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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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樓書房裏隱隱傳來說話聲,江硯提起的那顆心陡然放鬆了下來,可墜到底的時候,他卻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是為自己深埋在心底多年的心動仍不見天日的酸澀,還是自己的秘密沒有這樣狼狽暴露的慶幸?

    

    門被人從外麵推開,甄白嚇了一跳,她扭頭看去,那一雙紅通通的眼睛就對上了男人諱莫如深的眸子,江硯眉心不由一篡,淩厲的眼神不客氣地看向了一邊噤聲的書遠:“你又在玩什麽呢?”

    

    把人還鬧哭了,是不是閑命太長了?

    

    和他相識多年,書遠一下子就看懂了他這眼神裏的言外之意,剛想解釋兩句,自己是如何如何為你的追妻大業勞心費力的:“你聽我……”

    

    哪知他邀功的話都沒機會吐露出來,江硯就神色冷冷的:“出去。”

    

    我靠??

    

    書遠眼睛瞪得老大,最後還是敗下陣來,拉著垂著腦袋不說話的甄白準備離開,好吧好吧這死小子就注定孤身一輩子吧。

    

    “誰讓你動她了?”

    

    江硯冷眼看過來,直接拂開書遠的爪子,換上自己的手握住那纖纖皓腕。

    

    書遠被他這騷操作都驚呆了,眼裏的不忿漸漸變成欽佩,他遊神似的走出門去,好家夥,看誰以後還敢說你是個不開竅的木頭幫子。

    

    正巧張大媽抱著粥和小菜上前來,書遠本想攔住她,但轉念一想那個第一春姑娘還在裏麵呢,他把張大媽拉到一邊道:“大媽,待會進去記得多嘮叨江硯幾句啊,你不給他說到長記性為止,他就永遠喜歡這樣虐待自己的胃……”

    

    張大媽深以為然,還給了書遠一個“交給我你就放心吧”的眼神。

    

    書遠理理衣襟,帶著溫和的笑下樓去了,小子,能不能讓這小姑娘真的心疼你,可就要看你的本事嘍。

    

    剛才聽完書遠的那些講述,甄白正是心抽抽疼的時候,她從來沒想到自己走了後的江硯,會一下子經曆過那麽多的事,甚至還為了一個子虛烏有的流言,就跑到人家家門口去跪了幾個小時,那可是大雪天啊……

    

    他、他難道不會膝蓋疼嗎,不會很冷嗎,要是沒有人發現他跪在那兒,他是不是死在那兒都不會有人知道了……

    

    “別哭了。”

    

    看著她眼尾泛紅地垂著頭,鼻尖也紅紅的,又輕又小聲地抽搭了一聲,聽在江硯耳中,卻隻覺得自己胃痛灼燒的感覺,遠沒有親眼看到她在掉眼淚難受。

    

    他很想伸過手去,狠狠地把人攬進懷裏,可一想到昨天她眼裏的警惕和抗拒……江硯的指節被攥得泛白,唇角抿得緊緊。他不想被她討厭。

    

    甄白想說些什麽,她咬了下唇,可自己腦海裏空白一片,能想出的僅有的詞匯在她看來都是那麽酸澀無力,死,原來在她都不知道的時候,阿硯都快死過一次了。

    

    “江先生,你開開門哪,你聽大媽一句好不,你還年輕得緊,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本錢,像你昨天就沒怎麽吃飯,一直就頭疼胃疼的,今天又出去談合作喝酒了吧?現在你好歹吃點東西吧,算大媽求你了,不然你的胃病到時候反複的,又要跑醫院去了……這粥是書先生特地讓我做的,還有開胃口的小菜,都是不辣的……”

    

    聽到這些細數他身體毛病的嘮叨聲,江硯狼狽地躲開甄白的目光,快速地給人開了門,張大媽見他肯出來,說得口幹舌燥的麵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欣慰:“這就對了嘛,一定要全部吃完昂。”

    

    門被再度關上,江硯捧著托盤僵硬地轉過身來,把粥放在書桌上,他還沒來得及轉過身來,一具柔軟還帶著記憶裏的花香的身體就黏了上來,對方的手臂白皙柔膩,貼在他的腰上讓他沒忍住渾身一顫。

    

    可緊接著少女的細聲哭泣和顆顆滾燙的濕潤掉在他的衣服上,江硯就一下子止住了不該有的心猿意馬,他迅速地轉過身來,聲調不穩:“怎、怎麽了?”

    

    怎麽又哭出來了?難道是剛才書遠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江硯胡亂猜測著,大掌按在甄白纖細的手臂讓,讓她不會失力摔倒,也不會像剛才那樣貼在自己身上。

    

    “江硯……”少女抽搭著,似乎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哭音:“對不起,是我那時候沒和你道個別就走了,讓你一直找我……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你後來那麽難……”

    

    那個老頭死了,大隊書記又因為記恨看他不順眼,那時候他一個人多孤獨日子多難啊。

    

    可是她什麽都不知道,一開始就沒想到過阿硯為了找自己會弄得一身狼狽,後來那個光屏裏的預言讓她心驚,卻也讓她心安理得地不再去過問那個少年,這麽多年了他一直都是怎麽過來的?

    

    昨天重逢時,她居然都還在怕他會做出像光屏裏的結局,所以由自內心都是滿心的懼怕,她甚至連句像樣的打招呼都沒說出口來,看到那樣的她,阿硯該有多難過啊。

    

    江硯支棱在半空中的手愣了下,他沒想到甄白是因為這個哭,少女還在嬌氣地抽泣著,半晌,他的手才輕輕地落了下去,撫在甄白一頭黑發上,發間柔軟,和多年前的觸感是一模一樣的。

    

    她是不是傻啊。

    

    這麽久了,他從來都沒有怪過她。一開始縱然有再多不甘和悲慟,都在再次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的負麵情緒都煙消雲散了。

    

    江硯垂下眼去,在這個時候聽到她哭的原因,他竟然有點兒莫名的高興。

    

    他就知道,那時候她不告而別都是有苦衷的,現在的甄白能說出這種替他難過的話來,也一定是對他在意的啊,他就知道,這麽多年的堅持不是沒有結果的。

    

    “小白。”

    

    男人輕輕摟著少女的細腰,低聲安撫,聲調柔軟得一如從前:“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

    

    他怎麽舍得責怪這隻嬌氣的兔子精,她在的那一年光景,是他從小到大最歡喜、如今更是要珍藏在心底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