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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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簍裏的甄白隻覺得自己被顛來晃去,等江硯和旁人的寒暄聲漸遠,她才呆呆地想起來,要是剛才自己弄出點響動讓別人發現,豈不是有可能逃離這醜陋人類的魔口了。

    甄白耷拉著耳朵,懊悔不已。

    江硯腳步輕快地回了家,推開老舊的木門時,他特意瞥了眼隔壁,挨著茅草屋的壁壘煙囪正升著嫋嫋的炊煙,顯然隔壁有人在家。

    收回目光,江硯提著簍子進了院子,反手關了門,他的腳步聲剛響起,屋子裏就傳來重重的咳嗽聲。

    一身白毛皮的兔子從簍子裏窸窸窣窣地探出腦袋來,江硯將她從一堆番薯藤和枇杷中拔出來,一手提著她的耳朵緊緊不放,一手又把枇杷撿出來,小心地放在旁邊的笸籮裏。

    甄白怕扯著耳朵,輕輕蹬了兩下腿,哼唧兩聲表示不滿。

    討厭的人類。

    居然敢這麽放肆扯她的耳朵。

    兔子身上都是白絨絨的毛,即便她張牙舞爪地以示不滿,江硯也看不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他瞧著這隻小兔崽被埋騰了這麽久,居然還能這麽鬧,眼裏的目光不由更柔和了些。

    不管是殺了吃,還是養著以後換東西,這兔子對現在的他們家來說,都是個寶貝。

    “乖兔兔。”

    江硯放下撿枇杷的手,抬手撫了撫她的一身白毛,甄白在他有些粗礪的指腹下扭扭身子,無聲地抗議,啊呀走開走開!不許摸我!

    可在江硯的眼中,這兔子卻是覺得被他摸著舒服,看著她飛蹬的小腿兒,他眼裏忍不住地染上了一絲笑意。

    “你又跑到哪去……咳咳咳——”

    一聲垂老的聲音傳來,對方話還沒說完,仿佛被嗆到了似的接連一串的咳嗽聲,伴隨著那沉重的步子聲,甄白眨著一雙圓圓的紅眼睛扭頭看去。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樣,從屋子裏出來的是個撐著木拐的老者,須發皆白,脊背佝僂,但瞧他的麵色紅潤,精神勁頭看起來還算中氣十足。

    一聽見聲音,江硯就立馬起身,他皺著眉就要去扶人“張叔說了你腿剛正完骨,怎麽還下床來?”

    甄白嚼嚼飄進嘴裏的幹葉子,呸啾一下吐掉,她一雙眼目不轉睛地看著兩人進屋裏去了,紅眼睛立馬亮了起來,四肢小腿用力蹬開已經鬆垮下來的藤蔓。

    剛才那個人類的聲音倒是挺好聽的,比兔子洞隔壁的那家土撥鼠的尖叫聲還要好聽。

    要是他不想吃掉她,她還能紆尊降貴地和這個醜醜的人類交個朋友。

    但是怎麽可能。

    聽說幾年前,三九舅舅就是被人類抓去,成了餐桌上的一道美味,那是自它們兔子成精以來的第一隻慘遭人類毒手的同類,從此以後,兔子們越發提心吊膽,製定了一係列躲避人類的方針,躲在深山不再出世。

    因為,那些整日都想食肉的人類,怎麽可能放過到眼前的兔子肉呢。

    建國之後不許動物成精,各類精怪們漸漸式微,這世界已經是屬於人類的天下,她們這些精怪不僅要躲避人類的追殺,還要提防精怪局對她們的打壓,久而久之,建國後唯一成精的兔子精們隻學會了收斂鋒芒。

    聯想到近年來兔子精們的遭遇,甄白忍不住歎口氣,她腳上的藤蔓終於被掙脫開來,正當她準備逃離這間簡陋的小院,激動之下剛躍出簍邊時,被那曬得堅硬有韌性的藤蔓一絆,啪噠一下,她狠狠地摔在了簍外的泥土地上。

    緊接著,腳步聲快速地湊近,一大片陰影覆蓋上來,甄白淚眼汪汪地抬頭看去。

    十二三歲的小少年正繃著一張小臉,那臉上神情嚴肅而凝重,可見對她摔倒……哦不,是逃跑的重視。

    甄白重新被提著耳朵拽了起來,她被帶進了堂屋裏,走近著,剛才那個拄拐的老人的聲音,又從裏麵低低地遞了出來“阿硯,快把那隻……抱進來給我瞧瞧……”

    好家夥。

    這人類已經這樣老了,還有能吃得動她的牙口嗎?

    甄白用力瞪著眼,可惜這個叫阿硯的人類絲毫沒發覺她的憤怒,提著她的耳朵和腿就把整隻兔子送到了那個笑嗬嗬的老人手中。

    屋子裏點了支指頭大小的蠟燭,照得有了點亮,可甄白還是覺得這裏暗得不行,她不習慣地踹了踹腳。

    “好呀……”江老四笑得高興,他用幹枯的掌心撫了撫小東西,又趕忙把兔子塞回江硯手中,聲音越發壓低了下去“快,先藏起來,養著。”

    甄白兔軀一震,一雙圓滾滾的眼睛裏露了一絲不可置信,這……這就暫時逃過一劫了?

    江硯明白他的意思,神情一凜,無聲地點點頭,抱著兔子往隔壁房間走去。

    趁著他在屋子裏走動的時機,甄白迅速地打量了下這間茅草屋,在這周圍都是土磚瓦房橫立的年代裏,這個阿硯住在這種風吹一下可能就會刮跑的房子裏,可以說是很窮了。

    現在是白天,屋子裏仍舊很昏暗,從老人的房間出來,甄白才發現那點了蠟燭的房間還算是亮堂的了。

    她花了好大的力氣才看清這茅草屋有三間房間,吃飯的廳堂不大,阿硯匆匆把她抱進他自己的那個房間裏,她隻來得及看了一眼,卻也看清了廳子裏擺了一張圓桌、一方矮櫃,還有兩張矮矮的板凳。

    但是,阿硯的屋子比那個老人住的屋子還要小,將將放下一張窄小的床和一個缺了腿的木桌子,就擠不下什麽東西了,但好在這個房間的一扇木窗,正對著床,外麵明亮的陽光照進來,比點蠟燭還要亮一些。

    這房間實在太差勁,和姥姥形容的人類的居所完全不一樣。

    甄白神色懨懨,阿硯的房間對麵還有個房間,一樣的黑黢黢,她沒有了想一探究竟的興趣。

    江硯輕輕摸了下甄白柔順的毛,把她跌倒時染上的泥土撚掉,清冷的聲音柔和下來,他說“希望你快點長大,養肥。小白。”

    也不知是被他好聽的聲音酥到,還是被他最後親昵地喚她名字的時候給驚到,甄白身上的毛皮炸了炸,嘴巴忍不住一張,露出的白牙再一闔,居然重重地嗑在了撫著她下頜的那截指尖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