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強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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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總是這樣,蒄瑤最後從瑤池離開,半年後再回九重天的時候,依然是回到瑤池。

    宴席也還是那個樣子。

    香焚寶鼎,花開錦屏。仙音絲竹,翠袖紅姬。琥珀入瓊杯,玉液泛流霞。玳瑁疊貝盤,海饈媲山珍。

    隻是物是人非。

    蒄瑤坐在太子身側,看著膳事官川流不息地送來一一疊疊海陸奇珍,一杯杯香烹玉蕊,堆在自己的食案前。她看了看玹華,一點胃口都沒有。

    他已經是一具木偶了;嗬,她,也快了。

    她隻覺得眼前的人影來來回回,絲竹聲很吵,眾仙說話碰杯的聲音也很吵,叫她心煩。盼了好幾天,以為終於能離開那個寂冷得像死亡一般的無妄海,能回到九重天,哪怕一晚也罷,但真的回來了,卻覺得一樣沒意思。

    到哪裏其實都一樣的,因為她已經回不去了。

    她再也不是花神蒄瑤,而是太子妃,身邊這具動也不動的木偶人的妻子。

    她抬眼望了望,那個人倒是一點沒變——俊朗瀟灑的三皇子殿下,穿梭在各仙家中間,代父君母後向眾人敬酒,談笑風生,翩翩出塵。他穿著一件寶藍色的宮服,暗繡麒麟怒葉的花紋,這個顏色很跳,卻被他穿得很好看,配著頭上的珠玉潛龍華冠,一副明雅貴麗的派頭。

    他也往自己這邊看了一眼,勾了唇角曖昧地笑了笑,看那口型似乎是說,一會兒要來找她。

    蒄瑤淒惻一笑,他果真不太平。但若能做到像他一樣,終日遊戲風塵,倒也不錯。

    殿下,殿下!”身邊有人低低喚道。

    蒄瑤回頭,竟是小卉。

    自從蒄瑤嫁去無妄海,主仆已有半年未見,此時偷偷溜了近她身旁,小卉已是激動得眼角含淚。

    殿下,過得可好?”太子還在左近,小卉不得不放低聲音道。

    蒄瑤點點頭,她九重天上並無別的親人,乍見這個從小相伴的丫頭,也忍不住淚濕眼角。“小卉,我們去外邊說話……”

    瑤池外的回廊上,蒄瑤織了一張鈴蘭花蔓,將兩人與外界稍稍做了個阻隔。

    小卉細細地端詳著她,心疼道:“公主這才嫁過去半年,怎麽竟像是瘦了許多。太子殿下對你可好麽?”

    蒄瑤淒然苦笑,“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想得越多,傷心便越多,還不如不想。”

    小卉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真不知道天後娘娘為何會做這樣的安排?明知道你與二殿下那般深情,卻棒打鴛鴦。苦了你,也苦了二殿下……”

    今晚在瑤池上並沒有見到璟華,蒄瑤也正納悶。但那個名字她在心裏反反複複滾了好幾遍,幾度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不要問,蒄瑤,不要再問!

    她對自己說,你都已經快忘了,在無妄海的時候,你已經快想不起他的模樣了不是嗎?他狠心把你塵封起來,你一樣能做到!

    他大大方方地稱你一聲大嫂,為何你卻還念念不忘?

    別這麽沒骨氣,一刀兩斷結束吧!肖想了也沒結果的東西,不如徹底斷絕它,別讓它再鑽進你的腦子,日日夜夜折磨你!

    腦袋裏那個聲音吵得她頭疼欲裂,卻聽小卉接著喋喋不休:“公主知道麽?二殿下現在連兵權都被撤了,幾個月前據說離開天庭求醫,如今也不知去向……”

    蒄瑤突然板了臉,厲聲斥責她,“小卉!我有問過你麽?你自作主張亂說什麽!不在我身邊,就連我教的規矩都忘了嗎?主子們的事,豈是你們可以議論的!”

    小卉被訓得懵了,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蒄瑤閉眼歎氣,硬著心腸道:“以後莫再如此,你如今不在我宮裏,並不是所有主子都像我這般,什麽話都可以由得你亂說!”

    她才說完,卻聽花蔓外,一個珠玉落盤的聲音笑了笑,道:“什麽話不可以說?我倒偏要聽聽!”

    蒄瑤一揮手撤了花蔓,冷眼道:“琛華。”

    琛華沒有在意她的刻意疏離,依舊溫雅晴好的笑容,柔聲道:“原來你跑出來了,蒄瑤,你叫我在裏麵好找!”

    他那萬事不著意的樣子,就好比她還是在拂嫣宮裏,他來串個門而沒見著她一般。蒄瑤諷刺地笑,琛華,你自雲淡風輕,知不知我這半年是過的什麽樣的日子?

    琛華揮揮手,令小卉退下,走到她身側,凝視了半晌,忽而笑道:“瞧著我們蒄瑤公主過得不怎麽快活,看來我那沒出息的大哥並不懂疼人呐。”

    蒄瑤不想再理他的莫名其妙,吸口氣轉身便走,琛華卻猛地把她拉進自己的懷抱,從背後一下抱住她。

    他生得高挑,手臂也長,輕輕鬆鬆就箍住蒄瑤的纖纖細腰,他手上的力氣很大,掌心傳來陣陣溫熱。她略一掙紮,絲毫動彈不得。

    蒄瑤,別不快活!”他低下頭,說話時的熱氣就噴在她耳垂上,讓蒄瑤全身一凜,由心底頓生一種觸電般的麻*癢。他今晚喝了不少,每一個字似都吐露著美酒的芬芳甘醇,令人心神蕩漾。

    你放開我!”她又羞又惱,低低道。

    我偏不放!”他像個故意和大人對著幹的調皮孩子,壞笑一聲,反而摟得更緊,垂下長發蹭她脖頸,魔咒般的字刺入她耳朵,“蒄瑤,別理我大哥,他給不了你快活,我給你!”

    蒄瑤惱羞成怒,反手就想甩他一個巴掌,手剛揚起,卻被琛華牢牢握住。她還不及反應,琛華已俯下身子,含住了她的唇。

    那灼熱,似曆劫飛升時的電光雷火,自唇間傳來,蜿蜒穿入心底,令她一時肝膽俱裂,靈台一片空冥。他強烈的、帶著男子氣息的霸道,帶著馥鬱、帶著征服的凶狠,毫不留情地撬開她的牙關,拉她墜入無間地獄,翻滾纏*綿。

    他的吻強硬而溫柔,似鼓勵,似引*誘。在她退縮時,熱情似火,繾綣相伴;在她迷惘時,又長驅直入,任性妄為……

    她似漸漸失去神智,不會思考,也不願思考,放任自己業火燃燒,熊熊擊垮理智堤防,慢慢的,回敬他的火辣銷魂。

    現在,可快活了些嗎?”就在她快要窒息時,他輕輕放鬆了一點,低笑囈語,但仍沒有放過她,將她牢牢鎖在懷裏,整個身體緊貼著,溫熱的鼻息就噴在她臉上。

    她突然瞬間崩潰,顫抖哭道:“帶我走,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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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青瀾第一次參加瑤池盛宴。

    他之前也接到過請柬,也從來不去,但這次,卻是天後娘娘指名要他出席,據說還有豐厚賞賜。

    他冷笑一聲,那個女人多半還是為了那個不成器的三殿下,想多多討好自己吧!

    他不像他父王,尨璃達權通變,八麵玲瓏,他卻剛正不阿,甚至耿直。整個九重天,他傾心佩服的唯有璟華一人,現在璟華走了,若不是為報他的知遇之恩,為了兵營那幫兄弟,他真的一天都呆不下去!

    那對冷漠的父母有多令人寒心,大家是有目共睹。璟華在的時候管得嚴,不許營中兄弟詆毀天帝半句,現在他走了,每天晚上,青瀾和田蒙、石耳等幾個人一起喝酒的時候,基本喝一次罵一次。

    雖說琛華成為兵部代帥,也是璟華臨走所托,但整個營裏沒有一人服氣。而那個天後更是幾乎日日坐鎮兵營,各種手段惠籠上下。這倒也好,對軍需擴充了不少,可她對琛華有多好,就會讓他們想起她對璟華有多狠!她嫁過來的時候,璟華才剛出生,照理說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居然能做到如此絕情。先是派他封印誇父,等他傷重而歸的時候,再將蒄瑤嫁給太子玹華,他本就心脈重創,這不是存心想逼死他又是什麽!

    不就是為了淩霄殿上的那個位子嗎?不就是為了要給自己不爭氣的兒子鋪平道路,掃清障礙嗎?他相信璟華從來沒那個野心,那個位子固然是九天之上,三界至尊,但他是磊落君子,他不會稀罕!

    青瀾萬般不願,可今天卻不得不去。

    倒不是因為天後指名,而是因為,今晚,他的老爹也在瑤池。要是曉得他忤逆犯上,率性輕狂到竟敢怠慢天後,回去一定抽了他的龍筋!算了,給父王個麵子,裝模作樣坐一會兒,再喝它兩杯就可以回營裏睡覺了!

    他本討厭應酬,這一晚,他就真的隻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乖乖喝酒。他本還擔心天後會不會又像每日來軍營那樣,叫他過去領賞,不過倒還好,她坐得離他很遠,又是完全冷漠的樣子。

    他鬆了口氣。坐了一會兒,看到自己的老爹,便舉著酒杯,走過去叫了聲,“父王!”

    尨璃在這個場合下見到兒子,很有幾分得意,招呼邊上的薑赤羽道:“快叫你薑伯伯。”

    薑赤羽看到他,愣了愣。

    他確實有好久沒看到青瀾了,千年的歲月於他們來說,不過彈指一瞬。

    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還是個拿著木頭小刀嚇唬一群蝦兵蟹將的小屁孩,雖然後來他也來過西海幾次,但隻見到了尨璃的兩個女兒,青瀾不是去大雷音寺學藝,便是跟著璟華四處征戰,總之失之交臂。

    薑赤羽有一瞬間的恍神,這神晃得有些蹊蹺,不像是見到一個當年的熊孩子長大成人了的驚喜,而是像靈魂瞬間穿越,驚多了些,喜卻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