兒托付於胞弟。”
這一句話出之際,一道銀色閃現雲穆靖眼底,來不及阻止,匕首已入腹部,瞬間,血色渲染沐明月身前青衣,在青衣上勾勒出燦豔海棠。
沐明月倒地,倒在了雲穆睿的身上。
握住雲穆睿的手,十指相扣。
夫妻為一體,她又怎能舍棄殿下獨活。
“姐姐…”
在殿外不遠處廊道恭候的沐明津瞧得這一幕,大慌,可也來不及阻止。
這一夜,東宮之內平添上的這抹血色,至次日一早間,蘇老將軍被新皇急召入宮,蘇嬈和雲霽知曉了此事。
雲穆睿與沐明月的結局,明明一家三口都能活著,為何非得走上不歸路,蘇嬈不明白,更加怒至壓抑。
她的父王和母妃費盡一切也要她好好活著,不要報仇的好好活下去,而雲穆睿他明明能活著,他明明可以和妻兒安穩的活下去,卻偏偏走上死亡之路,還把沐明月搭進去。
“自己找死,為何不死的遠遠的,他難道不知月姐姐對他的情意嗎。”
怒至極致,蘇嬈的那雙桃花明眸再現緋色,緋色爬上眼瞼,蔓延至眼尾。
“嬈嬈,廢太子,其睿智不可小覷,或許,他們夫婦二人亦是以他們之命,為他們的孩兒鋪去通途大道。”
一旁瞧著之人,那雙細長的鳳眸,其內裏悄無聲息的晃著下,隨之而出的,便是一聲雲霽會道及之話。
此言剛一出口,蘇嬈心間怒火一時再顧不及,她定睛注目身旁之人。
“是我,雲霽的我。”
蘇嬈的一刹反應,她雖做的也瞧來自然,但雲霽又豈會察覺不出她這一分自然之下的緊張,提起的心。
握住蘇嬈的柔荑,雲霽含笑嘴角。
“嬈嬈莫多憂心,寒漠塵這個名姓早已無,隻是阿宵了,隻是那個小狼狗阿宵了,雖阿宵已平繁出現,可阿宵就是雲霽,雲霽就是阿宵,嬈嬈與阿宵的每時每刻就是與雲霽的每時每刻,一起歸京,一起垂釣,一起走過沿途山水,山巒蜿蜒起伏,山澗清澈見底,雲霽皆感之。”
知蘇嬈心中擔憂,雲霽溫和寬慰。
他不會被泯滅的,即便阿宵抗拒,即便他想要抹殺了他心中的雲穆皓,這個令他其實很是害怕的雲霽,可他不會被抹殺了,他早已掌控了自己,早已走進了他黑暗的內心,隻是剩下這丁點恐懼,恐懼被陽光下的自己灼傷,可他相信,他能克服,隻為嬈嬈心安,他也會克服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