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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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還不醒?”李厲滿臉不耐。
距事情發生已經過去了十日,藥也喂下三日了,張一鳴估計蕭亦然今日就能轉醒,李厲才早早的在飛花閣的主院等著。
眼看半日都快過去了,人還沒有醒轉的跡象,頓時生了惱意。
“她是你主子,你須得好好伺候,若再出了什麽意外,我拿你是問!”
朝雲歧甩下話,就揚長而去。
雖然有著蕭亦然不醒轉,他就不能休息,不能治傷,不能吃飯的命令在,李厲還是讓他休息過兩次,不然不眠不休熬十日,鐵打的人都撐不住,更何況是重傷在身的人!
李厲走後,屋子就恢複了安靜。
蕭亦然剛開始昏迷的時候,張嬤嬤還整日在旁邊守著,擦臉擦手喂水喂藥,可見到人遲遲醒不來人也就失了耐心,將所有的事扔給了雲歧,每日也就送藥的時候來一下。
雲歧想不大通嬤嬤和統領大人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轉變,可這些事不是該他關心,便將這些疑惑拋出腦海,靜靜的守在床榻邊。
他低下頭將一個白色的小瓷瓶從懷裏掏出,拿在手中打量,餘光瞥見床上人蒼白憔悴的麵色,最後小心的將瓶子放在了枕頭邊。
瓶子裏裝的是最後一點蜂蜜了。
午後,被春日烘得綿軟暖和的微風從窗外吹了進來,吹得人昏昏欲睡。
蕭亦然緩緩睜開眼睛,忍不住咳嗽了一聲,將從昨夜就沒休息一直守著的雲歧驚醒了。
蕭亦然轉著眼睛,四處打量,好似在尋找什麽人。
“是斷腸寺來人了麽?”
雲歧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這樣問,眉頭微皺,不解的看著她。
蕭亦然迫切想要知道答案,連忙解釋:“是熟悉的藥味,我在斷腸寺每月都必須喝的湯藥,那味道又腥又甜,很是獨特。”
想必說的是佛骨花的味道,雲歧搖了搖頭。
蕭亦然眸中的光亮瞬間黯淡,愣愣的看著相互輕撞的珠簾。
“雲歧,你們是不是不會放我走了?”
沒待雲歧回應,她繼續自顧自的說道:“當初我在斷腸寺醒來,什麽也不記得,誰也不認識,後來我有了爹爹,認識了小和尚,認識了斷腸寺的師兄們……隻是如今,醒來後又是個全然陌生的環境。”
雲歧一向沉寂冷漠的目光,有一絲細微的波動。
糾結許久,安慰般的低聲喚了句:“主人。”
蕭亦然眉頭一挑,旋即笑了起來,剛才那個讓人心碎的人好像不是她。
“別這樣叫我,我感覺自己多了條狗狗。”
雲歧的臉瞬間黑了下來。
這丫頭,給點兒顏色就五彩斑斕了,虧他還覺得她可憐!
笑得過於激烈,咳嗽了好多聲才停下來,緩了緩後解釋道:“你還是叫我然然吧!我看得出來你一點兒都不想叫主人,既然不願意就別那麽叫,我怕你終有一天會砍了我!”
雲歧發現她的視線停在了自己從不離身的太合劍上,麵色更加黑沉了,心裏也多了憋悶的感覺。
他是那種沒有職業修養,因為不滿就砍人的人嗎?
統領大人吩咐過的事情,他必然會做到,身為暗衛卻違抗命令,舉劍弑主,這樣的事他可幹不出來!
蕭亦然雙手撐在床榻上,靠著軟枕坐了起來。
一聲不吭,雙目灼灼的盯著雲歧,盯得那對任何事都無動無衷的人變得局促起來。
“說話!”
雲歧左手成拳放於唇邊,以此掩飾自己的異樣。
“我要吃糖!”
微微轉頭,就看到那半眯的眸子裏晃人的光芒。
“枕頭邊。”
應該是怕她再作妖,簡單說完三個字,雲歧就麻溜的跑到圓桌旁坐下,背對著她看著院中的景色,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蕭亦然將小瓷瓶拿在手中,顛來倒去的玩了一陣,感受到蜂蜜大致的量後,才小心的將瓶塞拔開,拿了床頭矮櫃上之前吃蜂蜜的尖勺子,一點一點的挑著抿了起來。
時不時能聽到勺子與瓷瓶相碰的清越之聲,還有那吧唧嘴的聲響,雲歧單手撐在桌子上頗感頭痛的閉上了眼睛。
腦子裏開始回想自己在她那麽大的時候又是在做什麽呢,好像除了訓練就沒有其他了吧。
腦海裏全是統領大人所教的如何隱匿身形,如何悄然潛入,如何一擊斃命,如何當統領大人手中的利劍……
除此以外的記憶,竟然一點兒也沒有!
“如果我不聽話,你們是不是就會殺了我?”
在他險些陷入迷霧懷疑自我的時候,一道嬌軟的聲音將他從那虛幻可怖的世界裏拉了出來。
“那是什麽?”雲歧眉頭緊鎖,質問著剛才那撥不開的混沌。
“我會聽話的,聽張嬤嬤的話為晉國複仇,為盛京百姓複仇,為……晉帝和貴妃複仇,為所有受難於大齊的人複仇。”
雲歧已經完全從剛才的情緒裏脫離出來,聽著蕭亦然的話語,他忍不住問道:“你不應該叫父皇母妃麽?”
蕭亦然拿著小勺子在小瓷瓶裏攪了半天,再也掏出不蜂蜜後,才舍得將視線從瓶口移到了雲歧的臉上。
“你會叫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人為父母麽?我的爹爹隻有蕭尋風!”
自蕭亦然答應複仇之後,張嬤嬤的態度再次回轉,甚至比之從前好了數倍有餘,吃穿用度皆為最好。望雲山莊幾乎每個地方她都能去,當然,唯獨不能離開。
除了張嬤嬤的轉變,李厲的態度也變了,開始對她進行各種嚴苛的訓練,不過怪異的是高深的武學一分沒教,隻教了刺殺和輕功。
訓練的日子很苦,李厲從來不會因為她的身份而手下留情,無論刮風下雨,大雪驕陽,日日必到,不可缺席。
雲歧都覺得,她是不可能堅持下來的,但偏偏她堅持下來了。
“因為我要活下去,我要看世間所有絢麗的風景,我還要去找心底那不知緣由卻又十分惦念的東西。”
雲歧坐在望雲亭上,眺望著亂石訓練場裏一次次被摔得頭破血流,卻又堅強爬起的人。
他輕歎口氣,從懷裏拿出一瓶傷藥和一把古樸厚重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