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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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

    少年的聲音比平時還要清潤,又含著一絲微啞的低沉,聽得甄白淚珠子差點就直接掉下來。

    嗚嗚嗚天上的媽媽,小白要過去陪您了。

    “你是嫦娥的月兔嗎,才會想吃被月光照耀的果子?”

    嗚嗚嗚姥姥——等等。

    甄白抬著兔子頭,紅眼睛裏的眼淚在最後一刻被她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月、月兔?

    甄白的下巴都快驚掉了。

    她收起眼裏的悲傷,看著少年無比認真的神色後,甄白的瞳孔裏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意味,這個狡猾的人類,該不會是被她嚇成傻子了吧?

    甄白用最大的惡意揣測著,但少年黑眸裏認真和虔誠實在是不容忽視,仿佛在回答她的話似的——他沒有變傻。

    噢,不管阿硯有沒有變傻,但他沒發覺自己是精怪的身份就好,甄白長籲了一口氣,隻聽麵前的少年又說“小白,你還聽得懂我說話嗎……”

    他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先前舉起她的雙手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又輕輕地放低了下來,江硯整個人都蹲了下來,黑寶石一樣的瞳孔裏閃著些困惑,似乎是在疑惑甄白為什麽不點頭或者搖爪子了。

    “咕咕——”

    笨蛋阿硯。

    甄白後知後覺地想起剛才少年說的話,得意地挺了挺胸膛,她才不是什麽月兔,她們兔子一族是擁有靈智的精怪,和那些未開智的動物才不一樣呢,像深山裏的老虎和野豬都不敢隨意來兔子洞門口亂晃。

    “真的聽得懂……”

    江硯瞳孔驟縮了下,他指尖的力道鬆緩了一下,甄白仰著腦袋,居然在他眼裏看到失落的神情……

    等、等等,失落?

    甄白登時又氣了,難道知道她們兔子有靈智,是這麽值得不高興的事嗎?

    江硯把兔子小心地捧回屋子裏,江老四房間裏的燈已經熄滅了,應該已經睡下了,堂間的圓桌上還留著一支點燃的蠟燭,照下的光亮籠罩著大半個廳堂,能讓江硯如常前行。

    把兔子帶回了不大的房間裏,甄白還在生氣,她氣江硯有眼無珠不識金鑲玉,以至於江硯拿著蠟燭很猶豫她今晚睡哪兒時,甄白隻鼻孔朝天地翻了他一眼。

    虛偽的人類。

    剛才還對她表示不屑和滿不在乎,現在倒好,居然又故意要給她換窩睡了。

    江硯低眉看著她通人性的動作,心裏的哀傷又濃鬱了些,他能賣出好幾塊錢的兔子肉……

    江硯閉了閉眼,使勁想要忘卻到手的肉飛了的難過,好不容易壓下那股子肉痛,江硯給兔子順毛,快刀斬亂麻斬斷了抱兔子上床的念頭“小白,你身上好髒的,今晚就再委屈你一晚了……”

    為防止她偷偷逃跑,江硯又和從前一樣給她上了繩子,隻不過她屁股下的草垛上還多添了塊幹淨的粗布。

    甄白“……”

    “咕咕咕!吱咕!”

    江硯聽不懂她叫喚的意思,但也很耐心地聽了好一會兒,甄白罵得累了,喘著氣兒,一屁股坐在軟乎乎的草垛布上,看著少年茫然的神情,她憋著的一股氣登時又沒由頭地鬆掉了。

    啊呀,這個蠢笨的人類可聽不懂她在說什麽呢,她還浪費口舌幹嘛。

    折騰了好一會的甄白終於抵擋不住了困意,困極了地沉沉睡去。

    江硯茫然的目光在她的酣睡聲下漸漸散去,他望著窗外那輪皎潔的明月,披著撒下來的月光,不知不覺地合上了眼簾。

    ……

    第二天清晨,和丁為國約好的一起上山去,江硯不用上工去,難得沒有天不亮就起床來,但他還是要和往常那樣蒸好早飯,等著丁為國來敲門喊他走。

    江硯先和江老四吃了飯,見甄白還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隻好給她留著窩窩。等甄白揉開惺忪的睡眼時,窩窩頭的麵香已經蔓延了整個屋子裏。

    江硯推門進來,外麵的陽光燦爛而明媚地透窗而進,洋洋灑灑地落在雪白的兔子身上,仿佛給它毛絨的皮毛鍍上一層淡淡的金光。

    少年看得有些呆了呆,他止不住地把念頭蔓延開來:要是這是隻金子做的兔子該有多好,他和江老四也不必再住這黑黢黢、風一吹就能倒的茅草屋,說不定還能拿著這隻金兔子去城裏買塊地皮蓋房子……

    這虛無的念頭很快被他自己止住,江硯冷漠地回歸到現實,即便眼前他真有隻金兔子,最好保護他們自己的法子,也隻有死死地藏好了,如果被人發現了他們擁有這麽塊金子,江家遲早會被折騰得更慘,別說去城裏蓋房子了,怕是他們連在村子裏的立足之地都沒有了。

    被他莫名冰冷下來的目光給嚇到,甄白停住了表示不滿而撓牆麵的爪子,看著牆上的幾條劃痕,她默了下,挪著絨絨的身子試圖擋住。

    噢,這翻臉不認兔子的人類可真可怕。

    她不就是肚子餓才撓了下牆、製造了點噪音嗎。

    做什麽要用這種凍死兔子的目光來看她?

    甄白慫極了地縮著脖子,躲開江硯的視線,並努力降低存在感。

    大、大不了她餓一頓就是了。

    甄白又想抽抽搭搭地紅眼睛了,隻是她還沒吸吸鼻尖,眼前就一晃,眼睛還沒看到是什麽落了下來,鼻尖就已經盈滿了濃鬱的麵香。

    甄白又驚又喜地湊上三瓣嘴咬了一大口,一偏頭就對上了江硯拿著窩窩頭,重新柔和下來的眼眸。

    噢,天上的媽媽,這些人類都是這樣喜怒無常嗎。

    沒有兔子給甄白回答,但很快地,她又見識到了江硯的翻臉無情。

    吃完了一個大窩窩頭,隔著籬笆的小院裏傳來隔壁的喚聲,甄白昨天聽到了江硯和丁為國說的話,自然也知道他們要去山上的事情。

    她快速地用爪子抹了抹嘴巴,有著掩不住的興奮,快走吧,她能回兔子洞見到姥姥了!

    可哪裏知道,江硯看著她吃完,又給她拿了個窩窩,和裝了一小碗的清水放在她身旁,絲毫沒有想要替她解綁、帶她一起上山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