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探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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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得和四大將軍一起商量決定,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璟華溫柔地笑,“不過你放心,我會護著你的。”
那你們什麽時候商量呢?”
你很著急麽?”璟華像是覺得有點好笑,認真想了想,道:“過一會兒吧,我一會兒找他們商量點別的事。等結束了,我就派人來叫你。你剛睡醒,應該也沒那麽快會睏對不對?”
這個一會兒,就一會兒到了天亮。
饒是她已睡過一覺,也已經睜不開眼睛,提心吊膽地挨到下半夜,長寧來帶她的時候,她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阿沫姑娘,醒醒,殿下要您過去。”
雖然認識才兩天,但長寧打心眼裏喜歡這個小姑娘,喜歡她有事兒沒事兒老嘻嘻哈哈、蹦蹦跳跳的樣子,比那個唉聲歎氣的蒄瑤公主強上不知道多少!本來嘛,殿下心裏也已經是夠多事兒的了,還要三天兩頭的分出神來安慰她、照顧她,那可多累!
而這個姑娘不同,她不用別人哄,自己就已經天天樂得不行了。她笑,璟華殿下就跟著笑,那可多好。長寧心裏已經打定主意,這回說什麽也要幫著殿下把她給娶過來,放這麽個開心果兒在家裏頭,殿下每天飯都多吃兩碗,保險能長命無憂!
長寧兀自打著如意算盤,可開心果自己知道,這會兒她已經緊張得快抽筋了。才從軍第三天,就來領軍紀處分了,想到傍晚時青瀾的那張臭臉,心情又沉重到穀底。璟華一會兒會怎麽罰自己呢?打軍棍?還是直接把自己綁起來,押回天牢?
這一路走得再磨蹭,也有走完的時候,阿沫終於硬著頭皮走進主帥與眾將議事的中軍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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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比她想的要大一些,中間還用屏風隔成了前後兩個空間,後麵那間可能是要長時間連續議事的時候,供璟華休息之用,較為私密。屏風前就是主帥和四位大將的位子,璟華居中,下首左邊是“天”字部和“生”字部主將的位子,右邊則是“一”字部和“水”字部的。
璟華就坐在那兒,他看著臉色不太好,有些蒼白,許是又一個晚上沒睡的關係,但精神還行,看到她進來,淺淺地笑了笑,“沫沫,叫你久等了。”
阿沫看看他,又看了看四位大將軍。除了璟華在微笑之外,其他人臉上的表情皆奇特而不可捉摸,包括青瀾。她咬咬牙,帶著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大聲道:“卑職阿沫,見過大元帥!”
璟華本來還好好的,被她這一聲“卑職”喊得硬生生給嗆了一下,引發連連咳嗽。
璟華,你……你怎麽了?”阿沫又緊張。
我沒事……咳咳,沒事……”他低著頭咳了半天,終於忍住笑道:“沫沫,你知道為什麽要叫你來麽?”
我犯了軍規。”她一咬牙,敢做就敢當。
嗯,”他似乎有些疲倦,用手捏了捏眉心,閉了會兒眼睛,輕輕道:“犯了哪幾條?你倒說說看。”
阿沫心想,我怎麽知道犯了哪幾條,我連軍規一共有幾條也不知道。她求助式地去看青瀾,隻見他兩眼上翻,竟完全不理自己。
阿沫支唔了半天,硬著頭皮道:“我本是軍醫,未得長官批準,溜上戰場,其罪一;我上了戰場,還不聽號令,任性出列去救小呆,其罪二;我不自量力,想將小呆拉上岸,卻引得璟華你為了救我而身陷險境,其罪三;我莽撞行事,害得你們的作戰計劃全盤打亂,其罪四……”
璟華淡淡道:“很好。”他望向眾人,似乎隨意地問了一句,“四位將軍,可還有什麽意見?”
四位繼續斜四十五度仰望星空。
璟華笑笑道:“既如此,那本帥可就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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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又稱“冬節”或“正冬”,是上古時候黃帝定下的一個重要日子,胤龍族既然是黃帝扶持登上淩霄寶座的,那對待這個節日自然不能馬虎。
以往,天庭都將冬至日作為朔日,進行年終大祭,拜一拜上古眾神,也拜一拜胤龍的曆代先祖,以求三界太平,四海無恙,也求天帝的這個位子能坐得更風調雨順些。
既然是過節,那就有許許多多的規矩。文武百官不上朝、不議事,天帝要對各官員逐個年終考核,該封的封,該賞的賞,該打屁股的打屁股,這工部和禮部便有很多相關的工作要做;百官穿新朝服,入宮賀歲,那織錦局便要忙碌起來,哪家分多少綢緞,哪家分多少錦帛,一個個都要稱量;既是賀歲,自然也不是嘴上光說說,總得略備薄禮,以顯為人臣子的赤膽忠心,那人家既然送了禮,你當天帝的總得留人吃飯吧,所以年末這禦膳局也是一個忙……
往年這些忙,特別是關於後宮裏吃穿用度方麵的,天後薑懿也不怎麽管,都是連活兒帶鳳印一起丟給蒄瑤這個義女。
蒄瑤心細,且對這些方麵很有些天賦,預算再有限,也總是能把場麵撐得花花綠綠,沒有海錯山珍就以創新與巧思彌補,沒有綾羅錦緞就以品味與款式取勝,最後總是讓眾臣嘖嘖稱讚,也總是讓天帝麵子十足。
今年這個冬至,卻有些不同,薑懿上了誅仙台,蒄瑤又嫁去了無妄海,兩個人一個都不著落,但該幹的活兒還得有人幹。一個月前,天帝就開始發愁,蒄瑤卻貼心地回來,求見天帝,問能不能準她這些日子回原來的拂嫣宮暫住,待忙完歲末迎春這些事兒,再回無妄海去。
天帝自然求之不得,同時慈愛地說,也不著急回去,拂嫣宮本是她出嫁前住的,什麽時候想回來住都行。後宮一堆瑣事兒,沒個人管總不成,她又是太子妃,她來管正是名正又言順。
蒄瑤笑笑,謝過天命。一副父慈女孝的場麵。
她從淩霄殿出來,卻沒有直接回拂嫣宮。她既得了聖旨,以後都不用再回那個冰寒淒苦的人間地獄,自然也不著急回拂嫣宮。
她徑直去了誅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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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懿被捆靈繩綁了已經好幾十天,使不出一絲靈力,且每日黎明和傍晚,日月交替之時,都要受萬箭穿心之苦,用一晝或一夜的時間傷口恢複完全,緊接著下一次的萬箭穿心便又如約而至。
這種懲罰煞是惡毒,明明痛苦萬分,卻又保你十二個時辰後毫發無傷,然後換個姿勢,再來一次。人說冥界十八層地獄裏,折磨人的方法多得是,什麽刀山油鍋、拔舌炮烙,不過也都是受了天庭的啟發,真正刑罰的宗祖源出自此。
蒄瑤去看她的時候,恰逢日落。薑懿正在抵受酷刑,老遠就聽到她淒厲的慘叫聲。蒄瑤忙幾步奔過去,卻還是晚了一步。
萬箭已經穿過薑懿的胸口,鮮血染得她整個上半身都是紅色,她還穿著最原先的那件宮裙,血跡汙漬日複一日的幹了濕、濕了幹,早已汙穢不堪。臉色因不斷受刑而煞白,臉上的傷痕累累,又久未梳妝,偏栗色的長發一絲絲淩亂地搭在臉頰上,慘如厲鬼。
蒄瑤幾乎不敢相認,驚叫了聲,“母後!”
薑懿緩緩抬起頭來,看到蒄瑤似乎有些驚訝,皺皺眉道:“瑤兒,你怎麽來了?”
蒄瑤緊走到她身邊,驚惶地似是想去扶她,但又習慣性地不敢,泫然欲泣道:“怎麽會這樣?瑤兒聽父君說,母後上誅仙台是自願為出征的將士們祈福的,怎麽竟會受如此酷刑?”
薑懿不愧為炎龍族的長公主,縱已淪為階下囚,卻仍是冷傲如昔,麵對蒄瑤的膽小和哭哭啼啼,心中甚煩,冷哼一聲道:“那個偽君子的話你也能聽麽?他忍了我幾千年,現在終於不用忍了,當然巴不得弄死我,有什麽好奇怪的!”
蒄瑤仍在落淚,“母後受苦至此,瑤兒卻無能為力……瑤兒不孝……”
薑懿不耐煩道:“有什麽好孝不孝的?我本來對你也沒多好,你也不用為我難過。”
她的脾氣向來如此,很冷,卻也很直。她不喜歡的,從來不願虛與委蛇,費心思逢迎討好。以前是她不需要,現在是她不願意。
眼淚還掛在臉上,蒄瑤卻突然笑了。
母後既也知道對我沒多好,那我這些淚也是白流的了。”蒄瑤突然換了一副臉孔,悠悠道:“沒想到母後到了今日還是如此強硬,你這樣的性子,父君能忍你這麽久,也還真是讓人欽佩。”